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最安静的钟,响了

作品:《签到十年,我靠咸鱼躺平无敌了

    那无形的涟漪,如水银泻地,最终悄然无声地触碰到了青云宗废墟最深处,某个沉寂了足足千年,从未有过任何动静的……根本。


    嗡——


    一声并非由空气振动产生的鸣响,骤然在所有踏足这片废墟的生灵心中炸开!


    那是一口悬于虚空、古朴无华的青铜古钟,钟身遍布斧凿刀砍的痕迹,仿佛历经了无数次天地大劫。


    它名为“问心”,千年未鸣。


    此刻,它却自行震动,起初只是微不可察的颤抖,随即,钟体上的古老符文逐一亮起,那沉闷的嗡鸣声越来越强,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一毫能被耳朵捕捉到的声响。


    “啊!”


    一名内门弟子痛苦地抱住头颅,面色惨白如纸。


    然而,无论他如何捂住耳朵,那声音都像是跗骨之蛆,直接在他神魂深处回荡、冲刷!


    这不是声波,这是道韵的拷问!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


    这钟声,不在耳中,在魂里!


    更诡异的是,每一记钟响,都在他们心底清晰地映照出一句晦涩的经文。


    “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低头不是认输,是为了让头顶的刀锋能够顺利地划过去……”


    “真正的强大,是允许自己在某个时刻,显得无比脆弱……”


    一句句经文,如晨钟暮鼓,狠狠敲打在每个人的心防之上。


    这些话语,与他们毕生追求的勇猛精进、争夺天命的修行之道背道而驰,却又蕴含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至理。


    苏清雪盘坐于问心古钟之下,她受到的冲击最为剧烈。


    钟声的震荡,将她尘封了十年的记忆彻底掀开,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翻涌不休。


    她看到十年前的自己,众星捧月,意气风发。


    她当着全宗门的面,指着那个角落里永远在打瞌睡的杂役林闲,言语中满是讥讽与不屑:“林闲,修行不是儿戏,你连剑都拿不稳,不如趁早下山,寻个营生去吧!”


    她记得当时林闲只是抬了抬头,睡眼惺忪地“哦”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打盹,仿佛她的嘲讽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


    画面陡转,血色与黑暗笼罩了青云宗。


    万魔窟大举来袭,护山大阵顷刻告破,昔日仙境化作战场。


    她被三名魔将追杀,灵力耗尽,身负重伤,绝望地倒在一条狭窄的地道入口。


    就在魔将的利爪即将撕裂她喉咙的瞬间,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林闲。


    他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甚至没有拔剑。


    他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干硬的馍,靠着地道入口的石壁蹲下,旁若无人地大口啃了起来。


    那三名魔将看到这个“凡人”一般的杂役,先是一愣,随即被他那副悠闲自得、仿佛在自家后院吃饭的模样激怒了。


    在他们眼中,这是对他们最大的蔑视。


    他们放弃了已经唾手可得的苏清雪,转而狞笑着扑向了林闲。


    而林闲,只是趁他们扑来的间隙,飞快地将她推进了地道,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和那半个没吃完的馍,挡住了所有追杀者的注意力。


    记忆的洪流冲垮了苏清雪所有的骄傲。


    原来,那不是废物,那是不争。


    他用最“弱”的方式,救了她最强时也无法保全的命。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座破庙里,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污垢的老乞丐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灰白,但他却“看”向了青云宗的方向。


    那问心古钟的鸣响,凡人听不见,修士听不懂,唯独他这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命外之人,能从中感应到一丝天机的脉动。


    他没有丝毫犹豫,扔掉手中的破碗,迈开双腿,朝着感应中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不懂修行,不会缩地成寸,就凭着一双赤脚,日夜兼程,风餐露宿。


    整整七天七夜,他跨越山川河流,终于抵达了青云宗的废墟旧址。


    当他踏入废墟的刹那,那无声的钟鸣在他心中化作了清晰无比的画面。


    他看见,那个叫林闲的杂役,每日清晨都在清扫宗门落叶。


    他手中那把破旧的扫帚,每一次挥动,扫起的不是尘土,而是天地间的灵气脉动。


    他的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踏在山川地脉的节点之上,看似随意,实则是在为整座青云山梳理着灵气。


    他看见,林闲在柴房劈柴,十斧九空,常常脱靶,引得同门嘲笑。


    可在那乞丐的“视界”里,林闲的斧头每一次看似笨拙的劈下,都巧妙地避开了一处深埋地下的灵脉节点。


    他的“失误”,全都是为了不惊扰地底灵脉而做出的、克制到极致的精准!


    一幕幕,一桩桩,所谓的“笨拙”、“懒散”、“废物”,在乞丐眼中,全是惊天动地的伟力被强行束缚在凡俗表象之下的伪装!


    “噗通!”


    老乞丐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跪倒在问心古钟前,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他仰天嘶吼,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你不是懒!你不是废物!你是怕……你是怕你稍微动一下,这天地的命数,就全改了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间的一切嗡鸣骤然静止。


    “咔嚓——”


    问心古钟的钟身上,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滴宛如活物的液态光芒,从裂缝中缓缓渗出,它在空中盘旋一圈,最终在乞丐面前凝聚成一枚晶莹剔透的符箓。


    符箓之上,只有八个古篆大字——【签到终章·苟道归源】。


    钟声停歇,苏清雪从记忆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她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林闲的一切。


    她取出一面宗门秘传的“窥灵镜”,此镜能追溯万物过往,探查因果痕迹。


    她将灵力注入镜中,低喝一声:“显!”


    镜面起初一片混沌,继而,无数破碎的画面如雪花般浮现。


    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没有斩妖除魔的豪情。


    镜中出现的,全是琐碎到极致的“无用之事”。


    她看到,林闲在深夜里,偷偷用木板和草绳,修补好了被管事踩塌的另一名杂役的床铺,而那名杂役白天还抢走了他的口粮。


    她看到,一位长老因丹药炼废而暴怒训话时,所有弟子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唯有林闲,低着头,看似恭敬,实则在认真地数着地上搬家的蚂蚁,以此来精准计算长老怒气从爆发到平息的时间节点,确保自己不会成为那个撞在枪口上的倒霉蛋。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微不足道的善意,全是谨小慎微的生存智慧。


    苏清雪忽然懂了。


    他的强大,并非源于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是源于对每一个微小生命的尊重与共情。


    这种力量,无法通过吐纳修炼,无法通过丹药堆砌,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活出来”。


    另一边,老乞丐颤抖着双手捧起那枚【苟道归源】符,转身返程。


    他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只知道这是那位前辈留下的东西,必须带走。


    归途中,他恰逢山洪暴发,浊浪滔天,冲断了山谷间唯一的木桥。


    下游村庄的村民们哭喊着向高处逃命,乱作一团。


    乞丐本能地想绕路而行,却瞥见对岸一座孤零零的祠堂里,一群年幼的孩子被洪水围困,哇哇大哭,眼看就要被上涨的洪水吞没。


    他想救人,可他只是个凡人。


    危急关头,他下意识地掏出怀中那枚温热的符箓,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贴在自己胸口,用尽全身力气低吼道:“林前辈教我们的是怎么活着!我这条烂命不算什么,就算要死,也得让这些娃娃先活下去!”


    符箓上的光芒一闪即灭,快到无人察觉任何异样。


    但下一瞬,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旁边一座正在塌方的山体,轰然滑落的巨石和泥土,竟然在半空中诡异地偏移了三寸!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三寸,使得整个洪流的方向发生了一丝偏转,堪堪绕过了祠堂,为孩子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救援时间。


    事后,当村民们将孩子们救出,那老乞丐早已不见踪影。


    他胸口的那枚符箓,也早已化作了最细腻的尘土,仿佛从未存在过。


    当夜,青云宗废墟。


    苏清雪在一片废墟中,焚香三拜。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天地立下重誓,自愿卸去圣女之位,散去一身荣光,入凡尘行走,去体会林闲曾走过的那条路。


    她带走的,是她在杂役房找到的,唯一一件属于林闲的遗物——一只碗口带着豁口的粗陶碗。


    当她走到山脚下,随手在山泉中舀了一碗清水。


    碗中清水平静如镜,却忽然泛起一圈圈涟漪。


    涟漪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那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正站在一片金黄的稻田边,弯着腰,认真地插着秧。


    是林闲!


    苏清雪的呼吸瞬间停滞,她脱口而出,声音颤抖:“前辈,您……您究竟想要什么?”


    风拂过稻浪,沙沙作响,一道极轻、极淡的回应,仿佛穿透了时空,直接在她心底响起:


    “我想看,你们好好吃饭。”


    话音未落,碗中身影骤然消散,唯余那一圈圈涟漪,在清澈的碗底久久不平。


    远处山脚下的村舍里,几缕炊烟正袅袅升起。


    而这仅仅是开始。


    那自根本处荡开的涟漪,所牵动的因果丝线,远不止于此。


    在世人看不见的角落,某些沉寂了十年的约定,也正因这声无声的钟鸣,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