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雨闻言满头黑线，听这意思，他是完全不打算改了。但想到当初让老爸戒烟戒酒都和要他的命一样，李小雨也就稍微能理解一下这个臭名昭著······不对，应该是誉满天下的怪人的心情。


    毕竟有才的人都有一些怪癖嘛，作为后辈还是得体谅的哎！


    李小雨自我安慰中，但其他两个人的心却是放下了。


    他们想的最多的是，这位先生其实也不像传闻所说的那么蛮横无理，不近人情。虽然没说要改，但至少没有把这家伙直接从楼上扔下去，也算是性情温和了。


    “先生！”归真怯生生地举手。


    “怎么了？”易清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大概觉得他长的没有酒诱人，就又把目光放在酒壶上了。


    归真见状，底气越发不足，声音也小了。和冷照一样，他对传闻中这位凶神恶煞的名人也是景仰畏惧的。而且显然相较于冷照，他是畏惧远大于景仰。


    “师父今日教授弟子们什么知识？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哦，你提醒我了，今日我心情不佳，大家自学，到点就走，提前走也行。”说完就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毛笔，作沉思状。


    李小雨打包票，这家伙一定是在发呆。


    至于他心情为何不佳，不言而喻好吗······冷照与归真齐刷刷的看向李小雨，小雨感觉侧脸凉丝丝的······


    果然入冬之后天气越发寒冷了，李小雨摸摸自己脸颊，这样想着。


    自学？自习？李小雨觉得易清明纯粹就是懒得教他们，哪来那么多借口。


    从小到大，但凡老师状态不佳，无外乎自习、讨论、朗读、考试等等方法来搪塞。既让学生有事做，又可以偷的浮生半日闲。


    而这几种方法之中，效果最佳的就要数自习了。毕竟其他的要在短时间之内出结果，考试之后更是要批试卷。如此看来，自习是推班偷懒，休闲娱乐的不二之选。但其实，学生譬如小雨之流的也极爱自习，理由嘛，很简单，她也懒······


    就像现在，小雨和易清明貌似都很轻松愉悦，冷照一如既往地认真学习，唯有归真是个另类，他此时正不甘地望着先生，偶尔也射几道怨毒的眼神给小雨。


    李小雨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发了一会儿呆。又看看冷照专心致志的勤勉模样，心思却在他紧身的黑衣上，那若是白色的松松垮垮的就好了······


    过了许久，她自觉没趣，终于把注意力放到桌子上的书上，然后，惊住了。


    这本道德经光滑平整，手感极佳，但封面上赫然的水渍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口水！


    李小雨做贼心虚，偷偷地拿出上次冷照给的手绢在上面擦来擦去，然而，效果甚微。无法，只能把书压到最后，又随手拿出一本装装样子，满心里考量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书放回书架。


    此时的房间极静，偶尔有些翻书和酒壶晃动的水声。易清明一手撑着头，一手不急不慢的摇着酒壶。原本擎在手中的毛笔早已丢到一边，砚台上的墨也干了许多，但易清明似乎不在乎这些，而是陷入更深的思念。


    桌子上一尘不染的白纸徐徐展开，是青檀木做的，似乎是新出的纸张，还残留些许木屑独有的香气。现下已至隆冬，百花凋零，枝桠萧瑟，这丝气味倒是勾起他对春天的怀念，对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春天的怀念。


    那时，鲜衣怒马少年时，梨花树下青衫湿。


    他居高临下，肆意嘲讽，孰料对方不羞不恼，笑意盈盈。低头编草环，回首唤郎君。


    及至离去之时，方笑回一句：“先生唐突了。”


    似笼罩着迷雾的场景被层层揭开，原本模糊不清的脸庞也逐渐明晰，在不知不觉间与面前那个莽撞丫头的脸相融合，最后竟浑然一体！


    “嘶······”易清明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脑子前所未有的刺痛。果然今天的酒实在喝的多了些，想起了多年间不曾忆起的往事。


    更没想到的是，时至今日，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他始终未曾忘却。


    趁着酒意，他提笔挥毫，在雪白的纸上笔走龙蛇，一时间，墨香满溢，情思无限。


    伴随着五味斋中传来的钟声，先生的最后一笔也顺利完成。他以指扣桌，发出清脆的声响：“走吧。”


    归真最先离座，朝着易清明行礼离开。小雨磨磨蹭蹭不想让人发现那本书的悲剧。冷照也不慌不忙，动作却比平常慢了许多。


    书架就在最左边，只要背对着先生放书，想来他就不知道了。如此想着，小雨拿着道德经并一本她根本动也没动的书移到书架面前，眼看着计谋即将得逞······


    “那丫头，你过来。”


    听，心碎的声音······


    你也太及时了吧。李小雨心里异常悲凉。


    李小雨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到他身边，既要忍受酒气，又要担心事情暴露，简直是双重折磨。


    可及至对面，她也没有闻到那股气味，原来打从进门，他就再没有碰过一滴酒，只是在单纯地摇酒壶，过酒瘾。


    大门敞开，风穿过堂，气味早已消散。只是正对风口，他单薄衣裳，倒也不嫌寒冷。


    “我且问你，方才读书可有领会？”


    先是发呆，后是遮丑，领会还真是丝毫没有。但这叫李小雨如何说出口，只能按着心意走。


    “弟子愚钝，未有感悟。”还是实话实说来的简单明了。


    “如此，把道德经抄个十遍，想来就有了。”


    “啊？”十遍十遍十遍······李小雨脑海里不断重复，眼前竟有点模糊。


    “怎么，嫌少？那就二十遍。”


    “不不不，只是弟子觉得读书不能死记硬背，更不该墨守成规。”李小雨急忙挽救颓势，这要真抄个十遍二十遍小命就没了。


    “说心里话，我最讨厌这等冠冕堂皇的借口。”易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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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皱起了眉头。


    李小雨见眼前颓势几乎无法挽回，便决心破釜沉舟，赌就赌，说就说！


    “先生明明说不会记仇的，此等行径分明是公报私仇！”李小雨直接把心里话吐露。


    “是吗？”忽然，易清明抬头望着他，清亮的眸子正对上李小雨瞪圆的怒目。


    冷照不自觉地走上前，貌似要把她护在身后。


    “您若是嫌弟子蠢笨，大可由我自生自灭，反正不过半年之期，我真正的师父才是未来需要头疼的。您若是觉得我不认真，我愿意回去仔细研读道德经，但抄录十遍二十遍的当真没什么意思，除了达到惹人恨的效果，没有任何意义。”李小雨实话实说，没有任何欺瞒，所以······


    小桃桃，你可千千万万不能坑我啊，李小雨在心里默念祈祷。


    “好好好，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坦诚相待，想来你这般作为，背后定是有人提点。”外面传言易清明也不是不知道，自然了解他们这些小青瓜的想法。


    “是含桃与我说的，她说在先生面前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遮遮掩掩的。”李小雨毫不犹豫地把含桃供出来。


    “她说的不错，若你刚才唯唯诺诺地接受，那十遍抄书绝对跑不掉。不过，有几点我得纠正。第一，我不会公报私仇，也不喜抄书，刚才只是试探，若你连这点小小的考验都不过关，这小小的惩罚是该受的。”


    小雨但笑不语，心里却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叫小小惩罚，十遍道德经能活生生把她的手抄废。


    “第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论如何我既然教你，一定不会敷衍了事。第三，那死丫头怎么可能叫我先生，你还是在骗我吧！”


    李小雨顿时觉得尴尬，果然什么也瞒不住他。


    好在他也没过分纠结此事，只是疲倦地挥挥手让李小雨他们离开，待到李小雨喜滋滋地放书回去，后脚刚离开，背后幽幽之声就再度响起：“小伙子戾气不要太重，伤人伤己。”也不管是否有人听见。


    李小雨心情大好，只是回想起临走之时，易先生桌子上那幅字时又纠结起来。


    用什么字体不好，非用狂草，这不欺负她文化程度不高吗！


    只是这件事越想越好奇，于是乎她回头缠上面无表情的冷照，问他是否看清先生的字，可换来的却是冷冰冰的一句：“没注意。”


    李小雨叹着气朝五味斋走，在门口闻到一股烧鸡香味时，就什么字都忘了。


    冷照一改往常，竟然落在最后慢悠悠地走。


    寒风吹动他高高竖起的长发，让他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向那栋最醒目的建筑，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那张白纸里藏着一个秘密，从未有人窥探一二。或许是无人能懂的忧愁，无人能解的相思，那些未曾让外人知晓的恋慕全部凝结于白纸上的诗句之中。


    “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


    可惜，此地无竹，也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