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不台化作一道凄厉的黑芒遁走。


    那笼罩天地、吞噬光明的百万怨魂黑潮仿佛失去了源头活水，骤然停滞。


    无数扭曲咆哮的怨魂面孔如同破碎的泡影。


    在发出一阵不甘的、直刺灵魂深处的尖啸后。


    开始迅速变得稀薄、透明。


    最终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清风之中。


    被吞噬的天光重新洒落。


    虽依旧阴沉，却让劫后余生的上京军民感到一阵温暖。


    虚若无小心翼翼地扶着身受重伤的厉若海。


    这位白衣红枪的强者此刻面色金纸，气息萎靡，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昔。


    虚若无的目光却已从厉若海身上移开，如同最警惕的鹰隼。


    锐利地扫过速不台消失的那片天际后。


    虚若无声音沉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万魂与速不台神魂相连。”


    “他如今受此重创，他的百万怨魂也必然受损极重。”


    “从今以后，恐绝难再凝聚如此规模。”


    “此獠……不足为虑了。”


    城头之上。


    水母阴姬与黑袍无心见黑潮退散，几乎同时收敛了神通。


    横亘天地的巨大水幕哗啦一声散作漫天清雨。


    滋润着饱受摧残的大地，稍稍洗刷了些许血腥与怨气。


    那轮照耀黑暗的佛光金轮也缓缓隐入无心体内。


    他低声诵念了一句往生咒，脸色略显苍白，显然消耗亦是不小。


    就在这片大战初歇、气氛由极致疯狂转向劫后余生的平静时刻。


    一直静立于城楼了望台之上，羽扇轻摇，仿佛置身事外观察着一切的诸葛亮，动了。


    “虽然速不台败走。”


    “但是这场战争，可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便交给我和俞大猷将军吧。”


    他虽然年轻，面容甚至尚带几分青涩。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盛满了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沉稳、睿智。


    他的眸底深处，此刻仿佛有无数星辰轨迹在生生灭灭、流转不息，进行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繁复推演。


    “乾坤无极，阴阳化生。”


    “八门轮转，阵起！”


    诸葛亮清朗的声音并不高昂，却清晰地传遍战场。


    他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羽扇向前轻轻一挥。


    霎时间，风云变色！


    以整个蒙古溃军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天地气机骤然紊乱、重组。


    地面上，无数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流光凭空浮现。


    道道金光纵横交错，勾勒出一个巨大无比、复杂无比的玄奥阵图。


    阵图囊括天宇，覆盖四野，将绝大部分蒙古大军笼罩其中。


    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种巨大的虚幻图腾在阵图八方骤然亮起。


    对应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


    阵成瞬间，蒙古大军只觉得周遭景象剧变。


    明明近在咫尺的同伴忽然变得遥远模糊。


    熟悉的草原地形扭曲成了陌生的险峻山峦或无尽迷雾。


    震天的喊杀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又仿佛寂静无声，令人方向尽失，心胆俱裂。


    “怎么回事？”


    “天怎么黑了？”


    “我看不见了，我在哪？”


    “敌人，敌人从地里钻出来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蒙古军中疯狂蔓延。


    他们像是没头的苍蝇，在阵中胡乱冲撞。


    有的队伍明明向前冲锋，却莫名其妙地绕回了原地；


    有的士卒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疯狂劈砍，仿佛正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更有甚者，竟将刀剑对准了身旁的同伴，在幻象驱使下自相残杀。


    狂风卷着冰雪和沙石凭空而生，吹得人睁不开眼，站不稳脚；


    地面时而坚如铁石，时而泥泞如沼泽，甚至突然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


    云雾缭绕间，仿佛有龙吟虎啸，蛇行鸟啄，种种异象光怪陆离，杀机四伏。


    此阵内，方位颠倒，五感错乱，精气流失，心魔丛生。


    正是八阵图！


    虽因诸葛亮年轻，此阵未能发挥传说中困杀仙神的全部威能。


    但其规模之宏大、变化之精妙，已乃当世罕见。


    “诸葛军师真乃神人也！”


    城头上，耶律南仙望着下方那改天换地、困敌于无形的宏伟大阵，美眸中异彩连连，震撼无以复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今日方知何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虚若无扶着历若海退回城头，看到下方景象，眼中也露出惊叹之色：


    “孔明之才，深不可测。”


    “此阵虽困敌为主，杀伐未显，然其潜力，依旧深不可测。”


    而就在蒙古大军于八阵图中晕头转向、自乱阵脚之际。


    俞大猷锵啷一声拔出腰间战刀，声如洪钟，响彻城头：


    “大明儿郎们，破敌就在今日。随我——”


    “杀！”


    片刻后。


    上京城门洞开。


    蓄势已久的明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出城门。


    名为“山阵”，武装到牙齿的精锐重步兵结成严密的阵型。


    步伐坚定，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无情地碾入混乱的敌阵。


    蒙古士卒的刀枪甚至伤不到他们分毫。


    除了没有马匹。


    他们和铁浮屠没太大差别。


    但他们的修为更深，兵甲更精。


    这支钢铁洪流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轻易地切开了凝固的黄油。


    所过之处，蒙古将士无不人仰马翻，骨断筋折。


    与此同时，明军阵营两翼，蹄声如雷，轰鸣炸响。


    大名鼎鼎的大明虎骑如同展开的锋利双翼，开始进行高速的迂回包抄。


    这些精锐骑兵驾驭着雄健的战马，马铠人甲皆精良，刀锋闪烁间，掀起一片又一片的血雨腥风。


    他们的穿插分割，彻底断绝了蒙古大军最后一点成建制抵抗或逃跑的可能。


    明军将士士气如虹，训练有素，轻易便能将抵抗的蒙古士卒分割歼灭。


    不多时。


    蒙古大军便彻底崩溃了。


    主帅逃亡，如今又深陷这鬼神莫测的恐怖大阵。


    蒙古大军面对养精蓄锐、装备精良、战力完整的明军主力早已丧失了所有战斗的意志。


    “逃啊！”


    “长生天抛弃我们了！”


    “魔鬼。他们是魔鬼！”


    哭喊声、惨叫声、求饶声取代了战吼


    无数蒙古士卒丢下武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八阵图中绝望地奔跑


    然后被追击的明军轻易砍倒。


    诸葛亮立于城头，羽扇轻摇，面色平静地看着下方。


    八阵图随着他的心意微微流转，始终将蒙古主力困死于核心。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将战场映照得一片凄艳。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曾经不可一世、纵横万里，携百万怨魂之威而来的蒙古铁骑。


    在此刻的上京城下，彻底化为了尘埃。


    一场注定将震动天下的大捷，于此奠定。


    城头之上，耶律南仙与萧峰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喜悦，以及一丝深藏的敬畏。


    大明之威，深不可测。


    经此一役，辽国上下，再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