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小儿，至死不悟。”章捕头上前扶起穆老，本想顺便踹她一脚，最终还是忍住了。


    “章捕头，这案子你也有份帮我洗脱罪责，如今就不必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了。”珍儿像是不怕死一般继续说道“我是害了穆月的凶手，但你、穆老、以及这整个烟雨村的人难道不是明里暗里害了宝儿的凶手，你们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还有这位踢我的朋友，我记得当时宝儿被抓，你是最高兴的人，此刻所为难不成是恼羞成怒？哈哈哈，凶手审判凶手，凶手唾弃凶手，当真是天底下最最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咳咳···”珍儿狂笑起来，一时牵引伤口，不由得咳嗽几声。


    “你！”归真被踩中痛脚，气的脸通红。


    “真是疯了，她疯了······”章捕头见她的疯状，摇了摇头。“来人！来人！”


    喊了半天，没一个人来······


    “嘿！这帮小兔崽子！”章捕头转身出了房间，冲大门口喊道：“守卫！守卫！死哪儿去了！”


    章捕头声音喊得震天响，终于将守在大门口的偷懒的两个人震了出来。


    “老大，你叫我们干嘛？”


    “你们去哪儿了，我叫了这半天。”


    “老大，人有三急嘛。”


    “······”


    两人往章捕头身后瞅，发现关押宝儿的房间大门敞开，吓了一跳。


    “怎么？门怎么开了？”


    看到一群人从门里出来，两人又是一惊


    “咦？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以后治安要靠这帮人，真的是没有希望了。李小雨看着一头雾水的两人，悲观地想着。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把珍儿给我抓进大牢！”


    “珍儿？怎么是珍儿？不是宝儿吗？”两人指着被搀扶着的宝儿，随即收到一波眼刀。


    “管那么多，先照做，以后再和你们解释。记得把毒酒也带着，那是证据。”


    “毒酒？不会是杏花酿吧？”两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没错。”


    章捕头话音刚落，就见两人冲到旁边干呕起来。


    “大哥，吐不出来啊！”


    “扣嗓子！快扣！快吐！”


    “······”


    到底要不要和这俩家伙说真相呢？


    从幽暗的小屋到明亮的大堂，宝儿依旧脸色苍白，这夜变化太大加上急怒攻心，没有两眼一发晕已经很不错了。


    李小雨打量着她，小声的说：“她脸色不大好。”


    冷照在旁接话：“你脸色也不大好，还为珍儿伤心？”


    “不是，我是蹲太久头晕。”


    “······”


    “嗯，现在真相大白，请姑娘过几天准备进京。”章捕头对宝儿说道。


    “章捕头此时只有这些话要说吗？”士秋毫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斜睨着他。


    “对对，宝儿姑娘在下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这一回吧。”


    “那符纸呢？你没个解释吗？”小雨提醒道。


    章捕头自知有罪，向着宝儿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此事我一人所为，姑娘心中委屈就去衙门告我一状，我必无怨言。”


    “章捕头······”


    “穆老，你先回去吧，穆月需要人照顾。”


    见两人的举动，李小雨心里也有了答案。这件事必定有穆老的参与，章捕头倒是讲义气，将责任全揽了过来，也不知道宝儿要怎么做。李小雨想着又把目光放在宝儿身上。


    “犯人诡计多端，章捕头一时不察也情有可原。以后上京还要章捕头多加照拂。”梁叔代替宝儿发了声。


    梁叔自然也是想好好教训这帮人，但一想到自家小姐的前程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毕竟官官相护，即便他只是个小小的捕头，以后若是想翻账也不是不可能。


    “不，我不去。”宝儿突然开了口。


    几人纷纷惊讶的看着她，连士秋也不例外。


    “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能一笔勾销。珍儿不是过去的珍儿，我也不是过去的我了。”宝儿缓缓开口，却是十分坚定不移。“以前我的愿望是当妃子，麻雀变凤凰。如今，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什么功与名都看淡了。现在，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可······”章捕头有些为难。


    “我知道你已经找到新的人选，对外你大可以说我死了。”


    “这话说重了，就是不去衡京嘛，没什么的。”章捕头知道理亏，也不敢多言。


    “起来吧，不用跪我。”


    章捕头转头看向士秋，士秋也只是淡淡的说：“正主都发话了，你看我做甚？”


    闻言，章捕头安心搀着穆老行礼离开。


    穆老临走时也想对宝儿说句话，但她只是极为冷淡的说道：“我累了，几位请回吧。”


    李小雨一行人见状也想离开，只是被宝儿留住了。


    “多谢各位相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上刀山下火海，我必定全力以赴。”


    “我们可没有这种要命的差事。再说，此次下山历练是我们任务，你倒是帮了我们，算是两清了。”李小雨浅笑着说道。


    “姑娘大度，我却心中不安。”


    “也罢，你若要报答我们，不如给我们一筐珍宝。”士秋懒洋洋的说着。


    “这有何难，梁叔，开库房，挑最好的珠宝。”


    “他说的不是那个珍宝，是茶，珍宝茶。”李小雨笑道。“我们很快就要离开，想带点回去给同门。”


    “珍宝茶更是简单，各位要多少有多少。”宝儿说的十分豪气。


    “不用那么麻烦，你直接开通对外的茶道，我们想喝不就可以随时买到。”士秋提出一个建议。


    “小姐，你······”梁叔有些心慌的看着宝儿。


    宝儿点头笑道：“这么多年，规矩是该变变了。”


    大家相视一笑，看来村外人有口福了。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造福苍生呢？毕竟民以食为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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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该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苦逼赶路夜晚，因为某些李小雨不愿再提的原因巧妙的发生了改变，让他们多赏一回烟雨村的圆月。


    路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寂静无声，但今夜仿佛更安静了些，大约是平时聒噪的两人双双蔫了的缘故吧。冷照摘了斗篷在手，顺畅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皓月当空，清风徐徐，即便不点灯也能看清楚路。只是周围太过安静了，连虫鸣声也不闻。换做平时，李小雨一定紧紧挽着自己的胳膊，嘴里不停地嘀咕，说些乱七八糟，毫无根据的话，也不管他搭不搭话。思及此，冷照不由望着她。没有从她脸上看见一点慌乱与忐忑，有的只是极少见到的忧愁与悲伤。


    这人可真是奇怪，明明在叶府之时还可以笑的甜蜜，出了大门就愁容满面，满腹心事。归真倒是从一而终，一整晚都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理解这两个人究竟在感怀什么。


    看着天上的月亮，他想起了过去独自在苍雪峰的悠长岁月。也是这样的夜夜清冷，日日寂寞，除了手中长剑，峰上寒月，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再后来，苍雪峰已经无人与他匹敌，他才下山去寻更强的武者，更高的武功。戴着面具，行过万里江山，却无一处景色入眼。打遍天下，声名远扬，却无一丝欢喜存心。细细想来，匆匆十数载，他竟这般无悲无喜的过来了。


    未受人间温情，不解世人七情。峰上的凄冷孤寂到底是磨平了一颗悲悯之心，也绝了一切世俗欢喜。


    他努力的回想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最后只记得剑光凛寒之下一双双惊恐又无力的眼睛，嘴里嚷着“苍雪峰，安平使······”，其余就记不清楚，全是模糊的光影和嘈杂的声响。


    哼，一群废物，也不值得记住，他这般想。


    忽然，记忆里一阵秋风起，半顷粉荷残。无边密林外，累累枯骨埋。有一人直视他的双眼，唤一句“阿照”，往后余生，平静不在，犯傻长存。


    忽悠过土匪，半夜里防贼。浅尝一碗酒，槐蜜开瓶香。后来，文试写双份，武试护安康。眼耳口鼻时常在意，心神意志片刻不离。三省楼上扫蛛网，五味斋里洗碗碟。吵闹、冷战、和解、交心。这一切历历在目，在心头挥之不去。过去决胜江湖如南柯一梦，而今卧底青檀似枯木逢春。


    虽然还是不能感同身受，但身边人的喜怒哀乐却能片刻洞悉，也算得上一种进步。冷照这样解释道，眼神又转到身旁。


    李小雨依旧萎靡不振，满脸倦容。他默默收回目光，紧挨着护她走完这段夜路。及至入梦来，李小雨不言不语，径直回房。在隔壁，冷照清楚的听见包袱落地，人倒床上，烛灭人静，一宿无话。


    次日，再见李小雨，神情憔悴。冷照将一碗热乎乎的粥推到她面前，她也丝毫不理。


    “吃完饭，我带你去看她。”


    “谁？”


    “珍儿。”冷照说道“有些事你不问清楚，心结永远解不开。”


    李小雨划拉着碗里的白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