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剧毒或恶臭并没有出现。


    味道……极其怪异。


    男人第一次吃这么苦的烤肉。


    肉质明明很紧实，富有嚼劲。


    但是喉咙反而涌起反刍似的陈腐的酸，咀嚼两下，里面似乎还有根茎颗粒——或让又在系统食谱上增加创意，撒了蓍草碎。


    有的地方有点生，因为食物没有加热，显得有点腥，最后所有的味道混合成一种沉重的香辣咸，齁得他喉咙发紧。


    但这都不是最诡异的。


    最诡异的是，随着那口难以名状的食物滑过喉咙，如酵母发酵的饱腹感和愉悦感从鼻腔涌上来，几乎想让他打一个满足的嗝。


    或让闭眼，努力汲取空气中缓缓升起的微弱的小蓝点。


    恐惧、怀疑、可笑、担忧——疑惑、惊诧、惊喜。


    【美味】


    她翘起嘴角，睁开眼，面色稍微红润。


    预制菜能提供的能量就像微波炉和锅碗重新加热的食物，少了最初那份恰到好处。


    不过对现在的或让来说够用了。


    男人吃得懵了神，连唐厌朝他示意透明真空袋空了都没注意，好半会儿才缓过神，腕带在手腕间连番震动才将他唤回神。


    唐厌：本来就是一口食的份量。


    牛呢，嚼那么久。


    男人一摸肩颈，插过锁骨的枪不知什么时候拔出来了，除了狰狞的伤口外，他竟然没有意识到痛——这是什么食物，自带麻痹效果？！


    他震惊之余，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向伙伴，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或让提起枪，目光缓缓扫向林野里，剩余的阴影。


    “还有几份？”她问。


    卫习唐厌摸包掏兜。


    卫习：“两。”


    大部分蓝血蜥的肉都在冰箱里放着。


    唐厌：“一……”


    红豆罐头不易存放，加上或让在惠生百货本来也只扫荡了一小片储物器皿。


    或让点点头，“下一个，”她轻声问，像是热情的店主在询问顾客，“谁想来尝尝？”


    蚂蚁肉也是肉，她不会放过到手的小羊羔。


    起初众人只是机械地咀嚼，随后有人停下动作，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胃部。那团诡异的食物在体内化作暖流，竟真真切切地驱散了饥饿感。


    “不会是观音土吧？”有人喃喃自语。


    或让知道，在原本的世界，诸界破碎，普通人吃不上饭，用观音土缓解饥饿感，但这种食物只有她这种怪物才能彻底消化，普通人吃了，只会撑烂肚子。


    她哼了一声，这群人真是瞎了胃了。


    最后，这些预制菜被净火成员一扫而光。几个队员交换了眼神，默默将手按在腕带和武器上。他们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吃下这顿断头饭，好有力气上路。只是要及时连接到联邦信号，好把或让三人的消息传到总部去：有比巨型异种更可怕的存在出现了。


    或让扭了扭脖子，提起银尖枪。


    唐厌心里一咯噔，快步走向或让，卫习拦在或让身前，冷冰冰地盯着他。


    净火成员面色凝重地看着那杆结束巨蛛生命的银尖枪，有人捏紧前胸徽章，像说遗言般嗫嚅：“为特遣署献上荣光……”


    唐厌皱眉，看见徽章亮光一闪。


    或让抬脚——


    “等等！”唐厌的惊呼声猛地响起，声音因急切而尖锐，“或让！等等！看他身上！”


    或让动作一停，顺着唐厌目光看去——净火成员略显狼狈的残破制服上，一个被烟火熏燎却依旧可辨的徽章清晰映入眼帘。


    或让歪了歪头，纯粹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打量货物的好奇。


    她不识字，对任何组织的标志背后的含义都毫无概念，只觉得那图案构图精巧，在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显得格外突出。“唔……”她评价道，“还挺好看的。”


    唐厌：“那是特遣署的标志！而且是内部级别相当高的行动队员才会配备的识别徽章！我见过类似的制式！”


    “特遣署？”或让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关我啥事？”


    她话音未落，那只停住的脚再次迈出，沉重地踏在地面的蜘蛛尸体和沙砾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被枪尖指着的几名净火成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最终的审判。


    唐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彻底意识到，跟或让交流根本不能采用任何常人的逻辑和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用最快最急促的语速，将最关键的信息塞进她那只对战斗和食物感兴趣的脑袋里：


    “让姐你听我说！杀死他们，尤其是有这种徽章的人，可能意味着彻底得罪特遣署！他们是联邦最大规模的官方组织力量之一！”


    等等——或让可能根本不知道“得罪”是个什么概念！


    他必须留下特遣署的活口，母亲的死亡他们很有可能会有相关线索。


    他喘了口气，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死志却因这番话而微微睁开眼的队员，继续加码：“更重要的是！他们出现在这片区域绝非偶然！我们之前遭遇的伏击、这片区域的异常能量读数、甚至那只蜘蛛……他们很可能知道内情！留下他们，我们可能得到至关重要的情报——对了，让姐，你不是想在人多的地方开餐厅吗，他们肯定有用，他们是官方组织啊！”


    或让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仿佛唐厌只是介绍了一下今天的菜单。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唐厌心脏几乎停跳的注视下，她高高扬起了那杆令人胆寒的银尖枪——


    这个怪物还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或让吃饱两分，动作快得带起风声！


    “唔！”几名净火成员发出压抑的闷哼，按下光脑腕带的最终按钮，死死闭上眼睛。


    就连唐厌也下意识攥紧拳头，以为自己的劝说彻底失败。


    但预想中的人肉穿刺声并未传来。


    只见或让越过唐厌和他身后的净火成员。


    手中的银尖枪并没有刺向任何人，而是扎向了巨蛛泰坦最大的一只复眼！


    复眼表面有一层覆膜，呈现死亡的灰绿色。或让手臂发力，像碾玻璃似的捅破这层肉膜。


    或让问：“手下败将，你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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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你的主人献上一切？”


    死亡的巨蛛自然无法回应，或让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啊？”


    “真可惜。”


    她捣碎了那只最大的复眼。


    随后在她那干枯的头发间，一只新的、细小而冰冷的眼睛，正缓缓睁开，无声地扫视着这片属于她的狩猎场。


    相比其他神采奕奕的灵活转动的眼珠，这只眼睛半寐，格外没有精神。


    没有得到器官宿主回应的“眼睛”无法成为储物眼，但亲手诛杀了这只狡猾的怪物报仇雪恨，或让心情好上不少，这才有功夫回头看瞠目结舌的人类。


    净火成员和唐厌的神色十分复杂：这场景，就像是邪教召唤信徒一般。


    或让手腕一翻，银尖枪灵活地在她手中转了个圈，枪杆“啪”地一声扛在了她瘦削的肩上。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净火队员，又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唐厌。


    使用净火傀儡的那人腿脚发麻，踉跄了一下，对或让说：“你不杀我们？”


    或让撇了撇嘴，那双眼睛清晰地映出几分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穿越第一天，连没有吞下叹息者心脏的卫习都不过是F级次次次等食材，这些人一看就弱鸡得不像话，肯定是废柴中的废材。


    她已经养了唐厌一个做储备粮了，再养半个都费劲！


    “谁说我要杀你们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困惑，仿佛他们才是不讲道理的那一方，


    “一个个吓得跟缺了腿的蜘蛛似的，”她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动作随意得近乎粗鲁，“笨死了。”


    她通知似的对着这群人说：“先说好了，这只蜘蛛主要是我杀死的，尸体都得归我。至于你们，该干嘛干嘛，别耽误我的正事！”


    说完，她再度转身，一脚跳在蜘蛛背部的甲壳上，“储物眼塞不下多少了，得赶紧把好材料拆下来，可别发臭了——感觉做菜之外，蜘蛛的腿壳能做护甲……喂，小怪物！”她头也不回地喊道，“让他们自己走路，你过来帮我的忙！趁新鲜！”


    卫习闻言，立刻收回了冰冷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转身，像最忠诚的影子般快步跟上或让，将那群依旧沉浸在极度震惊和荒谬感中的净火成员和唐厌彻底抛在身后。


    唐厌张着嘴，话全都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看着或让兴致勃勃地解剖切割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卫习则沉默地在一旁打下手，搬运分割下来的组织，配合默契。


    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和昆虫内脏特有的腥气弥漫开来，混合着之前预制菜那残留的的香气，令幸存的净火成员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茫然、以及一种劫后余生却更加不知所措的虚幻感。


    他们刚才真的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喀拉——嘭！”


    一节蜘蛛螯足被卫习连根扯断，砸落在地。


    或让抬起头，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


    “净火组织？”


    “你们组织是不是有个用双枪的女人？”


    她在捕获卫习前，那个威胁她的双枪女人声称自己是净火组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