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谋杀

作品:《重生后死对头非要为我洗手做羹汤

    “杀人了!”


    陈冠一出声,堂上霎时混乱起来,有人仓促后退,有人想往外逃,仿佛伏在地上的不是黄观云的尸首,而是一只随时可能将他们吞吃入腹的野兽。


    “郎中……”


    温月惭攥着双拳,盯着门外,蒋文宪几步走到黄观云身边,将他的身体翻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查验了其瞳孔和面色;温月惭听不见堂上的混乱一般,看着蒋文宪的动作。


    最终,他抬起头,向她摇了摇头。


    “真的死了!”


    不知是谁大声叫道,众人一窝蜂地后退。


    “缇帅,我们不曾——”


    两名校尉有些急了,蒋文宪朝他们递了一个眼神,止住了他们的话头。


    “不能走!都不能走!”


    陈冠跌跌撞撞扑到门边,张开双臂,拦住众人的去路。


    他满目哀痛:“黄观云是我多年好友,即便他有不可饶恕之罪,也应当按章程下狱待审;如今案情未明,却先叫人勒毙于大堂之上!大人——”


    他涕泗横流:“今日之事须得大人公断,在场诸位皆是见证!我等微末,不值一提,然国有国法,朝廷仍需一份颜面,若人人可杀朝廷命官,天威何在!”


    温月惭垂眸看着黄观云的尸体,闻言,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抬起眼,把目光冷冷投向了陈冠。


    外头落下一道闷雷。


    “蒋文宪。”


    她哑声开口:“叫人去刑部请仵作来,再入宫,请一位太医;人命关天,须得三方共验,以示公允。”


    蒋文宪得了令,转身就往门边走去,然而他走到门前,陈冠依旧死死拦着门。


    他皱了皱眉:“陈大人,烦请让路。”


    陈冠脸上挂着一丝不可置信:“你们要验尸。”


    蒋文宪挑了挑眉:“死了人,自然要验——”


    “温月惭!”


    蒋文宪话没说完,陈冠已经嘶吼出声;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扭曲着,样貌看上去分外可怖。


    “话本可以不说得这么难听。事已至此,分明就是你为求速功,于堂上逼供过甚!如今还要当堂验尸,辱其斯文,是想毁灭罪证,还是压根没把我礼部放在眼里?”


    他咬着牙,眼里满是恨意:“礼部可堪眼观天下文脉。”


    “你这般行事,心中可还有礼法,可还有我大邺律法吗!”


    “我等愿以死明志,也绝不受辱!”


    不知是谁附和道,于是火星燎着了枯草,愤怒像翻腾的火焰蔓延开来,堂下重新喧嚣起来。


    蒋文宪扭头看向温月惭,却见女子的神情不见慌乱,只是探究一般,审视着拦门的陈冠。


    她鬓边的獬豸钗光泽厚重,压暗了她眼底的光。


    “蒋文宪,去请。”


    陈冠目眦欲裂,往前大跨一步:“今日要坏我朝律法,先摘我陈云和的乌纱!”


    指甲划过桌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赤罗把茶盏打翻在地,热茶泼洒而出,杯盏霎时四分五裂。


    蒋文宪眉心一跳,按着刀柄的手骤然施力,绣春刀脱鞘而出,寒光刺入陈冠的眼睛。


    见状,守在门外的校尉一齐拔刀,发出利落的唰唰声;刀锋逼近,众人惊呼着后退几步。


    “蒋文宪。”


    烛火被拉得斜曳。


    “依我朝律法,凡非正常身故者,须由官府仵作勘验,查明死因方可收殓;若有阻碍检验,毁灭尸身者,以同谋论处,此律,作不作数?”


    温月惭甩了甩掀翻茶盏的手。


    蒋文宪抬了抬握着刀的那只手:“作数。阻拦勘验者,卑职可依法拿下,移送诏狱。”


    温月惭冷笑一声,抬眼,看向有些惊愕的陈冠:“陈大人口口声声的礼法,是天下的礼法,还是只是你礼部的体统?”


    陈冠张了张口,还没有发出声音,温月惭已经几步走了下来。


    “天下礼法,其中就讲究君臣伦理一则;陛下赐我‘便宜行事’之权,可曾说过,礼部的体统,大得过钦差的皇命么?”


    雨势渐大,雨滴砸在檐下石砖上,噼啪作响。


    陈冠粗粗喘着气,一时忘记了拭去眼角的泪水。


    蒋文宪见状,收刀,用刀柄把陈冠的手臂压了下来,迈开腿跨出了大堂。


    温月惭抬了抬下巴:“来人,好生照顾着大人们。”


    校尉扯了布帛,上前盖住了黄观云的尸首,接着就持刀停在了堂内;陈冠见状,额角跳个不停,指指点点时,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温月惭,你什么意思,我等都有官职傍身,不是他诏狱的囚犯!”


    温月惭似乎是有些疲乏,连回他这一句都不肯;她懒洋洋地坐下了,指尖一下下点着太阳穴,看着地上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发呆。


    锦衣卫的人办事多年,手下都有轻重,怎么可能随手就将人给勒死了?


    黄观云的死状虽确实像是窒息,可是她在上面看着,只觉得他从认罪,发作到彻底身死,整个过程都太仓促了,倒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一般。


    况且……他上堂时的脸色就有些奇怪。


    想到这,温月惭理清了一些头绪,她施舍一般丢给陈冠一个眼神。


    “陈大人方才一口气给我安了好多个罪名,我若不真做些什么,把这酷吏的名头做实了,怎么对得起大人这一番慷慨激昂?”


    外头的雨声被搅乱了,众人抬眼去看,蒋文宪已经将人带了回来。


    仵作和太医在堂外朝温月惭见了礼,侧身往边上让开,后头飘出一把纸伞,伞下正是时任礼部尚书的涂葶。


    众人纷纷拱手揖礼,温月惭站起身,看着涂葶在主位坐下。


    “大人的病好了?”


    涂葶看着呈上来的茶水:“出了这样的事,没好,也得强撑着过来。”


    盏中几片绿叶沉浮,涂葶的声音沉厚,不似那绿叶般飘忽。


    “温大人。”


    温月惭侧过脸去。


    “既然是命案,那这就不是我礼部该管的事情;依照规矩,要把人先送去刑部殓房,闭门细察。”


    温月惭收回目光:“人是在众目睽睽下死的,就容不得闭门细察;我现在还被扣着一顶逼供致死的帽子,还请尚书大人,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啊。”


    涂葶吹开茶上浮沫:“大人想怎么办?当堂验尸,到底不太体面。”


    “与礼部一墙之隔,可有闲置的官衙院落?”


    涂葶脸上没有笑意:“照大人的意思办吧。”


    黄观云终于被抬了下去。


    锦衣卫还在这守着,上首又多了个涂葶坐镇,威压顿时又重了三分;温月惭听着外头的雨声,终于觉出几分清净。


    蒋文宪站在门前,本要跟去验尸,然而转身时无意与温月惭对上眼神,看着她略微皱起的眉头,


    他的脚步停了停。


    温月惭状似无意端起茶盏,天盖微微翘起,正好对着黄观云方才趴着的地方。


    蒋文宪领会了,大步从门前走开。


    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堂下众人都有些焦灼。


    温月惭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涂葶;此人不善言语,外形举止都颇有些老臣的风范。


    沉稳。


    她勾唇笑了笑,转过头,继续盯着外头。


    夏季骤雨正是如此,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似春秋一般缠缠绵绵;不知那边已经验了多久,雨声却慢慢小了,天也渐渐亮了起来。


    突然,她瞧见外面的校尉往边上让了让,仵作回到了堂上。


    涂葶看着仵作走进来,行礼,脸上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如何?”


    仵作回道:“回大人话,死者应当是乌头中毒,而非窒息而死。”


    举座哗然,温月惭下意识去看陈冠的反应,出乎意料,他并未如她预料一般惊讶,或是跳脚。


    可是他的反应不对,反而让人愈发担心。


    仵作接着道:“若是窒息,死者应当全面绀紫,然此人却只有唇周发紫,面色苍白;且此人尸僵极快,舌尖与上颚均有局部红肿之状;凡此种种,皆与乌头中毒的症状极为相似。”


    他深深行了一礼:“小的取死者胃中之物,以动物试之,果真如此。”


    涂葶道:“差人去问问,今日黄观云用的是光禄寺送来的堂食吗?”


    外头响起了细细的交谈声,过了一会儿,一名校尉在堂外回了话。


    “礼部的差役说,仪制司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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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今早繁忙,没赶上光禄寺的堂食,于是差人给外头的酒肆递了条子,送过饭食来。”


    涂葶与温月惭对视一眼:“去他房里看看。”


    话音刚落,蒋文宪却到了堂外;温月惭眼睛一亮:“且慢。”


    涂葶有些不明所以。


    蒋文宪往后退了一步,两边的校尉立刻将桌子搬到门前放着,躲在门后的差役将一个紫砂粥盅端了上来,摆在了桌上。


    “折腾了诸位一上午,我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专门叫人送来的粥,诸位先用一点,我们再接着问。”


    这话一说完,不光涂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下头也有人窃窃私语,说哪有在这个时候用饭的,平白倒人胃口。


    温月惭全然不把这些话入耳,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陈冠身上。


    陈冠在听到“粥”字时,眼底神色滞了滞。


    温月惭眯了眯眼。


    “陈大人今日辛苦,不如就让陈大人先用吧。”


    那头,蒋文宪已经将粥盛好,听温月惭说完,便慢条斯理地跨进堂内,将碗递到陈冠面前。


    “大人,荣堂肆的鱼片粥,尝尝?”


    听蒋文宪说完,陈冠脸色微变;他后退一步。


    “无功不受禄,下官不敢。”


    “陈大人好歹先接着,不然别人怎么敢接呢?”


    温月惭似是在开他的玩笑,陈冠犹疑了一下,伸手接下了那个碗。


    手指碰到碗身的瞬间,他的指尖抖了抖。


    凉的。


    早已凉透的粥,怎会是方才才送来的?


    雨刚刚停下,堂内还萦绕着淡淡的潮意,陈冠看着那碗粥,只觉得越看,那粥的颜色越是发黑,像是某个人舀过一勺以后,就静静地搁置在不见天日的小房子里,一点一点失去温度,最终烂掉,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他不自觉地吞咽一口。


    “陈大人真不尝尝?”


    温月惭的声音乍然响起,陈冠惊了一惊,抬头只看见女子的笑脸。


    可她……似乎又不仅仅在笑。


    “大人有些紧张,为什么?”


    涂葶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地意味,他也向陈冠看了过来。


    陈冠张口,温月惭却先她一步。


    她似乎有些疑惑:“我不曾说过这粥是黄观云房中可能被下过毒的那份,大人为什么不敢喝啊?”


    “被下了毒的那份!”


    有人惊呼一声。


    陈冠正极力保持着冷静,但涂葶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变了意思。


    温月惭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靠了靠。


    “诸位,看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吗?黄观云不是锦衣卫失手勒毙,而是因为他知晓钦案背后隐情而被当众灭口,而灭口之人,可能就站在堂上。”


    “贤邪难辨啊。”


    她叹道。


    “‘然何以辨贤邪,当观其行迹是否合于道义,考其政绩是否泽于黎民。’”


    涂葶听她说了这句,耳廓微微动了动。


    温月惭站起身来:“这话是李桓光写在文章中的,我初读便深以为然;这样一个人,应当与诸位站在一起,用笔墨书就抡才大典,可是现在呢?”


    她往前一步,声音抬高:“他死前用血写在狱墙上的‘冤’字已经入木三分,多少桶水也洗刷不掉了啊!”


    女子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悲痛,堂下鸦雀无声,惟有外面的风还在无休止地刮着。


    温月惭平复着呼吸。


    “礼部可称眼观天下文脉。”


    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


    “这桩旧案已经不止是一桩弊案,这是谋杀!它要杀寒门学子,要诛天下人的文心!大人们有宁死也不肯受辱的风骨,当真——”


    “当真不肯施以援手吗?”


    说完,温月惭的眼眶后知后觉地有些发酸,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后退几步,扶住圈椅的扶手。


    一道声音钻入她的耳朵。


    “你说……那句话,是李桓光写在文章中的?”


    温月惭一愣,扭头看向涂葶。


    涂葶脸上写满了疑色:“我记得去年榜上没有这个人。”


    “可是,复核之时,我确实读到了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