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音刚落，候在一旁的礼官便笑着上前，将早已誊抄在洒金红笺上的诗作接过。


    礼官捧着诗笺，穿过第一重敞开的大门，将其递给了早已候在第二重门前的阮雨棉。


    阮雨棉今日也是一身喜庆的打扮，他接过红笺，快速扫了一眼，那双桃花眼里立刻闪过赞赏和戏谑的光芒。


    他挑眉看向门外紧张等待的叶衔青，故意拖长了调子："哟——我们叶小郎君这诗做得，心思很巧嘛！又是竹香又是玫瑰的，生怕里头那位听不懂是吧？"


    他的打趣引来周围亲友一阵善意的哄笑。


    叶衔青耳根微红，却还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第二重门。


    阮雨棉也不再为难，对身旁的侍者示意了一下。


    侍者接过诗笺，立刻快步穿过庭院，向着云霎所在的最里间绣楼跑去。


    侍者将诗笺交给了守在绣楼门口的沈屿森。


    沈屿森温润一笑，轻轻叩门，对着门内道："云霎，衔青的催妆诗送到了。"


    门开了一条缝，林听雪的面容出现，他接过诗笺，对沈屿森点了点头，便转身入了内室。


    屋内，云霎正端坐镜前。


    林听雪将那页载满心意的红笺递到他手中。


    云霎垂眸细看，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竹香"与"玫瑰"二字，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


    那笑意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层层荡开，直漫上唇角。


    这诗算不得多么华丽，却将他二人的气息、初见乃至白首的盟约都细细编织其中，心意拳拳，他如何能不懂？


    他微微颔首，对林听雪轻声道："告诉他，诗我收到了。我很喜欢。"


    林听雪点头，走到窗边，对楼下院中等候回音的人打了个手势。


    消息很快一层层传回前面。


    守在第二道门的阮雨棉收到示意，脸上笑容更盛，他冲着外门的方向扬声道："叶小郎君！里头那位说喜欢你的诗，看来是等不及了！"


    他话音一转，语调变得昂扬而狡黠："不过，这诗词只是开胃小菜。想接走我们云大总裁，还得过了我们这几兄弟设下的重重关卡才行！新郎官，准备好闯关了吗？"


    *


    重重朱门，道道关卡。


    叶衔青在周予安、季明远等一众好友的帮衬下，或是对对联，或是猜谜射覆，或是展示了些许君子六艺的功底，总算是有惊无险地一一通过，惹得拦门的亲友团们笑声与喝彩声不断。


    终于，他来到了最后一扇门前。


    这扇门之后，便是他心心念念、等待迎娶的人。


    然而，在这倒数第二扇门与最后一扇门之间的庭院空地上，不知何时摆放着一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琴盖敞开，在满院红绸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钢琴旁边还立着一个精致的扩音设备，显然是为了确保琴声能清晰地传入最后一间房内。


    阮雨棉抱着手臂，笑吟吟地站在钢琴旁，指了指那扇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重山的房门，对叶衔青道："喏，最后一道题了。新娘子……呃，新郎官就在里头听着呢。"


    他差点说漏嘴，赶紧笑着纠正，"这最后一关也简单，青青，即兴一曲，送给里面那位。曲成，门开。如何？"


    这题目出得可谓恰到好处，既契合叶衔青的身份，又极尽风雅浪漫。


    叶衔青看着那架钢琴，又望向那扇紧闭的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周予安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走到琴凳前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光洁的琴键，略微沉吟片刻。


    所有的喧嚣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他的眼中只剩下黑白琴键和门后那个人。


    下一刻，他的手指落下。


    他没有选择复杂的技巧，旋律从指尖自然流淌而出。


    虽是西洋钢琴，弹出的调子却带着明显的东方古韵，婉转悠扬，缠绵悱恻处尽是情意。


    琴声通过扩音设备，清晰地传入了内室，也萦绕在庭院之中。


    一曲终了，余韵未绝。


    阮雨棉率先抚掌，笑问："妙哉！此曲何名？"


    叶衔青抬头，望向那扇门，眼中光华流转，声音清晰："就叫《锦书聘》吧。"


    ——《锦书聘》，以琴音代锦书，奏一曲聘君之意。


    他话音落下，院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期待着。


    几秒钟后，在众人注视下，那最后一扇紧闭的房门，从里面被缓缓打开了。


    叶衔青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在周予安和季明远鼓励的目光中，迈步跨过门槛，走进了这最后一进院落。


    只见沈屿森和林听雪正一左一右站在正屋那扇雕花木门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他。


    沈屿森朝他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一步，林听雪则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屋内，红烛高照，暖光融融。


    云霎正端坐在铺着大红鸳鸯喜被的床沿。


    他同样一身隆重的大红婚服，金线缂出的瑞兽云纹庄重雍容，与他沉稳的气质相得益彰。


    墨发被一顶赤金发冠一丝不苟地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朗的眉眼。


    他并未如女子般遮盖头，面容完全展露在烛光下。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门口那人身上时，那双素来沉静从容的眸子也清晰地掠过一丝惊艳，随即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门口的叶衔青，一身极致鲜艳的红，衬得他肤白胜雪，平日里就漂亮得过分的五官在精心妆点下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明艳。


    长发被金冠高束，额间一点花钿。


    眼波流转间带着天然的清澈和此刻难以抑制的激动羞涩，竟糅合成一种近乎炫目的美丽，生生将这满室的红烛光华都压下去几分。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着，一个在门口忘了迈步，一个在床边忘了起身。


    周遭的喧闹和哄笑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为对方盛装的模样。


    云霎的目光细细描摹过叶衔青的眉眼，看着他因为紧张和害羞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耳尖，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唇角那抹温柔的弧度不自觉加深，化开成一片浓浓的宠溺和爱意。


    还是旁边的喜娘经验丰富，看着这对看呆了彼此的新人，忍着笑再次高声提醒："哎哟，新娘子太俊，新郎官也太俏，这是看对眼都挪不动步咯！吉时到啦，该请新娘子起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