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带来的人，有五千，都是封地守兵，鲜少上过战场，不过狐狸知道这个短板，这几年让她暗中练兵，如今倒是正好用上。


    不知道杨开什么时候带领援兵赶来，每次都来这么慢！


    陈河生也没休息，与她一同出现在了城墙上，下方，是敌军正在攻城的景象，生灵涂炭，满目疮痍。


    “倒没想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回来，陈副将，希望明天，我们也能相见。”徐晚执剑，面色冷然，眼神满是肃杀之气。


    陈河生看着她的侧脸，不由得想起回到汩城时，他因为担心他的伤势，悄悄去房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那张面具下的脸。


    是个女相，原来‘他’竟是个女子。


    陈河生并没有因此看清她的份量，反而觉得，一个战场杀敌的女将军，很有他钦慕之人圣安将军的风采，甚至有一种错觉，他以为她就是她，心下更为崇拜。


    “嗯，希望明天，还能再见。”他定定出声，眼神带着坚毅，还有一丝拥护，带着热烈的情感。


    两人各自投到战中，四周将士逐渐减少，虽有明微把持后方补给，但始终不够。


    守城，是个脑力活，也是个体力活，徐晚一刻也不敢松懈，这真是她打过最累的仗了，哦不对，还有身为圣安时，与章行简的最后一战。


    章行简，这个名字，几个月来许久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了，如今一想起，反倒止不住，像是烙印一般，刮也刮不掉，有可能是她战了一天一夜，从城上战到城下，精疲力竭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她出现幻觉了。


    在南荣将士的拼死抵抗下，第五天，他们依然没能进城，但是汩城所剩军士，不过百，也许破城，也就在今日了。


    徐晚眼前闪过些亮点，不由得眯了眯干涩得生疼的眼睛，也是一瞬间的疏忽，她身上又被砍了一刀。


    疼的她立刻反杀了回去，而后手臂撑着卷刃的剑，满目通红的看着面前不断围攻来的敌军。


    “还能起来吗？”身后传来陈河生的声音。


    他还在。


    “能！”徐晚吐了一口腥血，抹了抹唇角，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面具已经掉了，但此时，她也没空关心这个了。


    陈河生继续说道：“你把后背交给我，尽管厮杀，我们一起。”


    “好，多杀几个。”


    是啊，多杀几个人，没人提，他们是否会活下来。


    因为，那已经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了。


    徐晚手起刀落，再次奋起而杀，杀红了眼，身上多了几处血痕都不知道，只知道面前的人一个个倒下，让她很是畅快。


    那晃眼的亮光又刺来，像是兵器的反光，这次她没分神，侧身躲过攻击，再一刀两个，顺便把偷袭陈河生的人也给解决掉了。


    可惜他已经中了一剑，贯穿肩膀，一时间手中的兵器也落了下来。


    “陈河生，坚持住！”徐晚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挥砍，一边朝着他吼，几个字来来回回说，终于等到他的回复。


    “我……还能坚持！”


    四周的人似乎知道他们两人是最难对付的，所以专攻这里。


    不知道多少次挥剑，也不知道现下到了什么时辰，只是有些烦躁这太阳实在是晃眼睛，她都快睁不开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援军到了！”


    接着，四面都传来了声音，细微，但是有力，还有许多人还活着，他们还在坚持，徐晚也不能放弃，援军已经到了，他们有救了，汩城有救了！


    靠着这股信念支撑，徐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杀那些誓要他们性命的敌军。


    箭，越来越多，她身前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她也没了力气，一个卸力，没注意旁边一个敌军的偷袭，侧腰又被砍伤。


    她反手一刺后，半跪了下去，头晕目眩，嗡嗡耳鸣，陈河生转到她面前，替她来战。


    直到面前敌军都被援军杀光之后，徐晚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她闭上了眼睛，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竟然觉得好舒服，浑身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般，


    一道阴影投下，她微微睁开双眸，看不清那人的脸，以为是陈河生，但是声音莫名的熟悉，她好像听过无数回，心里也回想过无数回，怎么现在反而记不清了？


    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而徐晚因为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心中反而一直悬着，似乎有什么没有放下，不敢落地，不敢完全沉于黑暗。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被握着，偶尔，还有些温热的水滴落于她的手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她只无力的躺着。


    章行简就这么陪着徐晚，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直到他命人八百里加急去接叶翎的人来到，他才慢慢松懈了下来，叶翎来了，徐晚这半口气，就有救了。


    杨开也一直没离开这里，两国敌军主营遭创，退去后，也没再次进攻，消息来报，他们已经退守边境线内，应该不会再有别的动作了。


    宇文清重新部署安排西南防线后，也赶来了汩城，一群人守在徐晚房间外，各个面色沉沉。


    章行简被叶翎赶了出来，他没去休息，也没有质问杨开宇文清，只是静静的守着，一言不发。


    陈河生没有伤到要害，醒来后看到南荣的大人物基本都在徐晚房间外，心中有些惊诧，又觉得理所应当，她是国之栋梁，杨副统帅和宇文军师自然很是看重，只是不知道他们知不知晓徐将军是个女儿身。


    他也没有擅自多嘴，只也默默守着。


    叶翎听闻徐晚战死的消息，万分震惊，悲痛至极，可她还没见到尸骨，决不相信一向战无不胜的她，就这样死了，于是跟明延要了几批上好宝马，星夜赶路，还没到朔阳，却被章行简派来的人给带来了这里。


    直到见到她气若游丝的躺着，靠百年人参吊着命，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里的军医没有贸然出手，幸好她调养过一一的身体，也幸好她常年练武，意志坚强，还能等到她来。


    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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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她聚精会神，丝毫不敢放松，终于，把她这条命给救回来了。


    推开门，门外站着一堆人，目光一下聚集到她脸上，叶翎也没废话，“三天之内能醒来，就算没事了，醒不来，我也能保证她不会死。”


    章行简立马进去，还是和之前一样，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


    杨开宇文清正要进去，却被叶翎拦住了，“她身体虚弱，一次最好只进一个人，否则身上带着的细微粉尘，也会要了她的命。”


    杨开皱着眉头，刚要与她争取一番，被宇文清强行按住，“她是远水神医的徒弟，他们师徒二人来过南荣，还解过一场瘟疫，医术斐然，信她的吧。”


    杨开这才冷静下来，看着叶翎的眼神也多了些尊重，而后盯着禁闭的门，恨恨的吐了口气，“那小子倒是跑得快。”


    叶翎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不着急，只要一一活着，有什么事情，问她便是。


    杨开见叶翎什么都没问就走了，心中暗奇，“这昭明的人都这么沉得住气的吗？居然一句也没问，他们不奇怪为什么刺狸会出现在这儿吗？”


    宇文清看着杨开，刚想翻个白眼，见在一旁的明微有些尴尬，于是他把聒噪的杨开赶走了。


    “这几日辛苦三公主了，公主救了徐将军一命，又临危不退，与城共存，实乃大义之人，还请受在下一拜。”


    宇文清颀长身子，微微躬身，对明微行了个礼。


    明微双眸微动，掩下心中异样，语气柔婉道：“宇文军师客气了，黎明百姓，于我而言，不分国别，至于徐将军，她更是英勇之人，之前也让军师帮我诸多，我还没机会谢谢她呢。”


    宇文清一愣，倒是没想到她猜出来了，果然不愧是昭明皇室最聪明的公主。


    屋内，章行简坐在床边地上，看着她的脸，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像是要把她的面容刻进自己身体里。


    初看到她时，章行简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她鲜血淋漓的倒下，身体千疮百孔，这场景与他之前见过的许多次重合，甚至这其中，还有昭明南荣最后一战，那个南荣女将坠入河中的身影。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只下意识的拿起弓箭射杀那些敌军。


    章行简下马砍杀，刀刀致命，终于来到她的身前，可她看起来，好像真的要死了，他的心忽然跳的很快，情绪骤然决堤。


    一声一声，他喊着她的名字，求她不要死，求她睁开眼。


    然而她的身体逐渐变冷，盖着最暖和的被子也捂不热，她手指已然冰凉，只余胸口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他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南荣，为什么替南荣卖命，也不想管外面那些人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只想让她活着，不要死，他已经失去过一次，真的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了，否则他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叶翎来了，她真正的活了下来。


    章行简像落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得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