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统领的话音像一块巨石砸中了她们的心脉，裴知微与燕惊鸿瞬间被砸得呆愣在当场。


    “什么叫……今日早朝并未现身？”燕惊鸿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她感到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裴知微及时扶住她的胳膊，一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急切地唤了一声：“娘！”


    燕惊鸿顺势攥住裴知微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一字一句道：“别慌，咱们两个现在都不能慌。


    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底下，你父亲不会有事的。”


    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攥着裴知微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而且裴知微看到母亲眼神有些涣散，并且清晰感觉到那抑制不住的轻颤，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闷又疼。


    她定了定神，转头看向禁军统领，刚要开口询问，话还没说，管家就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脸色惨白，连礼数都顾不上了。


    “夫人，娘子，大事不好了！”


    燕惊鸿心里一紧，声音都有些变调：“什么事？”


    “刚刚一位自称大理寺捕头周平的人过来传话，”管家急得语速极快。


    “说……说县衙接到报案，老爷他……他杀了户部侍郎张大人，还有张大人的二郎！”说到最后竟然也变了调。


    “什么？”裴知微与燕惊鸿异口同声地惊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裴知微脑子飞速运转，张家没了张叙仁，就只剩下张启峰能在朝中说得上话，难道他们为了保族人，连张启峰也放弃了？


    她转头追问禁军统领：“这位将军，敢问张大人今日也没上朝？”


    禁军统领神情严肃，缓缓摇头：“没有。


    裴夫人、裴娘子，此事非同小可，在下得马上回宫将此事告知陛下。”


    他对着二人抱了一拳，转身快步离开。


    裴知微语速飞快地问管家：“周捕头可说案发现场在何处？”


    “他没来得及细说，”管家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递了过来。


    “只是塞了这个给我，就匆匆走了，说是先去案发现场看看。”


    裴知微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字迹凌乱，显然是仓促间写下的。


    除了一串地址，还写着“屋内反锁、二张死、裴活、手中有凶器”。


    她盯着字条上的字，眉头紧锁。


    按照大梁律法，若是普通杀人案，应由当地县令先审后告知家人。


    而周平是大理寺的捕头，本不归他管，但他耳目众多，定是从中得到消息，既然匆匆来报信，那应该友大于敌。


    “你去现场看看怎么回事。”燕惊鸿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几分镇定，她拍了拍裴知微的手背。


    “我在家里守着，若是有消息，也好及时互通。”


    她顿了顿，眼神坚定，“别慌，一切有娘在。”


    裴知微重重点头，将揣进随身的锦布包中，转身往外走。


    管家早已备好快马，裴知微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快马朝着字条上的地址疾驰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吹得她鬓发乱飞，心里的焦灼像野草般疯长。


    他们昨日才回到京城，父亲为何在去上朝的中途改道去了案发现场？


    他明知道，在未将事情禀报陛下之前，那些人都有可能对自己出手，他又为何不先上朝？


    这不符合父亲一向严谨的性子。


    这其中一定有隐情，可那“门内反锁、手中有凶器”几个字，又像一根刺扎在心头。


    但是那些人既然都选择要害父亲，为何不直接干脆将他杀了？


    案发现场在城北一处僻静的宅院，此时已经被县衙的衙役们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议论。


    裴知微刚下马，就看到一个身着捕快服饰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正是大理寺捕头周平。


    周平看到她，神色一喜，连忙上前将她拉到旁边的巷子里，压低声音道：“裴娘子，你可算来了。


    裴大人与尸首已经被带回县衙了，这里人多眼杂，你现在不能进去，免得引人非议。”


    裴知微心里虽急得像火烧，却还是强迫自己稳下心神，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那处宅院，问道：“周捕头，您放心，我不进去，就想在外面看看。


    县衙那边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周平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才低声道：“我方才问了县衙的捕头李林，他跟我说了大致情况。


    有人报案，报案人是隔壁的住户，说卯初的时候，听到这宅院里有人大喊‘你竟敢杀我儿’，声音又急又怒。


    他赶紧跑去敲门询问怎么回事，结果发现门是反锁的，接着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男子的惨叫，之后就没了动静。


    他吓得赶紧召集邻里撞门，门一撞开，就看到裴大人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瘫坐在墙角，另外两名男子倒在血泊里，已经没了气息。


    他们不敢耽搁，立刻让人报官。


    县衙的人赶到后，确认死的两人一个是户部侍郎张启峰，另一个是他的二儿子张砚之。


    我一得到消息，就赶紧先去府上给你报信了。”


    裴知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追问：“他们初验怎么说？”


    “老李跟我说，仵作初步查验后，说凶器就是裴大人手上那把染血的匕首，伤口与刀刃完全吻合，”周平的声音压得更低。


    “两名死者，张砚之是被人从背后割颈，失血过多而死；张启峰则是被一刀刺中心脉，当场毙命。


    而且裴大人身上沾了不少喷射型的血迹，看着像是行凶时溅上的。


    所以现在县衙那边，基本认定裴大人就是杀人凶手。”


    裴知微眉头皱得更紧，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按理说，现如今县令尚未正式审案，李林捕头怎会跟你说这些细节？


    你们交情很深？”


    周平快速解释道：“娘子可还记得之前秦朝朝的案子？


    当时我让一名姓李的小捕快带您去查秦朝朝的房间，那是李林的亲侄子李顺。”


    知微看着周平，心里快速理顺思路，现下经不起一点错漏。


    细算下来，他们与周平也不过是共查过一个秦朝朝的案子而已，算不上深交，他为何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过来给她报信？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计，让周平来传递这些信息，误导他们？


    周平毕竟是在大理寺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老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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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


    他看出了裴知微眼底的疑虑，主动开口道：“裴娘子，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


    我虽与裴大人接触不多，但做捕快这么多年，见过的凶徒、办过的案子不计其数。


    我不敢保证裴大人这辈子绝对不会杀人，但绝对不会是今日这种情形。


    你想想，从案发时间到案发地点，再到死者身份跟凶器，没有一样是合乎常理的。


    裴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办案多年，怎会在杀人后不逃离现场，反而瘫坐在原地，还握着凶器？


    我接到消息后就觉得不对劲，所以先去给你报了信。


    待到我从李林那里知道初验结果后，就觉得更不对了。


    而且李林肯跟我说这么详细，说明他也跟我有同样的想法，觉得这案子透着古怪。”


    裴知微听到这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秦朝朝案的时候她曾听父亲说过，周平在大理寺当差多年，办过不少案子，


    虽然那个案子他有些先入为主，但按照往年案卷来看，周平是个尽职尽责且很有办案才能的人。


    她快速盘算了一下，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户部侍郎，都是朝廷大员。


    县令肯定不敢擅自处置这个烫手山芋，定会第一时间上报朝廷。


    而方才禁军统领在府上已经知道了父亲未上朝的消息，现如今陛下肯定也已经知晓了这桩血案。


    萧云湛和谢霁本就与父亲约定，今日要去与陛下禀报这次南下所查之事。


    想来也已经得到了讯息，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当即对着周平道：“周捕头，还请您在这里多盯着些，若是县衙那边有什么新的动静，还劳烦您及时告知。


    我得去一趟……”


    她话还没说完，周平就点头道：“娘子你去便是，这里交给我。


    我会在这盯着县衙的人，也会留意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一有消息就派人去府上送信。”


    裴知微深深对着周平行了一礼，语气真诚：“不管日后事情如何，周捕头今日的大恩，裴知微记下了。”


    周平赶紧回礼，摆了摆手：“娘子言重了，我不过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也算是尽到一个捕快的职责罢了。


    您快去吧，早一刻查明真相，裴大人就少一分危险。”


    裴知微不再耽搁，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足尖一点，身形轻盈地跃上旁边的屋顶。


    她借着屋顶的遮掩，避开对面围着现场的捕快，快速朝着皇宫方向奔去。


    屋顶的瓦片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的身影在错落的屋檐间穿梭，速度极快。


    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萧云湛和谢霁，想办法见到父亲，查清这桩血案的来龙去脉。


    刚跑没几个路口，她就看到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策马而来，正是谢霁。


    他骑在马上，神色焦急，往案发现场方向赶。


    “谢霁！”裴知微扬声喊道，同时从屋顶跃下，落在路边。


    谢霁循声望过来，看到裴知微，连忙勒住马缰，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裴知微见就他一个人，问道：“王爷呢？”


    谢霁张了一下嘴，口型都已经出来了，却突然咽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