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躁动

作品:《跟亡夫长兄借子后

    *


    “那日多亏这位好心的娘子,否则小郡主只怕要受伤,世子妃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世子爷视若命根子。若是小郡主有个好歹,我们世子爷可要夜不能寐了!世子深表感激,特派奴去查恩人身份,想不到娘子竟是敬安伯府的人。”


    “小郡主的恩人便是世子的恩人,世子爷公务缠身,也担心贸然前来唐突了贵府,特命奴婢送了礼过来谢恩,还望贵府莫嫌弃。”


    来的是个太监,自称什么柿子的亲信。田岁禾怎么也没想到,救下的孩子竟是皇帝孙女。


    小地方的人没见过大人物,救下郡主可是大事,能让她家阿翁成为几座山头里最有面子的鬼呢!


    田岁禾站在屏风后听着,心情难忍雀跃激动。


    那太监大肆夸赞一通,更恳切道:“世子爷还有一事相求。小郡主那日之所以追着娘子不舍得走,是因小郡主有一个木雕摔坏了。那木雕可是世子妃几年前途经徽州时偶然买了给小郡主玩的。小郡主一直宝贝着,世子妃妃去世后,郡主更是将木雕当做念想,这才会命人四处寻善雕巧匠,想雕个一样的当念想。”


    他们没提田岁禾受伤的事,只希望她能替小郡主雕刻,顺道让小郡主见上牵挂的恩人一面。


    田岁禾犹豫了,既不忍心让小郡主没了对娘亲的念想,又害怕权贵,等着郑氏拿主意。


    郑氏未立即给答复,“我因丧子之痛无法主事,家中大事小事都交由长子。田氏生于山里,素来胆小,也不懂高门礼节,与贵人往来需人指点,我需问问长子可有余暇。”


    明眼人都听出这是一个借口,毕竟与皇室往来并非小事,多多少少涉及了朝堂上的斗争,太监很体谅:“是这个理儿。”


    他说了句静候佳音就先行告辞,田岁禾悄然从屏风后探出脑袋。


    郑氏揉着眉头在发愁,田岁禾记得林嬷嬷说过,高门大户之间相处的门道深着呢,哪怕王侯也不能随意结交。担心自己会让郑氏和宋持砚为难,她有些无措。


    田岁禾小心出声:“夫人,我是不是不该多管闲事啊?”


    丧子巨痛,郑氏一蹶不振,除去对柳氏的恨和对田岁禾怀上遗腹子的执着,别的事一概无力去管。郑氏没责备她,也没赞许她救人善举,让她去请示宋持砚。


    *


    不必通传,消息已由耳目们传到宋持砚那里。


    宋持砚在批阅文牍,指骨修长的手握着笔,听了通传,笔被搁在云上笔架上:“恭王世子的人?”


    恭王世子回京述职,途径徽州的消息他自然清楚。


    但宋家因柳姨娘与柳妃沾亲带故,从不与恭王府来往,甚至称得上对立面,世子的人为何来访?


    宋持砚问究竟何事。


    李宣先说了缘由,“夫人担心贸然答应会影响您日后在朝堂上的决策,先借口敷衍了他们的人,让田娘子来请示您,估摸着人马上就要往您书房来了。”


    说着话,小厮通传:“田娘子在外头,说有事见您。”


    宋持砚点了点头。


    但桌上的圣贤书让他片刻走神,他起身朝外走。


    “我出去见她吧。”


    李宣不解,大公子一向喜欢在书房议事,人都来了书房跟前,干嘛要特地在外头说?


    可能不喜闲杂人等来书房。


    宋持砚出了书房,田岁禾等在回廊拐角处,她低着头没看到他,细白的手指反复拉扯着帕子,口中还念念有词,像在自言自语。


    宋持砚无声的脚步停下,在她身后听清了她的话:


    “那、那个……宋大人,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上街时赶巧救了个小女孩,今儿来了个人说那是恭王世子的女儿,他们还说,说……”


    卡壳了,田岁禾只能停下,挠挠头:“好像他们不是这样子说话的,没关系,再来。”


    她低声给自个鼓劲儿,重新开始,“打扰宋大人,我知道您很忙,但您先别忙。是这样……”


    原来田氏是在打腹稿。


    宋持砚常冷淡抿着的唇角有了不一样的弧度,打断她:“前情我已知晓,往下说吧。”


    清清冷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如在田岁禾后颈放了块冰。


    “啊!!”


    她吓得像树梢跳起的惊雀。


    回头看到宋持砚并无表情的冰块脸,小脸儿竟吓白了。


    “宋、宋大人……”


    她朝宋持砚深深地鞠躬。


    “……”


    宋持砚匪夷所思。


    如此简短的几句话,也要提前在腹中过一遍?是她过于胆小,还是他当真如此可怕?


    宋持砚淡淡睇凝着她。


    他不合适地思及昨夜一切,昨夜她亦胆怯紧张。


    但大不相同的是,得益于他们无比契合的状态,他能清楚感知到她在羞赧的同时,也在隐隐兴奋。


    每一阵的兴奋都会让他们无比靠近,她察觉了,会更羞赧地抓紧桌脚不愿面对现实。


    宋持砚的眸光暗下。


    或许田氏保守的皮囊之下也藏着自相矛盾的一面。


    并非只有他昨夜陷入矛盾。


    田岁禾等他回复等了太久,他没说那一句“不必多礼”,她就不好意思直起身,纤细腰肢窝窝囊囊地弯着,维持鞠躬的姿势。


    她鼓起勇气打量他神情,发觉宋持砚正在走神。


    莫不是恭王府不好惹?


    看到那张清冷的脸在纠结,她猜他可能在考虑如何拒绝不会让那位柿子爷觉得宋家无礼。


    田岁禾不管什么礼仪流程了,直起腰,“……是不能去吗?要是不好拒绝他们的话,我,我可以装病待在府里。实在不行,我还能假装手残了不能拿刻刀的!”


    “没什么不行。”


    宋持砚依旧平静疏离:“并非去不得,田氏你自己可想去?”


    田岁禾老实说:“我是不大想的,我没见过世面,怕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者不懂礼节给夫人和您丢脸就麻烦了。可是小郡主又很可怜,我阿翁也走得早,我能体会到她的难过,如果不用担心做错事、说错话,我倒想帮她雕刻。”


    她柔怯的双眸真情流露,洋溢着细碎的光芒。


    宋持砚默了默,“可以去。”


    田岁禾更是犹豫又期待,浑圆的杏眼萤光熠熠生辉。


    宋持砚依然回避与她对视,只是移开目光的动作有些许慢。


    不合常理的慢。


    他冷漠地看着回廊尽头:“我在徽州督办公务,恭王世子途径此地,按礼我也该去拜见。届时你跟在我身后即可,礼节照着我做即可。”


    田岁禾放心了,深深地朝他鞠一躬:“多谢大人!”


    “……”


    宋持砚转身离开。


    *


    青砖地面落下两道影子,修长贵气的影子以从容的步伐往前走,后方另外跟着一道纤柔怯懦的影子。


    修长的影子步履慢下,纤柔的那道亦然。修长的影子迈左脚,纤柔的那道也迈左脚。修长的影子右手抬起,纤柔人影照做。


    “……”


    宋持砚目视前方,迈开长腿加快步子,地上那一道纤细的影子亦如是,但她身量娇小,他迈两步,她需得迈三步,裙角快得扬起。


    “…………”


    宋持砚的沉默变得更为漫长。


    步履停下,他头也不回道:“田氏,不必如此拘束。”


    他突然停下,认真跟在他影子后方邯郸学步的那一道纤影防备不及,咚地一下重重地撞了上来。


    “啊……”


    她带着颤音痛呼,地上两道影子激烈地撞击融合了。


    宋持砚迅速与影子分开。


    “抱歉。”


    田岁禾忙道:“是我没留神撞上来的,不是您的错。”


    宋持砚说:“我知道。”


    他只是在为别的事与她道歉。


    “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恭王世子并非蛮不讲理。”


    田岁禾虽没大懂谨小慎微究竟是什么意思,也猜出来是让她别紧张的意思,她极力让自己从容。


    他们很快就到了恭王世子暂时下榻的官驿里。


    跟田岁禾想象的不大一样,那位世子爷虽然是武将,可模样俊朗和善,瞧着二十七八的模样,嘴上常咧着笑,直直蔓到眼里。


    “承蒙娘子恩惠搭救小女,鄙人箫呈,感激不尽。”


    “不打紧的……”田岁禾迸出她习惯的口头禅,身侧清贵的宋持砚让她随即反应过来这属实不够文雅,按下内心的紧张,回想他方才一个字一个字教给她的斯文话。


    “举、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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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举什么,挂什么来着?


    话开了头突然掐断不好,田岁禾瞎编:“举个手的功夫,不算劳苦,柿子您别挂在牙齿上。”


    适才亲自教了她这两句的宋持砚皱了皱眉,总算明白夫子常把“孺子不可教也”时究竟是何感受。


    恭王世子猜到她本想说的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憋着笑道:“恩人自谦。”


    田岁禾的紧张太明显了,恭王世子看向后边的侍从,吩咐道:“把小郡主请过来吧。”


    小郡主兴冲冲地过来了,看到田岁禾咧嘴甜甜地笑。才六七岁的小姑娘,跟她的武将爹爹一样飒爽不失贵气,打断了田岁禾的行礼:“大姐姐是恩人,该我给您行礼的。”


    她乖巧地行了一礼谢恩,关切看着她后背。


    “姐姐背后的伤还疼吗?”


    田岁禾才想起她受伤的事来,一路上光顾着怕宋持砚、怕恭王世子,竟忘了另一桩事,她可是同夫人瞒下了受伤的事。


    从小阿翁就不喜欢她骗人,尤其是骗长辈,说不骗人就只有一件事,一旦骗了人,事就变成了两件。


    她心虚看向宋持砚。


    宋持砚也静静地看着她,眼眸漆黑,目光疏离。


    他迅速想通了昨夜她的异常,不是本性里的放纵暴露,也不是林嬷嬷的提议,是她隐瞒受伤。


    田岁禾怕他告状,忙说:“我是不想让林嬷嬷被罚,怕夫人担心,觉得是小伤才瞒着的。”


    她越解释,宋持砚的面色越疏离。,“我不会告诉母亲。”


    小郡主看出她在怕宋持砚,“爹爹,是你长得太凶把我的恩人姐姐吓坏了,你们快走吧!”


    “好好好!”恭王世子朗笑着,“小女实在无礼,宋大人见笑了,奈何家里是这小丫头当家,请宋大人担待,随我移步别处。”


    两人踱步到馆驿后方的凉亭,箫呈爽快道:“宋大人请坐。”


    宋持砚没有绕弯子:“世子有话但可直言。”


    “来前我还当宋大人跟那些酸儒一样迂回,但属实是我多虑了!”箫呈大马金刀地坐下,“冒昧邀请宋大人前来,是想做一桩交易。”


    “交易?”宋持砚长指拨弄着面前棋桌上的棋子,清冷的眉眼像耀目日光之下的积雪。


    箫呈毫不拐弯抹角:“据我所知,宋大人半年前被调离京城多少与柳贵妃分不开,宋家那位柳姨娘这些年也给令堂添了不少烦扰。正是好,本世子也看不惯姓柳的,柳贵妃是我皇祖母宫里出来的宫人,却帮着赵王诬陷皇祖母,打压我父王,此恨父王能忍下,本世子决不能忍!”


    当年皇后多年无子,将恭王养在膝下,数年前张皇后母家涉嫌贪污军饷而被抄家,恭王受牵连被陛下厌弃,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才逐渐让陛下放轻了戒心。


    恭王虽才干平庸,独子箫呈却因骁勇善战,这两年颇得陛下重用。幼女一出生还破格封为郡主。


    世子爷和善的眉宇露出杀意:“这些年赵王势力越发大,柳贵妃作为其同党没少借刀杀人。生了皇子更是猖狂,她以为依附赵王就□□华一世,可赵王未必容得下小皇子,如今正是离间他们的好时机。想必宋大人也难以释怀半年前被贬之恨吧,大人十七岁高中探花,方及冠两年便任大理寺少卿,本该青云直上,却因为柳家受牵连,属实可惜!”


    宋持砚没有立即表态,“技不如人,心悦诚服。”


    箫呈也明白,宋持砚就算再痛恨赵王及柳贵妃也不会轻易与谁合谋,需再三斟酌。


    但宋持砚此人,外人都说矜贵清高,他则认为是清傲。


    清傲跟清高看似大差不差,但大不相同,清高者总不屑随波逐流,清傲者虽傲,但也会审时夺度。


    萧呈大手一挥,“宋大人再考虑考虑,今日也只是投石问路,来日方长!即便不成也无妨。”


    正好一墙之隔传来小郡主着急忙慌的大呼,“恩人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宋持砚放下棋子往对面走。


    箫呈怕自家女儿吓着那位胆小的娘子,也跟着起身,“宋大人稍安勿躁,容我先去看一看。”


    宋持砚探究地看着前方,并非担心田氏,而是惑于箫世子的话。


    稍安勿躁。


    他何曾有半分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