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紧蹙眉头，察觉到了幻境里的不同。


    五个人里，只有红头发的上演着与逝去爱人的往昔；看似极为高贵的贵族少女，则再度陷入父亲与姑姑媾和的刺激之中；至于那个神职女孩，面对的是一座正神的雕像，她甚至连观看的资格都未被赋予。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恨之入骨关于正神的一切，但现在她别有所图。


    最可恨的是那个跌坐在走廊、拥有清醒的棕发女孩，竟然没有沉沦在幻境里。


    而她那英俊的外甥拉尔夫……为什么幻境是一片虚无？


    卡罗尔暂时无暇顾及走廊里的艾拉，她渴望的视线牢牢锁定在拉尔夫身上。旋即化作一缕黑雾，遁入了那片幻境，竭力在他意识深处搜寻任何与情爱相关的蛛丝马迹。


    ……


    河湾台地4号。


    拉尔夫在一阵轻微的眩晕中蓦然睁眼，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玻璃，他静坐在操作台前，手中握着一块柔软的鹿皮，这是他饮用血浆花后惯用擦拭残留的工具。


    今天是什么日子？祖父或许该回来了。


    拉尔夫想着，意图将沾满鲜血的鹿皮拿去盥洗室清洗，未等他起身，大门却被推开了。


    “我的主神啊，拉尔夫你个臭小子！也不迎接一下你亲爱的爷爷，看我把谁带来了？”老约翰洪亮的嗓音传来，他肩头的山姆扑扇着翅膀冲入屋内，挟带着室外的雨气。


    老约翰笑呵呵地侧身，让身后的人先进屋，“小家伙，外套给我就好。拉尔夫，你的未婚妻艾拉来了，她一个人在雨里好像迷了路。”


    卡罗尔，不……现在是卡罗尔装扮成的艾拉点了点头，乖巧地将外套脱下道谢。


    拉尔夫脚步一顿，只觉得有些违和。


    他与艾拉确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不过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而建立……然而任务的具体内容他竟然记不清了。


    出于基本的礼节，拉尔夫依旧微微颔首致意：“你好艾拉，请那边坐，我去为你们准备晚餐。”


    老约翰刚想按照既定的记忆开口时，幻境却出现了一丝波动。


    卡罗尔觉得这样按部就班太耗费时间了，她直接篡改了幻境原有的记忆模块。


    老约翰的情绪瞬间低落下去，沉重地叹了口气，“我的主神啊……我有些累了，先回房间了。艾拉的家人都不在了，现在只剩下你了拉尔夫，三天后就是你们的婚礼，不必拘束太多！年轻人就该好好体会爱情带来的欢愉。”


    说罢，他不再多言，独自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


    拉尔夫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看向了艾拉，“抱歉，我想祖父并非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我会履行承诺照顾好你。晚餐想吃些什么？”


    卡罗尔内心十分诧异，她的外甥怎么这样不通人情世故？一位真正的绅士，此刻难道不该竭尽全力安慰失去至亲的未婚妻吗？只有这样她才能顺利推进下一步……


    她抬起头，望向拉尔夫那张无可挑剔的俊美脸庞，心中些许不快瞬间被某种炽热取代，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他修长的身形。


    “拉尔夫，我不想吃东西，只希望你陪陪我。”卡罗尔装作女孩的羞怯，她深谙如何在不同阶段展现女性最动人的姿态，对此十分得心应手。


    拉尔夫点了点头，在卡罗尔几乎要溢出喜悦的目光中，他却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位置，安然坐下。


    很快，沉闷的气氛几乎让卡罗尔难以矜持。


    她敏锐地察觉到，拉尔夫的视线从未真正停留在自己身上，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从未有哪个雄性生物能如此彻底地无视她的魅惑，即使是她的哥哥也不例外……除了，除了拉尔夫那该死的人类父亲！


    想到这里，卡罗尔心中的恨意愈发浓厚，对征服拉尔夫的欲望也变得更加强烈。


    卡罗尔按捺住性子，悄无声息地挪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臂，开始沉默地垂泪，试图用柔弱激起他的保护欲。


    “拉尔夫，我的世界只剩下你了……”


    拉尔夫身体一僵，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笑道：“不是这样的艾拉。虽然你的家人已经逝去，但他们已经完成生命由生到死的循环，站在生命的角度而言，或许该为他们感到高兴。但站在家人的角度来讲，你会感受到悲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在你的人生里，无论是家人还是我，都不能衡量你生命的维度，以及你无限的可能性。家人的离去我也曾经历，或许无法与你相比，但请相信在过去的某段时光里，我曾感受过同样的悲痛，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你一定能重新衡量自己生命的维度。”


    卡罗尔控制不住脸上愕然的神情，这是一个刚刚失去所有亲人的少女想听到的安慰吗？


    她感到一丝荒谬，只得摆出更加难过的姿态，声音带着哽咽：“拉尔夫，我只是想要你陪在我身边，抱抱我好吗？”


    拉尔夫非常短暂地抱了她一下，“这样你会好一些吗？”


    卡罗尔抬头望向拉尔夫，只觉得在外甥的眼里找不到任何的情感，难道她真的没办法达成目的了？


    要不然，就是这个棕发女孩太丑了。


    ……


    真正的艾拉在这一刻无语了……


    这是她丑不丑的事情吗？


    不过，有时候作为一个被迫的旁观者，确实能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一开始她发觉卡罗尔装扮成自己的样子还有点担心，这场幻境不仅仅扭曲了众人的意识，更动用了他们真正的身体。如果卡罗尔能够诱惑拉尔夫，那么孩子一定会降生。


    她记得以前看吸血鬼电影时，德古拉伯爵和三个新娘生了好多孩子，也就是卵，但后面需要激活来着？或许这个世界里的血族想要生育，也必须用类似的方法。


    至于卡罗尔作为亵渎育母为什么要献祭孩子给暴食的眷者，她还没搞清楚，但邪神之间有交易是正常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在面对五神的时候，邪神们是朋友，与之相反的状态下，祂们也是敌人。


    但拉尔夫的思维模式显然异于常人，尽管卡罗尔极力引诱，甚至铺垫了即将结婚的前提，依然未能撼动他分毫。


    她现在只祈祷卡罗尔恼羞成怒的时候别搞十八禁，千万别用她的身体！想想她都头大。


    至于其他几人……如果她们无法自行挣脱幻境，会永远沉沦其中吗？按理说幻境在任何小说或者影视作品里，都需要身处幻境的本人来戳破，如果她能动用灵魂知者完整的权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艾拉忽然意识到，她必须想办法触动一下亵渎育母所设下的幻境规则。


    时间不多了，夜晚即将降临。即便她们在这里成功阻止了邪神子嗣的降生，祭坛上的女孩仍会在夜晚被献祭给暴食的眷者。


    还有芬恩、霍克警长和老约翰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艾拉只得强迫自己冷静，将视角切换，投向了奥菲莉亚的幻境。


    比起其他人，奥菲莉亚的幻境才是最令人惊叹的，她面对的是正神托尔冯德的神像。


    ……


    圣大教堂的花园里，奥菲莉亚静静跪在托尔冯德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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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怀中抱着一颗泛着白色光辉的水晶球。


    日夜不断在整个幻境里交替，奥菲莉亚似乎陷入了沉眠，金色的长发散发着神显的光辉，庇护着那颗她视如珍宝的水晶球。只有托尔冯德的神像静静矗立在那儿，似乎在陪伴她。


    教堂内信徒往来不绝，祈祷声此起彼伏，幻境中的瓦肯堡、乃至整个诺伦蒂亚联邦，都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与秩序，一片生机勃勃。只是在这片幻境里，时间的流速快得惊人。


    然而，神像前的奥菲莉亚却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仿佛已在联邦的现实世界中消失，也从未有人踏入这片花园打扰她的长眠。


    起初艾拉尝试建立与奥菲莉亚的精神链接，她们之间的联系是得到过正神认可的。在众人都沉溺于各自爱恨情仇的挣扎时，唯有与众不同的奥菲莉亚，看起来像是可能的突破口。


    【“奥菲莉亚，醒过来。那不是真的，我们要去打败邪神才能够拯救瓦肯堡、拯救整个联邦。”】这不知道是第几次艾拉主动尝试对内语音了，可惜幻境中的奥菲莉亚没有丝毫回应，如同沉睡在梦境深处。


    艾拉不禁有些气馁，更感到迷惘。


    为什么奥菲莉亚的幻境如此与众不同？


    难不成奥菲莉亚爱慕的是正神托尔冯德？圣女爱的是主神吗……这太狗血了一些。


    艾拉想着，视线不再聚集在奥菲莉亚身上，而是在圣大教堂里飘忽着。


    她在更高的维度看着这幅场景，不仅仅看见了自己，甚至还有原主艾拉的父母来到圣大教堂祷告，这场幻境里似乎一切都从未发生。每一个联邦的民众都散发着幸福的笑容，霍克警长在大主教的见证下升职成了警督。直至冒险者小队被伊丽莎白授予了最高的荣耀时候，一种莫名的感触击中了她。


    或许……或许最为重要的不是奥菲莉亚面对的是什么，而是这个幻境在上演着什么！


    为何奥菲莉亚的幻境如此庞大精细，几乎涵盖了整个联邦的每一个角落，乃至每个家庭、每个人的生活细节？


    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在艾拉脑中萌生。


    她凝视着奥菲莉亚怀中的水晶球，那里面流转的景象，赫然是整个诺伦蒂亚联邦！


    奥菲莉亚或许并没有普通的情爱欲望，在没遭到亵渎育母的特殊干预时，这场幻境所呈现的是她内心最强烈、最本质的渴望。


    所以幻境所上演的正是她希望的……


    奥菲莉亚希望这一切灾难都从未发生，她所深爱、并愿意为之奉献一切的，是这片土地，是联邦本身。


    她正在用自己永恒的梦境，守护着整个联邦的幻象，宛如……宛如正神托尔冯德守护祂的信徒一般。


    艾拉在这一刻，竟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去评价这份沉重而伟大的情感，更不知道是否该去打破这看似幸福的永恒长眠。


    或者，她该用什么方法和理由，去唤醒这份为了守护而选择的沉沦？


    艾拉没有再去看幻境中那些祥和的景象，只是无力地坐在空旷的走廊里，她凝聚起灵魂知者能动用的全部力量，去向虚空询问了一句话。


    【主神啊，主神……托尔冯德，您能听到我的呼唤吗？尽管我的灵魂不属于这里，但我看见了您最虔诚的信徒为了做到这一切所做的努力，甚至是这场梦境。我想长眠里的她是幸福的，这是她愿意用毕生去做的事情，可是如果我不唤醒她才是最残忍的。联邦在等待她，我想您也在等待她吧……】


    【我也在等待她，最好的伙伴，我在这个世界里的朋友。】


    【奥菲莉亚，醒过来吧，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