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头，撞进顾言深邃探究的眼眸里，那眼神锐利得像要剥开他所有的伪装，直抵他拼命想要隐藏的前世记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肋骨。


    前世摄政王隋寒卿阴鸷冷酷的脸、那扬贯穿胸膛的冰冷死亡、以及玉佩主人施加于他身上的所有禁锢与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认识？何止是认识！那是刻入骨髓的恐惧和恨意的象征！


    沈清宸的指尖冰凉，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噩梦般的名字。


    然而，就在恐惧即将吞噬理智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这里是古玩城！古玩！古代之物！这块玉佩如此粗糙破旧，显然年代久远！那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个世界，隋寒清根本不存在？


    或者，他早已是历史尘埃中的一具枯骨？那个掌控他生死、扭曲他情感的恶魔，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之中了？


    也可能是假的呢？万一这个世界还有别的这样的玉，那么大的一个世界，总不可能让自己这么巧合就碰到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笼罩心头的阴寒。


    沈清宸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块巨石“轰”地一声碎裂了，沉重的窒息感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难以言喻的轻松！


    对啊！古玩！是古代的玩意儿！那个混蛋肯定早就化成灰了！


    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连带着看那块粗糙玉佩的眼神都变了，不再是恐惧，而是带着一种“旧时代垃圾”的嫌弃。


    甚至，一个更荒谬，但在他这个穿越者看来很合理的念头冒了出来：说不定是玉佩自己穿越过来的呢？反正不可能是隋寒卿那个大活人！


    想到这里，沈清宸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


    他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脸上恢复了那种懵懂无辜的神情，对着顾言用力摇头，声音清脆又果断：“不认识！丑！”


    话音刚落，在顾言、赵晋、周扬、陈跃以及摊主老头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沈清宸闪电般伸手，一把从顾言手中夺过了那块灰扑扑的莲花玉佩！


    下一秒，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只穿着毛茸茸兔兔装、看起来软萌无害的小手，五指骤然收拢！


    没有听到预想中玉佩碎裂的“咔嚓”声，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砂石被极致压缩碾磨的细微“咯吱”声响起！


    沈清宸面无表情，白皙的手背上甚至能看到一点用力时微微绷起的青筋脉络。


    他摊开手掌。


    一阵微风吹过，细腻如面粉般的白色粉末从他掌心簌簌飘落，洒在古旧的地砖上，瞬间与尘土融为一体。


    那块五千块买来的“羊脂古玉”，连个渣都没剩下，直接化为了齑粉！


    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晋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像铜铃。


    周扬的眼镜歪了都忘了扶，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惊悚。


    陈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感觉后颈凉飕飕的。


    摊主老头更是吓得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地上，看着沈清宸的眼神跟见了鬼一样！


    (ΩДΩ) 卧槽槽槽槽槽！！！这他妈是兔子？！这是披着兔皮的哥斯拉吧？！ 赵晋内心疯狂刷屏，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周扬和陈跃也彻底麻了，看着沈清宸那依旧带着点婴儿肥的侧脸和软乎乎的兔耳朵，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反差太惊悚了！


    只有顾言。


    他看着沈清宸掌心残留的粉末，再看看小家伙儿明显放松下来的、甚至带着点小嫌弃的侧脸，心头的疑虑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得他心口发闷发疼。


    不认识？


    那刚才那种见了鬼似的惊恐反应算什么？


    不认识，会下意识地用这种近乎毁灭的方式去处理它？


    顾言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沈清宸低垂的睫毛上。


    他之前那个大胆的、关于“穿越”的猜测，此刻仿佛被投入了一块沉重的砝码，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让他心脏揪紧。


    如果崽崽真的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他前世，是怎么死的？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了顾言的心。


    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为了狗血的爱情殉情？


    还是被所谓的“亲情”家族牺牲？


    或者被所谓的“朋友”背叛陷害？


    亦或是……一扬无法抗拒的意外？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顾言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烦躁和……尖锐的嫉妒！(｀へ′)


    他的崽崽！


    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宝贝！


    在他不知道的过去，竟然被别的人、别的事如此深刻地影响过！甚至可能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股强烈到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保护欲瞬间席卷了顾言的理智。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不管崽崽曾经属于谁、在乎过谁，现在！以后！沈清宸就是他顾言一个人的宝贝！是他的！谁也别想惦记！谁也别想再伤害他分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翻涌的晦暗情绪。


    没有追问玉佩，没有探究原因。


    他只是动作无比自然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湿巾，拉过沈清宸那只刚刚捏碎了玉佩、此刻沾着点粉末的小手，仔仔细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干净。


    动作轻柔，眼神专注。


    擦干净后，顾言二话不说，长臂一伸，直接将还有些懵懂的沈清宸打横抱了起来！


    “走了。”顾言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抱着沈清宸的手臂却收得极紧，宣示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他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古玩城更深处走去，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


    赵晋、周扬、陈跃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和“瑟瑟发抖”。


    老大这反应……平静得吓人啊！还有怀里那位……战斗力更吓人！


    三人默契地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三只受惊的鹌鹑，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今天这趟古玩城之旅，刺激过头了！


    顾言抱着沈清宸走了一段路，感受着怀里小家伙儿温软的身体和身上好闻的草木香，躁动的心绪才稍稍平复。


    他想到一个问题，低头，凑到沈清宸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讨好：


    “崽崽……” 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清宸敏感的耳廓，让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帮帮你家饲养员好不好？” 顾言的声音放得更软，像在哄小孩，“你看，赵晋那小子还要给老爷子买寿礼呢。你……能不能帮我们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哪样东西……是真的‘好东西’？”


    虽然崽崽很凶残，但说不定眼光也很毒辣呢？


    沈清宸原本还沉浸在“玉佩危机解除”的轻松里，被顾言抱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想挣扎着下来自己走。


    结果听到顾言这近乎“低声下气”的请求，尤其是那句“帮帮你的饲养员”，再配上他平时装模作样、现在却明显底气不足的样子……


    沈清宸先是一愣，随即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哈哈哈！原来这个大笨蛋根本不懂古董啊！


    之前还装得跟行家似的！


    这个认知让沈清宸心情莫名大好，刚才捏碎玉佩带来的那点小紧张也彻底烟消云散。


    看着顾言那张英俊脸上难得一见的“虚心求教”表情，沈清宸心里的小恶魔尾巴都翘起来了。


    他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努力板起小脸，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矜持地点了点头：“嗯。”


    顾言眼睛一亮，立刻把他放了下来，大手依旧紧紧牵着他。


    沈清宸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兔子，开始在各个摊位前溜达。


    他看东西的方式很奇怪，不像别人那样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而是快速地扫过，偶尔会停下来，伸出白嫩的手指，隔着一段距离虚点一下某个物件，或者仅仅是目光停留几秒。


    很快，他在一个堆满各种奇石、看起来像卖园林石头的摊子前停下了。


    目光落在一块灰扑扑、形状不规则、约莫西瓜大小的石头上。


    那石头毫不起眼，在一堆造型奇特的石头里显得格外笨拙丑陋。


    “这个。” 沈清宸指着那块“丑石头”，言简意赅地对顾言说。


    顾言看着那块灰不溜秋、毫无美感可言的大石头，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