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耿青微微颔首，但也提出实际考虑，“可是这样一来花费就大了，人工、伙食、住宿，每一项都是不小的开销。


    ”


    “赈灾是为了活下去，修路是为了靠自己活下去。


    ”朱栎语气坚定，“陛下既然有意推动这件事，那就得分秒必争。


    人越多，进度越快，老父亲的用意也正是这点。


    ”


    “老爷子已经表明，修路用的水泥成本由朝廷出，本王只要负责工程组织与调度。


    ”


    “这条路建成以后咱们各自得一半收益。


    ”


    朱栎微笑着说。


    即便汉中和应天各得其益，对汉中而言依然收益颇丰。


    这条直抵应天府的道路，就如后世通达京师的交通大动脉，不但能推动经济发展，更带动沿途各地腾飞。


    朱栎不仅仅着眼于眼前利益，从长远来看，他的布局才真正体现出了战略意义。


    耿青听后深表认同，点头回应：“若朝廷能提供部分资助，那就更可靠了。


    ”


    如此一来，汉中方面的压力也将显著减轻。


    朱栎当即作出安排：“你就全权负责推进这项工作。


    正在路上的灾民，全部安置到汉中，我正计划扩大水泥厂规模。


    ”


    “这么长的一段路，对水泥的需求势必会大幅增加。


    ”


    “其余的灾民由各州依次接纳，让他们参与到沿线的工程建设中。


    ”


    “这段路线可按两州划分为单位推进，尽量多点同步施工，加快整条道路建设进程。


    ”


    黄河决堤所带来的灾民问题与修路工程因此得以同步解决。


    当然，前期所需的资金投入也不小。


    这样一来，汉中不必再大量发放赈灾粮食，灾民可通过劳作实现自给自足。


    口粮采购由当地负责，比起长途调运要方便许多。


    然而没多久，耿青又传来令人愤慨的消息——当地不法粮商利用危机抬高粮价，原本一石粮仅需不到一两银子，如今竟卖到了将近二两！


    这让朱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无异于趁火打劫！


    在明代，粮价正常情况大约在一两银左右，一家五口全年所需也不过十几两银子。


    二两一石的粮价，只有在战乱或是极端灾害时期才会出现。


    此次虽受洪水影响，但全国大多地区并无粮荒迹象，粮价理应回落，但这些奸商居然从其他地区低价收粮囤积，然后再高价售出，纯粹是趁乱取利！


    “殿下，该如何处理？”耿青脸色沉重地问道。


    “他们既想发财，本王就让他们输得连底裤都不剩！”朱栎语气坚定。


    随即下令：“立刻打开汉中全部粮仓向外供粮，除保障灾民口粮外，其余部分全部以五百文一石的价格对外出售！要主动把粮运到这些奸商家门口去卖！看他们还敢不敢标价二两一石！”


    五百文的价格甚至不足以收回成本，显然是为了让他们血本无归。


    耿青尽管担心粮草储备，但明白朱栎的信心源自即将迎来的秋收，再加上汉中与西安大量种植的土豆，粮荒早已无忧！


    果然不出所料，十几天后，汉中粮价暴跌的消息如暴风般席卷整个西北！


    原本抬价的粮商全惊呆了。


    他们本以为朱栎撑不了多久，没想到粮价不涨反跌，且一跌到底！


    应天府的皇帝和各地藩王都听到了风声。


    最惊讶的是燕王朱棣，听说汉中粮价低至五百文一石时，久久未能反应过来，几乎以为听错了！


    朱棣一得消息，立刻赶往庆寿寺，找道衍商议对策。


    “王爷怎的今日突然造访？”道衍笑问。


    朱棣急切地说：“出了件大事，想跟你商议。


    ”


    道衍敲木鱼的手微顿，抬眼望他。


    “西北粮价大跌，汉中竟才五百文一石！”朱棣说道。


    道衍轻声道：“如此低价，前所未有。


    ”


    “全是老九干的。


    ”朱棣语气中满是赞赏，“他这一招，直接稳住了粮价。


    ”


    “此事与王爷何干？”道衍语气深长。


    朱棣直言不讳：“当然是趁机收粮！这等便宜价，错过可惜。


    ”


    “既如此，殿下买就是了，来此作甚？”


    姚广孝面露疑惑。


    朱棣顿了顿，脸露窘态，迟疑许久未语。


    “有什么话，殿下尽管说。


    ”


    姚广孝看着他苦笑，忍不住开口。


    “你是应我才会说的哈。


    我不瞒你，是来借钱的！”朱棣尴尬地笑了笑。


    “那可就难为和尚了，贫僧哪来银钱？”姚广孝直接拒绝。


    “你是主持，香火不断，总不至于一文没有吧？”朱棣带着一丝无奈。


    “就是把庆寿寺当掉，也换不来几斗米，殿下以为呢？”


    姚广孝一番话令朱棣沉默。


    此次大批购粮对朱棣而言至关重要，手下的十万大军年年用粮巨大。


    若要储存足够粮草，所需数目之大，实在难以估量。


    姚广孝见朱棣面露难色，忽又出声提醒：“殿下可知汉王朱栎正低价售粮？”


    “如此计算，他眼下该有不小数目银两。


    ”


    “你的意思是……向老九开口借钱？”


    朱棣心头一动，想到彼此向无深交，便又迟疑。


    毕竟他是四哥，向那位从不亲近的老九开口，实非易事。


    “借银借粮都一样，只看殿下这个四哥有多少分量。


    ”


    “成与不成，和尚不敢断言。


    ”


    听罢这番话，朱棣唯有苦笑。


    归途之中，仍在回想姚广孝的提议，越想越觉值得一试。


    返至燕王府，当即命亲随传话：“速替本王写一封书信，送去汉中，看看老九意思如何！”


    说完迈步进屋，提笔便要动笔写信。


    ……


    汉中府。


    这几日售粮所得确实颇为丰厚，因粮价较低，加之存量充足，换来的银钱不少。


    当地粮仓接连告空。


    谁家不图多囤点存粮？谁能料到哪天灾荒降临，历朝历代饿死者不计其数。


    就如当下黄河决口，导致数十万流民无处觅食。


    如今汉中米价不高，百姓在感念汉王朱栎恩德的同时，争相购粮储藏。


    虽然售粮所获利润不多，却赢得极高声誉。


    除了那些黑心商贩外，人人称赞汉王仁厚。


    幸亏朱栎储粮充足，粮食市扬保持稳定，也正如他所预料。


    当下卖粮的收益，竟远超本地盐税。


    朱栎心中有数，这般热络难以持续。


    并非无粮可售，而是民众购粮终究会达到一个饱和点，一旦风潮过去，需求便会大幅下降。


    到那时，粮价即可逐步恢复至原本一两银子一石的标准。


    正当他忙于核对售粮款项时，却收到了来自北平的一封书信。


    “这位四哥竟主动来信？真稀罕。


    ”


    平日除了已故的长兄朱标外，其余几位藩王几无往来，更别提写信互通。


    谁知打开一看，不由得轻笑出声。


    因为朱棣竟然是来借钱的。


    朱棣放下信，眉头微皱，心中对朱栎的拒绝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原本打算借着军费紧缺的理由，从朱栎那里筹措一笔银钱，谁知他早有准备，推脱得滴水不漏。


    眼下北方战事未定，边军所需军粮、军械不断，压力本就不小。


    朱棣虽有朝廷支持，但在军费开支上仍感吃紧。


    如今借不到钱，只能另想办法。


    他站在府中庭院，望着渐渐西斜的日头，思忖片刻后，缓缓开口对身旁侍从说道：“去请世子来，我有事要议。


    ”


    不一会儿，朱高炽快步而来，神色间透着一丝紧张。


    朱棣没有多言，只是将那封信递了过去。


    朱高炽看过之后，略作沉吟，道：“九叔这回确实不易，若不是另有谋划，怕也难拿出这笔银子来。


    ”


    朱棣淡淡地说道：“如今看来，我们反倒有些低估他了。


    ”


    父子俩沉默对视，一时间，庭院中只闻风吹竹影，悄然无声。


    ……


    此时应天府徐府，正值傍晚。


    徐辉祖独坐书房，手中握着一封刚送来的奏章。


    他的脸色略显凝重，显然刚得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关于徐妙锦的婚事，朝中已然议论纷纷。


    作为徐家最受宠爱的女子，徐妙锦的身份与美貌，皆是众人所瞩目。


    她曾与几位王侯之后有姻缘之约，但最终皆未成真。


    如今，朝中几股势力对她的婚姻各怀心思。


    有人意图通过婚事，拉拢与朱棣或蓝玉的关系；更有人传言，宫中亦对她起了兴趣。


    身为长兄的徐辉祖深知，徐妙锦的婚事已不仅是一家私事，稍有不慎，便是牵动大局。


    他深知当前朝廷局势微妙，朱棣在北方坐镇，兵权在握；蓝玉则手握重军，居功自傲。


    二人权势并起，彼此之间，早已暗流汹涌。


    徐妙锦若嫁与其中一方，势必被卷入其中漩涡，一旦有变，徐家将无处立足。


    因此，他心中已有决定，无论如何，这门亲事，都不能轻许。


    夜色渐深，徐府内院烛火点点。


    徐辉祖将妹妹召至书房，语气沉重地对她说道：“妙锦，我知你心中有所思量，但如今这局势，婚事不可不慎。


    ”


    徐妙锦轻轻抬头，眼神清冷而坚定。


    她轻声道：“兄长之意我明白，但若由人定我一生，又与笼中雀何异？”


    徐辉祖默然片刻，长叹一声，终是无法反驳。


    早先，皇上将徐妙锦许配给汉王朱栎，此事令徐家兄长徐辉祖与徐增寿心中存疑，不过圣意难违，二人终究只能勉强应下。


    但近来他们对这门亲事的态度已然有所变化。


    起初，朱栎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沉迷炼丹的藩王罢了，纵然身份高贵，却难以与自家贤妹相配。


    可过去两个多月，朱栎接连出手，先是整治汉中府成效斐然，随之而来的，便是西北庞大的商业布局，背后数额之大，令人咋舌。


    这番举动自然引起了徐家兄弟的重新考量。


    等徐妙锦出嫁之后，双方便是自家人了，今后在商贸上扶持彼此也在情理之中。


    尤为关键的是，徐家长女徐妙云为燕王朱棣王妃，眼下三女再嫁入汉王府，徐家等于是同时攀上了两位藩王。


    更意味深长的是，早先曾欲借钱无果的燕王朱棣，如今借这桩婚姻竟也与朱栎成了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