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王夫人房中时，只有贾宝玉在这里，紧挨着王夫人说话，母子两个看起来倒是十分亲密的样子。


    但这也是林黛玉几乎没有见过的画面，一般来说，她也只随着贾家的一众姐妹，一同来给王夫人请安，几乎没有单独来这里的时候。


    “大姑娘来了，坐罢。”


    王夫人笑着招呼着林黛玉，让人在她下首搬了凳子过来。跟着林黛玉一统过来的顾澈，则是在王夫人对面，没人用的软榻上坐了下来。眼睛却没有看向王夫人，而是看着一脸孺慕之色的贾宝玉。


    “二舅母安好。不知二舅母唤玉儿来，所谓何事？”


    贾宝玉闻言，脸色涨红一片，嗫喏着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未及开口，就听到王夫人道：“可不是正有一件正经事要说。也是这一年来，家里忙乱，竟没顾得上，大姑娘当初从南边回来时，似乎带了许多的书。那里面，可是还有很多都是林姑爷当年用过的书？”


    “是。”这件事情林黛玉没法否认，潇湘馆里都摆着呢。


    “那日你在老太太房里的话，我也听说了，林姑爷的那些书，想必多是科举用的，你一个姑娘家，怕是平日里用的也少，借那位林举人看看也是应该的。”


    顾澈一听这话头，再看贾宝玉羞臊的样子，大概猜出了王夫人这一次的目的。想让林黛玉把科举有关的书，“借”给贾宝玉。但王夫人未必知道林如海的书，对于科举之人有多重要，她平日里也没有多加督促贾宝玉读书的行为，能想到这件事情的，只怕是那位荣国府的二老爷。


    但直到今天才提起这事儿，怕也真是应了刚刚王夫人那句话，贾政没顾得上林黛玉从南边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如今有了林岩的事，自然就勾起了这番念想。那位爷可还是盼着自家儿子，早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呢。


    今天的事情，林黛玉不好推辞。贾家人自有正当理由借书，但只怕这书是会一借不还，这也不是说贾宝玉贪图小便宜。而是他这个人，对科举的厌恶几乎是不做隐藏的，这些书借给他，指望他抄一遍、读一遍再换回来，那就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幸而，王夫人一时半会可能也不会直说，两个人绕着这个话题说着，一盏茶的时间就要过去了。顾澈向林黛玉示意一番，就忙先瞬移回了文安侯府。


    除了上次贾元春省亲，顾澈没有再在荣国府出现过，也不知道他分别和贾琏、贾宝玉的这两次偶遇，在别人眼里，会不会是和贾家过从甚密。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倒也算是恰好，他现在有来贾家的正当理由。


    ------------


    文安侯府和荣国府都在京城东面，相隔不过两条街，从文安侯骑马出门，到这里也不过就一炷香的时间。


    其实，说起来，顾澈这样，没有拜贴，又在午后登门，是很有些不守礼数的。


    但他现在要的就是不守礼数。守礼数干嘛？他又不是想入朝为官，又不怕言官弹劾，他只需要，把想做生意的纨绔人设立好就行。


    “砰砰砰！”


    “谁啊！”


    出门的小厮，看起来刚还在打盹。但顾澈今天没有丝毫低调，马车上明显的等级标示，身后跟着的一群小厮护卫，让人很快从瞌睡中醒了过来。


    从敲响门，到贾政出来迎他，总共也没过去半盏茶的时间。


    “顾侯爷今日上门，可是有什么事情交代？”


    顾澈刚放下茶杯，就听见贾政明显带着紧张的提问。


    【哎，贾政就是这样的，窝外怂，窝里横。他怕你呢，宿主。】


    “嗯。”顾澈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在外面正好碰到了贵府的二公子。”


    “可是我那逆子，又做了什么事惹了侯爷？侯爷莫急，我这就让人去叫他过来！”


    “诶。”顾澈看着小厮急匆匆出了院门，才忙道：“贾大人想岔了。是我有一件要紧事，托他回府来说的。只不过，我回了府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妥，这件事情，虽说算是好事，但还是得跟他长辈知会一声才好。”


    贾政不知顾澈所为何事，但贾政这一叫人，就已经够了，所以也不急着说林如海的事情，只静静喝茶，冷冷看着贾政时不时地擦擦冷汗。


    直到贾宝玉急匆匆进门，等他行过礼，才把林如海的事情讲了清楚。


    “贾大人虽然没有参加科举，但如今在朝为官，看那些寒门学子走进官场，也该知道他们有多辛酸。我这人啊，就是心软，这都已经做生意了，怎么能不惠及广大学子呢？只不过，我也是个不爱读书的，哪里认识那么多读书人，也不好让圣上帮我寻人、寻书。还好啊，让我结识了贵府的两位公子，这才想起来，原来您家姑老爷，还是前科的探花郎呢。”


    “顾侯爷是想要先妹夫的那些书籍？”贾政说着，瞟了一眼贾宝玉，道：“这事好说，我这就让人去和外甥女说，想来她也是愿意的。”


    他说着，就要指使人，再往内宅去。


    但再一次被顾澈拦了下来。


    嗯，这一次，是在下人离开前拦下的。


    “这书，终究是人家林大人的，既然是被林大人的爱女继承，那是否要借给我印刷，还是要看林姑娘的意愿，而且，我也不能白白得实惠，若是以后我这书能挣到钱了，该给的银子也得给，明儿我就让人送张契约过来，到时候还请林姑娘过目。”


    “不敢不敢。”


    顾澈笑道：“贾大人不敢什么？不是说过了？要告诉林姑娘知道？”


    “是是。”


    【宿主，你这样给林妹妹银子，恐怕要被贾家人觊觎吧？】


    “明面上还是要给的。”


    这不仅仅是为了顾澈的面子，或者是商务合作的常规要求，而是只有当林黛玉还能靠着父亲留下的遗产挣到钱，有出路，能养活自己这件事情，在贾家内部流传开来，林黛玉的日子才能更好过些，那些人也才能正视林黛玉的价值。


    除了金钱外，林如海留下的人脉、读书资源，才是最宝贵的财富。虽然只凭着林黛玉本人，她也值得被珍惜，但世人如此，总是要看重这些的。那这些事，自然也得让人知道清楚。


    至于会不会被贾家其他人觊觎？


    还不到那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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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林黛玉的遗产，很有可能已经被贾家人挪用过了。但是他给的这笔钱，贾家人却是不会轻易动的。一是有他的身份压着，他们不敢。再有就是，这笔钱和林家的大笔遗产想比，定然是不算多的，不至于让人侧目，而且大观园盖好，也过了贾家需要大笔银钱的时候。


    再则，如果说林家的大笔遗产会直接入贾家库房，任由取用，那他的这笔钱，却是要当家人亲自去找林黛玉“借”了。


    “借”书可以，毕竟读书人的事，不能说得那么市侩，即便传出去，贾家的名声也不会受什么影响，外人也只以为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借”钱呢？借一个孤女的钱呢？


    这就难免要被口诛笔伐了。


    咳，虽然贾家现在的名声，也不差添这一笔两笔了，但终究没有还是好一些的。


    而林黛玉那边的回话，自然是什么都应了下来，并且承诺了三日内，必然会将林如海的笔记，全部送到文安侯府中。


    顾澈得了满意的结果，挥挥衣袖，拍拍屁股，走得潇洒利落。


    至于贾家如何，他是不在乎的，反正这件事情也怪不到林黛玉的身上。


    【谁说不是呢，毕竟明面上，你也是贾宝玉和贾琏招惹过去的。】


    “事实上，应该是薛蟠，在他们看来。”顾澈，顿了顿，问道：“说起来，薛蟠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吧，怎么这么久，你怎么也不给我发布任务，让我给他送进监狱，去接受改造呢？”


    【大概是……时机没到？都说了，我控制不了的。】


    顾澈：……行吧。智障系统的灵活性全用在整治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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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国府，荣禧堂。


    “老爷，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顾侯爷会突然上门？还要把林姑爷的书都给他送过去？”


    王夫人问贾政。


    但贾政哪里知道，他也一肚子火，要不是顾澈的爵位在那里摆着，又是明德帝的亲外甥，顾澈这样的，正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一类年轻小辈。


    不读书，不懂礼，一心想要做生意。听说看见书就要晕，一首诗也做不得。


    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连他儿子都不如。


    “还不是宝玉那个混账引进来的！他今天刚和宝玉在外面的戏园子见过面，不知道怎么说道了林姑爷身上，当场就允出去了，这才引得人家上门！”


    王夫人听说牵扯到自己儿子，便有些心虚，移开视线后，又不得不为贾宝玉辩解：“好在是结交了文安侯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况且，他既然说是要在书铺里面卖，那咱们总也能拿得到，不过是耽误些时间罢了。”而且这时间还不见得被耽误了，她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看他今天那副样子，就知道还是没打算好好念书。


    “哼，哪有那么好做得买卖！只怕这书送出去了，就回不来啊。”


    贾政叹了口气，也不想和王夫人多说，起身想要去赵姨娘房里，但走了两步，才想起来，人已经被送进庄子里去了，只好退了回来。


    然后，看着王夫人，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