“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赛里去做这件事。”前厅，脸色难看的穆勒带着莱乐斯站在自己的雄父迈里庞面前，他尽可能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要那么咄咄逼虫，“雄虫，赛提斯是您的孙子，当年莱里生下他时您还很高兴的抱过，是我们一起给他起的名字。”


    莱乐斯站在自己雄主身侧，他不说话。


    阿德勒家族早在几百年前就逐渐落寞了，等到他谈婚论嫁时，就只剩下了一个好听的贵族名号。再等到现在，如果不是他争气，阿德勒已经在贵族里查无此虫了。


    他们家没有接到邀请。


    “穆勒，我一直觉得你长这么大应该已经懂事了。”迈里庞很不解，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养育观念出了问题，“这有什么不好？”


    “歌戈尔阁下对你的大儿子很看好，会全力支持他。你看看如今军部里，真正能说得上话的，有几个是我们贵族的自己虫。赛提斯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他只要表明立场站在那里就足够了，这对他后半生来说也是一种安稳。不表明态度，和各个党派暧昧不清，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赛提斯是自己虫，我的孙子，哪怕之前因为他退婚的事情我们很久不来往，但我还能害他吗？”


    莱乐斯握紧双拳，“可是赛提斯的意愿呢？您没看到他今天被吓成什么样吗？什么通知都没有，糊里糊涂的被叫来……”


    迈里庞叹息：“莱乐斯，我一直觉得在这方面你应该比穆勒更懂事些。”


    “虫蛹总得破茧，幼崽也总得长大，都是时间的问题。破茧很难，你问他们，他们谁都不愿意。可是莱乐斯，不破茧的蛹有活路吗？如果一切都以一个孩子天真的意愿为首，你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在哪家讨生活，对不对？”


    “你的雌父雄父拼尽心思培养你，不就是为了让你不要再在落魄的阿德勒家受苦吗？”


    莱乐斯摇头：“迈里庞阁下，我这么努力不是为了让我的幼崽再走我的老路的。”


    他承认，他曾经是想过要好好锻炼赛提斯，所以他才在赛提斯小时就教他战斗和军事理论，想让幼崽成才。


    可是在赛提斯险些死在战场上，他拉着幼崽冰凉的手目睹医生将昏迷不醒的赛提斯推进手术室时，他就什么都不想了。


    为什么非得是赛提斯？


    什么时候天分和努力都成了罪过？


    迈里庞拍了拍小夫夫的肩，“我很少打扰你们的生活和决定，但这次，好好想想。”


    目送老阁下走远，莱乐斯任由穆勒牵起自己的手揣入兜中取暖，他们对视，又沉默。


    黄金宴的疯狂一直持续到深夜。


    曾几何时，每一场黄金宴的举办都意味着贵族取得了或者即将取得又一场伟大的胜利。时至今日，贵族们仍然相信，只要歌戈尔发出黄金宴的邀请函，那么迟早，喜讯都将作为压轴好菜呈现在所有贵族面前。


    因为那是歌戈尔，带来贵族百年辉煌的歌戈尔，极具魅力、精于算计的歌戈尔，能反将协会一军的歌戈尔，能将戴维.阿什兰逼上绝路的歌戈尔。


    歌戈尔无所不能。


    ……


    “哥。”


    柯克兰家的别墅里，赛弥亚躲在雌父身后，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失魂落魄的哥哥。


    为什么一场明明大家玩的都很尽兴的宴会，哥哥突然就变得不开心了？


    莫莱德没有回来，他被歌戈尔和温斯顿留下了，说是在家里小住几天再回。


    莱乐斯闭上眼，他推了下赛弥亚，示意小儿子上楼睡觉。一直到赛弥亚三步一回头走了，关上房门，客厅里只剩他们三个，他才疲倦的开口。


    “你逃走吧。”


    说完这话，莱乐斯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得靠着穆勒才不至于倒下去。


    “歌戈尔盯上你了，雄虫保护协会也不会放过你，这样下去会死的。你不认识歌戈尔，不知道他的手段有多狠辣，你玩不过他。”


    “家里还有现钱，我和你雄父把能整理的都整理出来。你马上就走，今晚就走，你去过星海，见的比我们都多，走的越远越好。什么都别管了，我们给你善后，你快走……”


    穆勒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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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完全支持他的爱虫。


    讲到最后，莱乐斯几乎是将话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我拼了一辈子命，不是为了让我的儿子也去拼命的！”


    赛提斯没吭声。


    他就站在他们对面，一声不吭。


    只有一个夜晚，雌父和雄父就苍老了。


    可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如果我真的能逃掉的话。”


    他嗓子哑的不像话，年轻的雌虫望着自己的血亲，眼睛里充斥着绝望与迷茫，“也是因为我是贵族吗？”


    【“不敢动手吗？”】


    歌戈尔笑眯眯的问他，又转头夸赞他。


    【“果然，小赛里是好孩子呢。”】


    【“小外祖也老了，为了不让贵族一败涂地，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出此下策……”】


    【“呐，小赛里，如果你实在没办法和大家和谐相处的话，对不起呢。”】


    【“——小外祖就只能毁掉你了。”】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要毫不留情的摧毁我的信念？


    “莫尼拉（古虫族语，表亲昵：雌父、母亲），夫罗拉（古虫族语，表亲昵：雄父、父亲）。”


    面对雌父雄父没有保护好他的愧疚的目光，赛提斯痛苦地捂住头：“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已经坚守本心走了这么远，到头来却发现我的立场本就没有正确可言。


    “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明明我只想做一名军雌而已。”


    “为什么这么难？”


    坚守正义，他的血亲和挚友怎么办。


    选择大家，他坚守一生的信仰怎么办。


    他就像个笑话。


    享用着贵族的一切，说着正义的大话……


    却忘了在塞莱卡迪克，如果他不是贵族，其实他什么都不是啊。


    不是贵族，他走得到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