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了”，确实是说得委婉。


    什么样的人看不见命？


    要么是仙人，要么是死人。


    霍清家学虽不以占卜为主，却也是懂这个道理的。


    简淳见霍清垂眸，以为她是在害怕，解释：“所以才我起卦了。”


    她饭也不吃了，挪了挪板凳，过去贴着霍清，“你别担心，我问过了，不是大凶，是中卦。只是原因，我实在卜不出，也不敢……”


    她有家人、有爱人，怎么可能真的因为好奇、好玩，就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


    但简淳还是冒着自己八字弱，会受反噬的风险，又为霍清起了一卦。


    霍清捏她脸，语气都软了：“你笨不笨。”


    简淳不服：“哪里笨了！”


    霍清没回答，而是先问：“你今年卜过几次了？”


    “这几年都只有这一次，我保证。”简淳靠在霍清肩上，“其实上了大学之后，我就对卜卦没什么兴趣了。如果做什么事之前都要问上一问，‘事在人为’就失去意义了。


    而且我也不知道，卜卦这个动作，会不会成为未来结果的一环，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呢。


    你放心啦，我家里给我算过的，我虽然八字弱些，但活到个六七十岁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我才敢给你卜。”


    简淳说了这么多，还不忘刚才的事儿：“所以我到底哪里笨了？！”


    霍清在她脑门儿上轻轻弹了一下：“你家里都会给你算，我奶奶和你外婆关系那么好，家里也是世交，你觉得我家里在我出生那年，不会叫你外婆给我也算算？”


    简淳一个猛子坐起来。


    对哦！


    霍清笑她：“你真是……那个盘你外婆帮我看过很多次，她最后的意思是，不是到这里就断了，而是要在二十四这一年之后，才能决定之后的走向。”


    看着简淳瞪着圆圆的眼睛，霍清调侃：“学艺不精呀，小仙姑。”


    简淳默默把椅子移回去继续吃饭：“我今晚不要跟你睡了。”


    封徊亦刚想叫好，被霍清截胡：“那可不行，小仙姑，这是我家。”


    -


    当然，最后小仙姑还是和霍清一起睡的主卧。


    老君洞在山顶上，前一天他们商量好了不打车，就当爬山锻炼一下，所以约了早上九点山脚下的公交站见面。


    小仙姑小半年没见霍清，夜里果然一到床上就叽里咕噜聊个没完。


    不出所料，第二天起床时，霍清喊了三遍才把人从床上叫起来。


    霍清化了个淡妆，选了件灰色的大衣和蓝色围巾，头发仍旧是照常随意地夹起来。


    一旁同样在化妆的简淳看到她，表示不太满意：“你周末出去玩怎么还画这么淡？镜头很吃妆的！”


    于是在仙姑的主动上手下，霍清的妆容第一次换了个风格。


    她本就生的一双狐狸眼，简淳把眼线给她略微加深拉长了一些，但并未上翘。


    腮红没动，但加深了卧蚕和下睫毛，又给霍清换了自己偏棕的亮面唇釉。


    最后她把霍清的中长发从侧边随意挽了扎起来，中和掉了她长相自带的一点距离感，多了一丝温柔妩媚。


    简淳看着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甚至提议：“姐你实在太姐了，以后想换风格还可以直接剪个狼尾，能帅死我。”


    霍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马屁，起身朝她伸手：“我的礼物呢？”


    简淳这才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本书，翻开，取出里头夹着的一个小纸人递给霍清：“我今年过年求了我爸那边儿认识的一个老道长送我的。”


    小纸人巴掌大小，霍清摊在手上，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怎么没画脸？”


    “等你自己画呀。”简淳给自己补好口红，“这个不急，可以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画。你画得像谁，或者想着谁，它就会像谁哦~”


    霍清觉得蛮有意思，可是……


    “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有什么用？”


    “画好之后他暂时也只是个普通小纸人，你给他吃点血或者人气儿，能陪你玩。如果烧了……能让你画的那个人和小纸人短暂地换灵。”


    “听起来很厉害。”霍清把它压在了自己的水杯下面，“但我什么时候会需要用到这个功能？”


    简淳嘿嘿一笑：“所以只是送给你好玩的呀，我自己也有一个，养在家里已经会干活儿了，等今年过年咱们回家给你看。”


    “我就知道。”霍清无奈，“行了，走吧，待会儿要迟了。记得别跟他们提我今天生日，他们都以为是昨天。”


    “知道啦！”


    -


    一行人九点出头在山脚下集齐，爬到道观所在的山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霍清上班向来是不化妆或者看心情淡妆的。


    所以今天，林开从看到霍清开始，把昨天的怯懦全扔在了脑后。那双眼睛就没从霍清脸上下来过，一路上找各种机会问她累不累。


    奈何霍清爬山是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还能背着脆皮大学生简淳跑两步，林开气喘吁吁仍旧连个衣角都碰不到。


    林开：“……”


    到达山顶时，即使没进入道观，也能遥遥闻到令人安心的烟火香。


    进了道观后，正殿门口传来摇晃签桶的沙沙声，和时不时敲磬的声音。


    简淳吵着要去求签，便跟封徊亦直接去了正殿。


    霍清则跟张晓澜和林开一起买了一套香，在殿外点了，双手执香，朝四方都拜了拜。


    最后一拜再次朝着正殿，霍清阖了眼。


    【不求多么顺遂，但求一定平安。】


    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


    是的，对于她的命盘，霍清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毫不在意。


    人说到底也难以对抗对未知的恐惧。


    尤其是当有人跟你强调“你的前路一片未知”时。


    霍清也隐约能猜到，她将要面对的未知，很可能和突然出现的云异有关。


    只有他这般神秘，才能难以预测。


    只有他这般突然出现，才可能成为变故。


    虽然并不提倡先入为主，可如果将云异假设为霍清命盘模糊的因，依旧是目前最能说得通的可能。


    还需要验证。


    可惜，云异并不信任她，她也不信任云异。


    好在奶奶肯定了云异对她并不存在威胁，而她也有一定程度上控制云异行为的能力。


    如果继续相处也还是这样面和心不和的状态，那他们俩之间要和平共处，只能看谁先服谁了。


    睁开眼时，霍清突然听到一道模糊的声音。


    “你有何求呢？”


    缥缈得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霍清将香插好，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同样插好香的张晓澜问。


    霍清摇摇头：“没事。”


    张晓澜知道霍清的特殊，没再多问：“那我先去正殿问一下求玉的事儿了。”


    “好。”


    张晓澜离开后，霍清在正殿外园子的边缘，朝外看着山下的江面。


    林开插好香，屁颠屁颠地跟过来，想了半天才找到个话题：“清清，你看今天早上的热搜了吗？”


    “没呢。”霍清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我不怎么爱看那个。怎么了？”


    “那有空还是得看看啊。”林开把手机递到霍清面前，“咱们总部公司上新闻了。”


    “嗯，为什么？”霍清撑着下巴，敷衍地看了一眼林开递过来的手机，不甚在意，又继续看风景。


    然而下一秒，霍清的目光又移了回去。


    她连忙把自己的手机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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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点开了微博热搜：


    [安莱科技重大游戏数据丢失！]


    霍清点进去，在第一条就看到了一个在记忆里已经很久远的游戏图标。


    那是六年前，她刚上大学那年的玩的一款游戏。


    但这游戏不是只开了一年就停服了吗，怎么现在突然爆数据丢失？


    当年霍清是真的挺喜欢这游戏的，不仅抽到了内测名额，角色征稿的时候，她投的稿件还被通知征用了。


    虽然最后公测还是没用霍清写的东西，但这也成为了她毕业后直接被分公司直接录用的竞争优势之一。


    角色征稿……


    “你有何求呢？”


    霍清刚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想起来了，刚才的那道声音却再次传来，将她的思绪打断。


    霍清这次听清了来源，循声望去，发现那是似乎从最角落的一个偏殿传来的。


    林开见她突然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呆，伸手在霍清面前挥了挥：“清清？你怎么了？”


    “我随便走走，你自便吧。”


    然而林开怎么可能自便，他跟着霍清：“没事，我也就瞎逛逛，我跟你一起。”


    霍清懒得管他，径直穿进小路，走到了那个声音来源的偏殿。


    “你有何求呢？”


    那个声音问第三遍时，霍清刚好到了偏殿门口。


    明明是白天，偏殿内的窗却都紧闭着，只留了一个大门，和通风的天窗。


    三面墙都摆满了香烛，将昏暗室内照亮。


    偏殿中间被用香烛围起，里面的道长在按流程做着法事。


    而从门往里几步开外，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虚影虔诚地跪在殿前。


    他背脊刚直，头却垂得很低。


    “自由。”无比熟悉、沙哑地男声低低道，“我想求自由。”


    他身旁的人也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一齐行了三叩。


    随后那人起身，又有新的人跪到了他身边。


    霍清这才注意到，他跪的地方根本没有蒲团，那是一个很偏的位置。


    新的人跪好之后，站在一旁的道长敲了一下磬。


    随着磬声的结束，新跪下的人依旧低声祈愿，可那道虚影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地传到霍清耳中：“自由，我想求自由。”


    像是怕神明听不见他的祈求。


    随后又是刚才那般落下三叩。


    “清清？”跟着赶过来的林开见霍清发呆，又叫了她一声。


    法事的乐声很大，不会有人注意到门外他这极小的声音。


    可那人却身形一顿，似乎是听到了。


    他起身转过来，看到了门口那个和平日里似乎不太一样的女人。


    而他身旁的人又换了一个，祈愿，叩首，“有何求”的模糊询问也再次飘来。


    周六的天气很好，是这座城难得的冬日暖阳。


    一片云突然被风带走，遗漏了被它私藏的光，那光便在此时恰好落在霍清的头上。


    他发现霍清的出现时并无太多意外，却在看到她被光笼罩时出了神。


    他无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霍清。”


    而霍清的神色，却是由意外转为极快的震惊，最后归于宁静。


    她看到了他转身时逐渐睁开的眼睛，和毫无遮挡的下半张脸。


    也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熟悉而又遥远的、墨绿色的瞳。


    她想起来了。刚才被打断的那个重要的事情。


    六年前的那个角色征稿，征的到底是谁的稿。


    霍清笑了。


    她与他遥遥隔着一段距离，用他并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三个字。


    但他能看明白。


    她说的是。


    “傅云常。”


    见他出神，她继续无声道：


    “我认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