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和朱栎两人最有可能被选中。


    按常理，在此情形之下，负责京畿安全的人应与这两位藩王无关。


    然而朱元璋的安排恰恰相反。


    皇宫内，朱元璋和朱标正边走边谈。


    启程汉中府只剩一天时间。


    由于九弟朱栎提供了宽敞的马车，又有刚铺设的水泥路，估算只需五天便可抵达。


    相比之前未修路时动辄需要半月的行程，已大为便捷。


    “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朱元璋问道。


    “九弟的马车够大，全都放得下。


    ”朱标笑着回答，语气中带着期待，这是他头一次怀着期待心情前往某个地方。


    朱元璋望着宫外，若有所思地说道：“朕希望这次出行能让应天府安静一些。


    ”


    朱标立即警觉起来：“父皇是担心有人会在您离开时搞些小动作？”


    “虽不会有多大动静，但难免会有人从中作乱。


    ”


    朱元璋点头，却未立即出声。


    实际上，他心里已有盘算。


    他准备像当年那样布局，看看在他不在京时，朝中有无人敢步胡惟庸后尘。


    尤其是老九和儒臣之间已有利益摩擦，局势复杂难料。


    “若当真有人作乱，该如何处置？”朱标带着担忧继续问。


    “若真有这样的事反倒好办，只怕什么都没有。


    ”


    朱元璋淡淡回应。


    他正欲借此次机会清理隐患，凡是在此时跳出来的人，早被悄悄记下，待日后一一处理。


    “那为何要让魏国公直接负责京畿防务？”


    朱标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不禁露出了疑问神情。


    徐辉祖既是九弟朱栎的亲戚，又与四弟关系紧密，难以判断他真正站在哪一方。


    难道皇帝是借这机会来试探徐辉祖？


    想到这，朱标心中不由一震。


    老爷子当年正是用这般手段，揭发了胡惟庸。


    “要看徐辉祖到底站在哪一边。


    ”朱元璋冷冷地说。


    倘若他足够机敏，就该按兵不动，保持沉默。


    无论是偏袒燕王朱棣，还是倾向汉王朱栎，对他都没有好处。


    虽然朱元璋有意传位于朱栎，但局势尚未成定论。


    只要他还活着，徐辉祖哪怕心有千般想法，也只能藏于心底，更何况此时做出明显立扬？


    总之，此时众人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忠于他朱元璋，任何私自选边都是大忌。


    那些妄图在西巡期间结党营私之人，朱元璋已计划一网打尽，并将他们一同带到汉中。


    至于未随行者，倘若背地里互相勾结、图谋不轨，无异于自寻死路！


    只希望他们在他离开之后没做出不明智的举动，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


    ……


    凉国公府中，蓝玉与一众淮西权贵齐聚。


    众人的神情中透着掩不住的激动。


    他们将在明日随圣上出行，共赴汉中。


    “早就想亲自到汉中看看，怎奈以前总是时机不凑巧，这次老爷子出行，居然让我等同行！”蓝玉提及此行，忍不住笑出声。


    “舅父，我觉得皇上此行目的或许不止于视察王卫学院那么简单。


    ”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安排？”


    常升忽而出声，引得众人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别光盯着我！我只是觉得……气氛有点不一样，你们没察觉吗？”常升略带犹豫地说。


    “有些事心知就好，不该多问，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蓝玉脸色一沉，低声告诫。


    常升顿时心里一紧，冷汗直流。


    这一问，太过鲁莽。


    “别随意揣测圣意，也要防着隔墙有耳。


    ”蓝玉又叮嘱了一句。


    随后便与冯胜等人岔开了话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老爷子此番亲赴汉中，同行众人虽未明言，心中却都有数。


    大家各自揣摩，却无人敢于吐露分毫。


    谁若妄加猜测，不慎被老爷子听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军中宿将看似粗犷，但遇关键之事时皆格外谨慎。


    另一边，张紞对即将随行西去也心存忐忑。


    自从上朝力挺汉王朱栎推行新政以来，他就觉察到了一丝寒意。


    除了自己的属僚和几位相交较深的旧友，其余六部堂官几乎已不再与他来往。


    对于这番境遇，张紞心如明镜。


    不过他也清楚，除了淡然接受，实无更好的应对方式。


    此番皇上决意同行，既是机会，亦是挑战。


    他早已清楚一件事。


    眼下虽说朱栎已然显露出储君气象，但越是此时，越需谨言慎行。


    毕竟最终定论之人，唯有朱元璋。


    在此之前，若有任何人轻下定论或擅自靠拢，便极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故此，这次前往汉中的要紧之处在于——分寸。


    张紞明白，唯有于皇帝与汉王之间拿准分寸、守好分界，方可赢得皇帝真正信任。


    除张紞以及几位淮西功勋大臣之外，其余百官多如坐针毡。


    有人希望早日启程，有人则盼着出行计划中止，然而众人无一真正平静。


    此时唯有低调、静观方为上策。


    许多精明者甚至故意避开风头、不做动作。


    然而也还有许多人坚持要做自己觉得“必要”之事。


    尤其以儒学出身的官员最为典型。


    毕竟自古便有一句“法不责众”。


    真到了较量的关头，是这些书生硬气还是老爷子手中的剑锋更硬，犹未可知。


    ……


    次日一早，就是皇帝父子启程之日。


    朝廷诸臣尽皆随驾送行，一直到渡口为止。


    渡江方是西行真正开端。


    待船行抵对岸后，那条通向汉中府的坚实大道便会展现在眼前。


    江岸边，百官各怀心思。


    直至目送龙舟渐行渐远之时，人群中隐约浮现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舒缓叹息。


    他们都记不清皇帝上一次出巡的时间，仿佛那还是胡惟庸案发生以前的事了。


    此次朱元璋和朱标共同离京，让长期生活在高压下的群臣感到一阵轻松，似乎终于能松上一口气。


    不少人心里也清楚，现在可能是最后一个行动的机会。


    “唉，真遗憾这长江上尚未架起桥梁。


    ”


    站立在甲板上，面对宽阔的水面，朱元璋不觉感慨万千。


    “听闻从汉中到西安的那一段，老九是逢山开路才完成了建设。


    ”


    朱标立刻接话。


    “不过地上架桥，终归与水上不同。


    ”


    “但以老九的能耐，迟早会有办法的。


    ”


    朱元璋听后，露出一丝向往的微笑。


    渡船很快把所有人马顺利送到对岸。


    这支庞大的随驾人马，不仅包含蓝玉等淮西功臣，还有上万禁军，一同踏上坚实平整的水泥大路。


    豪华马车之内，路面平顺无颠簸，让人倍感舒坦。


    朱元璋这时说：“朕现在最盼望的就是一到汉中，先去看那能够让人升空的大圆球。


    ”


    就在刚启程时，他已开始筹划抵达后的行程。


    “蒋瓛，立即让锦衣卫通知沿途地方官吏，不需为迎接圣驾做多余准备。


    朕一路不作停留，若有人违背，定严惩不贷！” 他对身侧的蒋瓛低声交代。


    他知道，这次皇帝出行的消息早已传了出去，各地官府定会想着盛大地迎接。


    但他不喜欢铺张扰民，也害怕耽误行程，只希望尽早到达汉中。


    ……


    此行队伍浩浩荡荡，要想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低调，几乎不可能。


    而前去汉中的路程又极长。


    虽一骑快马轮流替换五、六天即可抵达，但上万人马中，有马有车，速度自然受限。


    一般马匹每日奔跑百余里已达极限，过于驱使的话，则可能精疲力竭甚至死亡。


    于是，朱元璋下令大军一天行进百里就足矣，也为步行的士兵着想，确保没人掉队。


    蒋瓛如实禀报：“依当前进度，抵达汉中至少还需半月。


    ”


    实则情形大致如此，寻常商队亦常如此行进，若要加快，唯有不停换马、不计代价赶路。


    此外，尚有天气这一变量未考虑，若遇大雨或道路不通，延误数日也属正常。


    不过雨天沿水泥路前行虽非易事，却也并非不可行。


    只是除非确有急事，人们通常不会冒雨奔波。


    即便如此，与昔日商队运物资往西北常耗月余相比，如今已然快了许多。


    难道朱元璋请不起大量马匹？


    作为皇帝，只需一声令下，自有人千方百计办妥。


    只是并无此必要。


    明朝马匹依旧稀缺，朱元璋也不愿因个人行程而浪费宝贵资源。


    多耗几日行程而已。


    还可沿水泥路一路欣赏大明江山，亦算人生一乐。


    慢行反而更能领略景致。


    “半个月不为久，按现下节奏前行即可。


    ”


    “另，务必严查各地官员扰民迎接之举，若有人违令，定惩不贷！”


    朱元璋微微颔首，接着郑重叮嘱。


    “臣领命！”


    蒋瓛应声答道。


    圣命既出，若仍有官员胆敢妄为，便不怪锦衣卫无情。


    再者，地方官只要看见锦衣卫出动，大都吓得腿软，想必不敢轻试皇威。


    因此，朱元璋此次出行，未遇任何阻碍。


    稍后，朱元璋与朱标被沿途风光吸引，皆觉得此行甚是有意义。


    途中，他们见到不少商队与文人往来。


    因黄册制度之故，寻常百姓难以随意出行，但商人与士子可轻松向官府请得路引，因此多有远游者。


    朱元璋见路上商旅与文人众多，不禁生疑，便召蒋瓛问话。


    “陛下，非是如今商人与士人增多，乃是因水泥路开通，出行更为方便。


    无论骑马还是步行，人们皆愿行此坦途。


    ”


    蒋瓛笑着解释：“这条路对读书人和行人开放使用是免费的，只需注意不要走上仅供马车通行的道路即可。


    大家也都愿意选择这条路出行。


    ”


    听完介绍，朱元璋立刻明白背后的原因。


    这条水泥路不仅方便了商人与旅人的来往，还改变了沿途民众的生活方式。


    以前狭窄崎岖的土路，被如今宽阔平直的道路替代，自然吸引越来越多的行人与车辆使用。


    人流密集处总伴随着商业机会，朱元璋注意到，靠近村庄与集镇的路旁，已经有不少百姓摆摊售卖食物、酒水等日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