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歆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指头正对着图纸上几个相邻的尺寸。


    “怎么了吗？”她不解地问着，脑袋又往前凑了点。


    卷发从肩头滑落，几缕发丝轻轻掉到陈峙的手背上，他那留在图纸边的指弯，又微微往下挪了阵。


    “比例算错了，这里写的是‘in’，旁边写的‘cm’，单位不统一。”


    陈峙的声音平静，一针见血地点破问题所在。


    庄歆恍然大悟：“我说难怪！怎么算半天都不对，还以为给错数据了。”


    “严格来说，确实给错了。”陈峙点了点混乱的单位，“做设计的基本要求就是同一单位，两者标在一起很容易混淆。”


    庄歆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还好有你啊小陈哥，不然我在这里半天都搞不定。”


    陈峙没接话，目光下移，看了看凌乱的地板，又看了看手中的图纸。


    “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庄歆双手合十，语气虔诚：“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小陈哥，接下来该怎么修，就靠你了！”


    见着她这全然信任的模样，陈峙到嘴的那句“要不我帮你做”咽了回去。


    他点点头，轻声应了句“嗯”，随后拿起尺笔，重新在木板上标记起来。


    陈峙的手在木板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就给它们添上许多规整曲折的黑线，等积攒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着手准备裁剪。


    他刚拿起桌上的锯子，就被庄歆抢了去。


    “这里我来吧！”她兴致勃勃道。


    庄歆俯着身子，一脚踩着木板，一脚立在地面，形成一个完整的“卩”字，但因为木板和地面的距离稍远，她的小腿用了点力，腿部肌肉明显地紧绷。


    只见她拉起大臂，带动小臂的力量使肘部移动，木板很快豁开一道口子，但再往下时，却发现很难将锯子进一步推进。


    陈峙叫住她，“你确定要这么锯？”


    庄歆还在那里费力地往下推，闻言抬起头，疑惑道：“啊？不是沿着线锯吗？”


    “理论上没错。”陈峙接过锯子，熟练调整好木板角度，“但逆着木纹锯，边缘会毛糙，容易划伤，可以换个方向。”


    他示范着，动作流畅，手臂起伏间木板的缺口越来越大，最后“啪嗒”完整掉下来，全程毫不费力。


    庄歆没忍住为他鼓起了掌，“太厉害了！你怎么什么都会！”


    听了这句称赞，陈峙的嘴角悄悄勾起了些，“大学的时候帮朋友做过模型，碰巧学过罢了。”


    “唉，要是我也能点满这些生活技能该多好，这样搞得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庄歆小声抱怨道。


    “你剪视频也很厉害。”


    陈峙对上她的眼，认真地说。


    他想起这周刚刷到的片段：镜头里的小猫小口地啃着猫粮，庄歆温和的声音在镜头外显露“慢慢来，不着急”，就着简单的配乐和字幕，没用什么剪辑技巧，却传递出无限的暖意。


    庄歆的眼睛亮了，“你看过我的视频！？”


    “偶尔刷到。”陈峙的视线移回木板，“很多人看了你的视频，说想给救助站捐东西，效果很不错。”


    他很快切开话题，将锯子手柄递给对方，“你要试试吗？”


    庄歆“好呀好呀”地应着，接过锯子照猫画虎地学起来。


    她拿起一块长板尝试，目测距离合适后便确定开始。她刚准备动作，余光就瞥见陈峙的手往前伸了点。


    木板随着锯齿的上下不断震动，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在桌上振得嗡嗡响。庄歆屏着呼吸，用力地切割着，她的腿部再次隐隐发力，把木板压下去。


    好不容易切到一半，脚下的东西却像不受控似的往旁边划走，庄歆也被迫跟着移动。


    “咔哒”一声，木板弹起，眼见着向身旁人的方向扑过来。


    “小心！”陈峙本能地低呵出声。


    只见他快走一步，立马压住木板的一端，另一只手挡在庄歆面前。


    泛着寒光的锋利锯齿与他的距离不过几分米，若是再往前，必伤到无疑！


    客厅内瞬间安静，庄歆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手臂，惊魂未定，心跳都漏了一拍。


    陈峙收回了手，转身低头问：“没事吧？”


    庄歆从怔愣中回神，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她说着便认真地察看，手指刚触上的那片温热，却又很快消失。


    “没事。”陈峙收回手，解释道，“木板放得太前了，不容易踩实。”


    他边说边将木板往回抽了一段，“要不我来？”


    “不用不用，我已经有经验了，还是先试一下，如果不行就叫你。”庄歆摆手拒绝，很快又踩上桌子，拎起锯子加油干。


    这一趟倒是稳当了许多，她刚拉响锯子，腿还没彻底发力，就发现木板听话地贴合着，没再乱颤。


    庄歆诧异地望去，正看见陈峙俯着身子，用手替她压实木板。


    感受到不远处的视线，陈峙默默抬起头，朝她的方向轻抬起下巴，示意她继续。


    视线错开，庄歆稳了稳心神，凝住呼吸，用力一提一拉。


    锯木的节奏在屋内规律地响起，很快听到“啪嗒”一声，完整的木板掉在报纸上。


    一块、两块、三块…木板一块接着一块掉落，庄歆的动作也越来越娴熟。


    待到所有的木板被切割好，两人终于能松一口气。


    “ok了！”庄歆兴奋道，她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这次没歪。”


    陈峙也直起身，拍了拍沾到的碎屑，随即又弯腰，将她锯好的木板归拢至一起，按尺码堆成小堆。


    庄歆见了这左边长板右边短板的规整架势，忍不住感叹道：“小陈哥，你这做事也太细致了！”


    “等下组装好找。”


    陈峙淡淡地说，他的动作没停，又将边角料都归拢到一边。


    庄歆想到什么，蹭蹭蹭跑到储物柜翻找一阵，蹭蹭蹭跑回来时，手上多了个工具箱。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陈峙便自然将其接过，“钉子我来钉。”


    说完，他便从摊开的工具箱中翻出榔头和钉子，放在木堆旁。庄歆扔出一句“我来帮你”后，也跟着蹲下来。


    庄歆小心扶着，游离线前的那一块都泛起了白。金属块一下一下地在她的面前晃动，每一次都精准地钉在正中间。


    她很快注意到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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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槌子的指节，平日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此刻也能在这里握得很紧。视线再往上移，能更清楚地见证它行动的轨迹。


    陈峙用小臂带动手腕，动作干净利落，全然不失力道。动作中，他的肩膀倒是一动不动，更好地保持稳定。


    他此刻的神情，也是专注且认真的。


    陈峙的眼睛匿在镜片后，眼睫垂下，眉峰微皱，就连那嘴唇也被微微抿起。


    庄歆看得出神，没发觉到自己的手指略微松动，更没发觉对方手中的榔头略微偏离了方向。


    突然，“哐—”的闷声在前方砸响，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庄歆连声道歉。


    陈峙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是我没注意。”


    小插曲后，客厅再次有了动静。


    榔头在木板上敲得“当当”响，心也被敲得响“当当”。


    太阳从玻璃窗外溜进来，爬到两人脚边的木屑上，此刻它们倒也成了金粉，在这里闪闪发亮。


    “当—”确认最后一颗钉子被锤紧，陈峙终能松一口气。


    他坐在地板上，胸口不断起伏着，刚想用手背拭去额上的细汗，颊边却多了一丝凉意。


    抬眼望去，庄歆正笑眯眯地望着他，手里攥着一块毛巾。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跳再度加快，陈峙垂下眼，快速接了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勉强用这阵冰凉压下心中的慌乱，头顶前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庄歆好奇道：“你头发上沾着好多木屑啊。”


    她伸出手，主动将其摘下。手指触到毛茸茸的发顶时，陈峙一怔，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抬头迎了上去。


    随即，他猛地意识到不对，身体又大幅往后仰，避开她手行进的轨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陈峙迅速低下头，轻咳了声，耳根漫上一片红色。


    庄歆的眼里倒满是不解：刚刚陈峙的动作怎么这么像哈罗，是她看错了吗？


    陈峙捡起不远处的砂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阵，又将话题引了开。


    “先把边缘磨圆吧，动物容易被划伤。”


    他说的倒是真理，每次变身为哈罗时，他总会在粗糙处蹭出各种伤。


    庄歆反应过来，应了声“好”，也拿起一块砂纸帮忙。


    两人蹲在地上，砂纸摩得木板“沙沙”响，期间偶尔夹杂着“这样磨够不够圆？”的问询，都能得到“再磨两下”“嗯差不多了”的耐心回答。


    终于，在夕阳悄然到来前，他俩终于将这个小窝彻底搭建好。


    看着这共同完成的半精细成品，庄歆和陈峙满意地相视一笑，脸上虽有疲惫，但眼底尽是满足。


    庄歆连连对着它拍了好几张照片，甚至还拉着陈峙一齐搞了张合影。


    照片里陈峙的表情松下来，唇角微微勾起，但身体还有些不自然的紧绷。庄歆则乐呵呵地展开笑颜，手指比出个“耶”，摆在镜头前。


    庄歆翻翻左边又看看右边，手指在相册中不断滑动，这几张小窝独照还有合照怎么看都满意。


    趁此机会，她猛然抬起头，兴奋地说：“要不我们拉哈罗一起来照张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