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阴差阳错
作品:《傀儡女帝她不想装了》 能叫余诃子露出这样神情的绝不可能是小事。
李希脑中略过今日谋划所能出差错的各种可能性,听余诃子道:
“他死了。”
“谁?”
“温庸言……”
饶是素来算无遗策的李希也不禁一震。
“……为何?”
光是为了把温儒摘出去都费了她们几度周折,先是让他去省亲预先支开,再是叫他带着亲眷回来让他分心,再是让他协领羽林卫去锄地。
余诃子也默了一瞬,终于道:
“主上还记得周怀吗?就是周祉那个当典学从事但热衷于农事的侄儿。”
李希点头:
“此事还牵扯上了他?”
“可以说是因他而起。”余诃子叹了口气,“昨日他在周家察觉族中家兵动向有异,今日白天在田间碰上庸言便同他说起。起初庸言听闻也不过是怀疑周家要对庄祈下手,又记着主上似乎有意保护庄祈,便转头去卫军营中问了问今日是否有动作,得知卫军并未得到旨意。
“到此一切都还如常,想是庸言自觉主上有所谋划便未打算插手。然那周怀似乎当真很是担忧周家作乱,白日里竟一直守在行宫外确认庄祈行踪。”
李希道:
“我今日并未在行宫外露面,此前也不曾见过周怀,他不该认得我。”
“他的确不认得。然而后来庸言察觉他不在田间去寻他,便与他一同跟随庄祈的车驾往郊外去。我正要去中途守着,等你们结束后汇合,被庸言远远瞧见了。我还覆着面,却被他认了出来,奔出来追我……
“后来,后来……我一转头就见周祉留在中途的家兵冲出来,当场把他……”
余诃子深吸了口气续道:
“我带着白青留给我甲兵把那群人收拾了,救下了周怀……但庸言已经咽了气。”
李希沉默。
“此事也是阴差阳错。”半晌后她道。
“温逊那儿怕是不好交代。”余诃子道,神情之复杂,显然不只是对这一点的担忧。
李希瞧着她,但并未出言安慰。
过了会儿余诃子突然扯起唇角:
“其实这也是好事。他撞破了这么多,如若活了下来必然很是麻烦。”
“小盒子……”
“主上,”余诃子打断道,“我视他为朋友,但他不是我第一个死去的朋友。而且比起从前我们在掖庭失去的人,他还远不如她们要紧。只是我的确已有几年不曾经历生死,一时有些恍惚罢了。”
她神情恢复往常的沉静。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这般,我们倒不如顺水推舟。”
李希是这世上最了解余诃子的人,自然知她本就不需要安慰,只静静听她继续说:
“我们此番筹谋,目的之一本就是将明党牵扯进来,因此才提前将羽林卫派出,只留卫军守卫主上。今日斩杀卫军校尉是为掩盖主上从未下旨令他们布防,从而构陷温逊意欲借青州世族之手对主上不利。可此计算不得夯实。
“但如若将温逊的义弟牵扯其中,这义弟又恰巧在今日去过卫军营,仅凭这一点便能叫温逊百口莫辩。”
余诃子说着,心里一边在想,倘若余白青在此,肯定会为她的狠辣叹服,连朋友的身后名都要拿来利用。
可她心里却冷静得毫无波澜。
李希见她如此,自是在意料之中,但也有一丝隐秘的骄傲。
她移开目光:
“那便如你所说。不过,”李希道,“周怀那边呢?”
闻言,余诃子疑惑道:
“周怀本是周氏中人,主上不打算一并除了吗?”
李希摇头:
“他与周氏其他人不同些。此人我还想用。”
原本她们计划抄了周氏三族以作震慑,又留出口子让青州的墙头草——柏扬来处理此案,为的就是让张氏、郑氏乃至于庄氏都来求取转圜,最终叫他们奉上家财换取人命。
此时李希解释道:
“周怀并非养在周氏族中长大。白青查知,在此人幼年母亲便与其父和离,其母和离之后也并未回到原先家中,而是带着嫁妆独自将他养大。后来他母亲逝世,他本已有了官身可以自主,却因为外祖家的表亲总觉得他要与他们争夺家财,便干脆回到了父族,这才改姓为周怀。此前他其实随母姓,称柏怀。”
余诃子一怔:
“他是柏家人?”
“没错。”李希点头,“他是柏扬的外甥。那日在接风宴上你应当也瞧出来了,周氏威望远胜于柏氏,但柏扬那滑头的性子却明摆着不待见他们,正是源自他亲妹的和离与外甥的纠葛。”
“这周怀在周家素来格格不入,但他这家世身份于我们而言却很是好用。此前庄祈不是向我求了个恩典吗?”她似笑非笑,“待庄氏同我们表过‘诚意’,柏扬便会‘查清’庄祈的清白,到那时我自然应当守诺,带一位周氏子弟回去。”
“妙哇!”余诃子赞道,“主上高明!”
李希回望她。
“彼此彼此。”随即嘱咐道,“我听明出说过,那周怀是个愚直之辈,一会儿回去你便先去狱中哄哄他。温儒同我们那些弯弯绕绕他本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需叫他不再肯定他所看到的,他便不会乱说话。”
“明白。”
她会告诉周怀,温儒今日与周怀同行,既有可能是抱着好心要一同去阻挠周氏乱来,也更可能恰恰相反。
他是怕周怀当真成功阻挠,坏了他们明党借周氏这把刀,刺杀女帝的好事,索性跟随以备随机应变。
而温儒最终却不幸为周氏所杀,则纯粹是机缘巧合了。
回了行宫,李希当即便写下此次“险境”的奏报,由林其安誊抄一遍,以他的名义,加急送入京中呈给姚婴。
另一头,因御府令已死,她只得通过行宫旁人的口传出话去,只道女帝爱财如命却府库缺钱。
不多时,柏扬便带着各家的期许觐见求情。
可他跪下一开口,首先求的还是自家的事:
“陛下,周氏敢犯天尊,万死不能恕!但臣斗胆,有一人还望陛下开恩!“
李希皱眉:
“周氏有何人竟能惊动卿来向朕开口?”
柏扬老泪纵横。
“正是臣那不争气的外甥周怀!”他急急辩道,“这孩子虽有周氏血脉,但自幼是以柏氏子身份长大,只到前年才改姓为周,但与周家并无实质牵扯。臣的幼妹去的早,如今只剩这一丝血脉,望陛下开恩啊!”
李希为难道:
“那周怀朕曾听玄坤提过,确然是个正直忠义之士。可柏卿,朕旨意已下,而他毕竟姓周啊……”
“那孩子本是姓柏!臣族中族谱都是如此记下,前年他虽妄自改姓,但我族族谱从未将他除名!”
李希扶额:
“历来谋逆大罪,没有免去连坐之理,若开此先例往后岂非人人都敢对朕下手?自古以来,唯有将功抵罪才有开赦的可能。”
至于哪个先例曾有将功抵罪,饱读诗书的柏扬想不起来,但陛下这么说了,那便自然是有!
他神情一肃:
“柏氏愿以柏怀之名,献半数家财治理青州蝗灾!”
李希轻叹,却不说话。
“柏怀愿献半数家财冲抵国库!”
李希眨眨眼:
“军费……”
“……柏怀愿献半数家财冲抵军费!”
李希微微一笑:
“大魏有柏怀如此中正仁义之士,实乃朕之幸,岂能因旁族之罪祸及如此忠臣?”
她说着便上前虚扶着柏扬起身。
“柏卿助朕免于此失,大善!”
柏扬却不肯起身,反而又跪好了,犹犹豫豫道:
“陛下,臣还有所请……”
“卿直言便是。”
“那郑公与张公当日虽曾在事发之地,但着实不知陛下在场,倘若知晓,便是借他们百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陛下您看……”
“柏卿!”李希厉声道,“此前朕怎么没看出来,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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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着心怀如此广大?这是装下了青州每个世族啊!再往后是不是连周氏朕都应当全恕啊?!你还当朕是帝王吗!”
当啊!他还从未有一刻像此刻这样当她是帝王的!
他眼下苦涩硬着头皮道:
“陛下容禀!臣出此言实是因为想为陛下分忧啊!周、郑、张三族与庄氏皆为青州要族,青州每年税赋可达二十万银,其中这四族合并便可占其中一半!周氏自作孽是罪无可赦,可郑与张并未有谋逆之念,如若此番牵动,臣恐动摇青州根本啊陛下!”
好家伙!真有钱!
可李希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双眸微眯:
“柏公这是在威胁朕吗?”
“微臣岂敢!”他连连叩头,“臣乃大魏子民,全心只为大魏,为陛下尽忠!可若留下这两族性命,比杀尽更为有利啊陛下!”
他连忙补道:
“郑、张两族愿将名下尽献于陛下,望陛下念其诚心,且此前之祸实在是无心之举,网开一面!”
李希似是不堪忍受地闭了闭眼:
“滚下去!”
柏扬心凉了一半,却听她续道:
“容朕想想。”
数日后,柏扬呈报周氏谋逆案情,得女帝旨意,周氏诛九族,但周怀因仍记于柏氏族谱,免其罚,更名柏怀。
郑、张两族虽牵涉其中,但并无谋逆之实,罚没家财。
庄氏实乃受周氏迫害,判无罪。
当日,余白青带着周氏抄家所得,一并郑、张两族罚没的财帛,再加上庄氏为求无罪献上的大量金银宝物,半数换成粮草,半数留用以备军需,连夜押送往凉州赵如麾下。
这一来,将近半年的军需便有了!
余白青这头喜气洋洋,此刻京中却是一片人心惶惶。
林其安的奏报入了京。
姚婴自知此番是谋划失利。可她不仅不能怨李希逃过一劫,还得谢她不只不追根究底,还给她送了个现成的替罪羔羊。
朝臣不知内情,只见太皇太后朝上大怒,当即下旨将温逊软禁。
但因着当事人李希与一众关联者都还远在青州,导致温逊在这谋逆大案中的角色尚不清晰,使得姚婴还不能顶着明党全员的压力直接处置。
当下她便连下了数封谕旨催促李希速速回京。
也是因着京中局势之紧张,竟无人察觉有一、大批军费正在浩浩荡荡运往前线。
而早前“探亲假”到期的赵如也早在返回凉州的路上,正待与她心心念念的粮草中途会晤。
青州这处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为欢喜的当属柏扬。从前压、在他头顶的几大豪族如今应去尽去,庄氏没了领头人,子辈还多数年少,进献李希后,余下的基业多数都被柏扬收入囊中后。
郑、张两族的产业已经换到了官家名下,设织造司,暂交由周怀——如今的柏怀打理。而再过些许时候,柏怀便要跟随李希入京为官。
这是青州本朝以来第一位中朝之官!就出自他们柏家!这还得感谢死去的庄祈求得的恩典,好处却落到了柏氏的头上。
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李希传令召见。
入内时,李希正在行宫园中,持着喷壶缓缓浇着。
柏扬跪伏行礼。然而半晌却不闻李希准他起身。不多时,冷汗便浸、透了他的后衫,这才听李希浅浅道:
“柏卿,你说,这青州是谁的青州啊?”
他一震,心如擂鼓,边诚惶诚恐道:
“回陛下,这青州自然是大魏的青州!”
“是吗?”
她语气中辨不清情绪,但敏锐如柏扬瞬时辨出一丝危险,顿时便改道:
“而大魏是陛下的大魏,青州自根本乃是陛下的青州!”
李希这才偏过头赏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柏卿请起。今日之言,望卿牢记。”
柏扬悄悄擦着汗站起身来,不料竟腿上一软,被李希手疾眼快地扶住,浅笑道:
“柏卿莫要紧张,朕又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