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从头倾盆而下，两人侧躺着掉下去的，楼层低掉，受软泥的托举身上除了湿黏的感觉，一点也不疼。


    林屿一嫌弃地拧眉，站起身来，大块湿泥牢牢地黏在衣服上，他捏着衣服尚且干净处，抖动着，泥土稀碎地掉落。


    暴雨淋湿了头发面颊，雨水顺着发丝滴落，浑身湿哒哒，化为落汤鸡。


    张勋嫌弃地朝空地吐了口吐沫，虽然两人同时掉落，张勋身上粘的泥土却是林屿一的两倍。


    半个泥人，张勋喊叫着站起，躲进屋檐下。


    谢泽伸手拉林屿一，林屿一借力，身子轻盈一跃跳到了窗台上，跃进教室。


    浑身湿透，雨水胡乱地糊在脸上，模糊了视线，他抹了把脸，眼皮半耷拉着，跟看脏东西似的看还站在屋檐下的张勋。


    张勋没人帮扶助力，动作愚拙，腿搭在窗上，一只手死抠着窗台，另一只腿笨拙地跟上，像只熊似的费劲千辛爬了回来。


    柳伊从头到脚审视张勋，头发湿漉漉，衣服往下滴水，白运动鞋粘上泥土，如同化成汤的雪糕。


    两人共同掉进雨里，林屿一也很狼狈，他狼狈中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眼眸覆盖寒霜，湿掉衣服颜色加深，但却依旧松垮地罩在身上。


    谢泽打趣道:“林屿一，你淋湿的样子很帅呀。”


    林屿一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滚。”


    谢泽:“好，那我走了。”


    谢泽迈开腿，胳膊摆动着，眼珠斜向上看林屿一眼。


    还不挽留?


    真不挽留?


    那我走了。


    林屿一:“别急。”


    有人撑场子，整个人的气焰都会变强，哪怕那个人什么也不干。


    张勋冷得发颤，他恶狠狠地瞪了林屿一一眼，放话道:“卧槽，你这个闲得没事找事是吧。”


    “跟那个女生道歉。”


    架都打了，雨也淋了，况且两人势均力敌，谁道歉谁孙子。


    “没对不起她，跟她道个屁歉。”


    柳伊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呀?哪个女生。”


    张勋激动情绪覆盖内心，话语连环输出:“卧槽，烦死了，我当时要抄她的压根没抄成，上次级部第一的那个女学霸，长头发很瘦，卧槽你和那个女的什么关系，莫名奇妙找到我头上来。”


    林屿一脚精准踹到张勋肚子上，张勋毫无防备，细密的疼痛传来，他弯腰捂住肚子。


    张勋轻软怕硬，发觉林屿一绝非善茬后，态度悄无声息地变软。


    林屿一再次重审要求:“跟她道歉。”


    张勋默不作声。


    柳伊在旁鼓动着:“跟她去道歉吧，这事就这么解决了。”


    柳伊吃着锅里的惦记着碗里的，她妄想着林屿一能因她这句善解人意的话语，回心转意，接受了她。


    林屿一对待感情从不随便玩玩，现在不会之后也不会。


    柳伊怯怯地望了林屿一眼，心跳无声表明了情意。


    张勋胳膊搂住柳伊纤细的腰肢，湿得透彻的布料贴着她，她眉头紧锁，眼里流露出嫌恶:“既然你想让我去道歉，那我就去吧。”


    此话一出，既让他不失脸面且独善其身。


    柳伊拨开他的手，淡淡道:“嗯。”


    林屿一头成了刺猬状，他捋着头发往后去，一直以来盖着的额头，得以重见天日。


    林屿一:“高三十班门口，三楼。”


    谢泽补充道:“你偷奸耍滑，等会见不到你，你们就完了。”


    林屿一湿成落汤鸡的模样，指定不能再回班了，他得去找张姜请假回家，他路过办公室时，嘱咐让谢泽盯着他，一定要让他老老实实地道歉，这事才算完了。


    林屿一推门而入，张姜听见门响声，抬头，瞳孔放大。


    林屿一掉水里的模样，令张姜呆若木鸡。


    林屿一还没动弹，张姜忙不迭地起身迎接他。


    索性他走起路来很正常。


    张姜:“你小子，没见过下雨啊，玩水坑去了？”


    林屿一:“见过，我出了点意外，意外你想听吗？”


    林屿一一走一个脚印，粘脏了办公室地板，办公室旁边公用桌子上摆了一兜子的喜糖，办公室里有老师结婚了。


    张姜路过时随手抓了一把，塞到林屿一手上。


    “来沾沾喜气，高考顺利，办公室里有老师结婚了。”


    林屿一:“谢谢，老师。”


    张姜坐下，拉开抽屉，翻翻找找，找到请假条。


    二话没说，签上字。剩余的请假时间，请假人名留着林屿一填。


    他递笔和手机:“边填边讲讲。”


    林屿一湿透过后，浑身发冷，林屿一握笔的手颤动，字体歪斜，写下名字。


    “跟人一块从窗户里掉出去了。”


    “打架?斗嘴?”


    “And.”


    张姜心漏跳一拍，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不能大动干戈。张姜按开手机，看了眼工作群。


    没消息，估计着事没传开。


    张姜咬着后槽牙道，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挺有本事，臭小子。”


    林屿一额头上受一弹指。


    林屿一吃痛揉了揉额头:“老师，放心事情没闹大，我们俩都没受伤。”


    林屿一填完了请假条。


    张姜给他递手机:“给你妈打个电话吧，你妈同意了我放人。”


    林屿一当着班主任面，给钱静打电话，上午这个点，店内要进行收尾工作，准备接客的时间。


    手机铃声响了好久，即将自动挂断时，对方接起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班主任三个大字，不用想就知道没啥好事等着她。


    话筒里传来林屿一的声音:“妈。”


    钱静:“你惹什么事了。”


    “妈我没惹事，淋雨了我请假回家，班主任已经同意了。”


    林屿一按开免提，钱静说道:“淋成什么样了，现在店里忙，我没空接你，既然班主任同意了，你自己回来吧，反正车筐里有雨披，早点回来洗个澡。”


    托店里忙的福，钱静没细问缘故，要是问起来，少不了一顿批斗。


    林屿一:“好。”


    他挂断了电话:“老师同意了。”


    “行。”张姜撕下假条，“拿着假条走吧。”


    林屿一没再回教室，一出办公室门口就是楼梯，他顺着下楼，狼狈不堪的模样没必要让颜欢音看到了。


    林屿一披上雨披，骑上电车，迎着寒冷潮湿的风，回家。


    回家第一件事，他立马换了衣服去洗了个热水澡。


    热气腾升充斥在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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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花板上，雾气缭绕。


    林屿一擦干身子，穿上长袖长裤，打了个喷嚏，耸了耸鼻子道:“谁在说我。”


    -


    颜欢音跟徐栀温聊得正欢时，有人戳了戳颜欢音后背:“颜欢音，后门有人找你。”


    颜欢音看向后门，后门两个人背着手直直地站立着，谢泽和另一个不知道名的男生，男生浑身湿透，不是夸张词，是客观陈述。


    张勋长得有记忆点，不丑也不算帅，嘴唇很薄，鹰钩鼻，绝非好人的长相。


    谢泽看颜欢音徐徐走来，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张勋衣服向前拽。


    “快去。”


    张勋冷着脸，声线无一点感情道:“对不起，打扰你考试了。”


    说完，扭头就走，谢泽眼疾手快地抓住他:“就这样，就完事了?太没诚意了吧。”


    张勋劈手打掉谢泽的手，半掀起眸子扫了眼颜欢音:“真的很对不起。”


    道歉时话语和语气同等重要，颜欢音今天切有实感了。


    张勋两次声音盈满不在意无所谓，说了就行在他认为。


    张勋这次说话，撒腿就跑。


    谢泽朝他跑远的方向，啐了口气。


    颜欢音左右观望，没见着人。


    问道:“林屿一呢。”


    谢泽老实交代:“他呀，他浑身湿透了，请假回家了。”


    颜欢音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真假?夸张还是陈述。”


    “你刚才见那小子什么样，他就什么样。两人抱着从一楼窗户跌出去了，没磕着胳膊腿的放心。”


    “那，是林屿一找的他吗？”


    林屿一没让他保密，他知道什么说什么:“对，跟人打了一架，算是打赢了吧，人来找你道歉了。”


    “那会有处罚吗？”


    谢泽想了想:“应该不会的，没老师抓他们，小打小闹，况且两人一同摔下去的，谁都不占理，应该也不会把事情闹大。”


    颜欢音让这事整得心不在焉了一上午，中午回到家，立马问林屿一情况如何。


    元气巧克力:滴滴滴滴滴滴，还好吗？


    雨衣:谢泽跟你说什么了？


    元气巧克力:全过程。


    林屿一看屏幕上的文字发出“嘶”的气声，谢泽这个大喇叭什么话都说。


    本想做好事不留名，当个当代活雷锋。


    颜欢音见林屿一岔开话题，再次问道:你还好吗？感冒了吗？


    雨衣:我体格好。


    元气巧克力:下次别这样了，你没必要给我出气，我不气也不难过了，就当是一个小的磨砺，说到底还是我心态不稳，我要是心态稳稳的，绝对不会少考这二三十分了。经过这次，我已经进化为2.0版本了，心态稳当当滴。


    林屿一读完，手指悬在键盘上，久久不落，他慢腾腾地输入:嗯，好。


    颜欢音从这简单的两个字中品出了一股别样的意味。


    颜欢音一回到家，直奔卧室拿起手机给林屿一发消息，饭都没来得及吃。


    孟晶华催促道:“音音，吃饭了你在干什么。”


    “马上，马上。”


    颜欢音边往嘴里填米饭，边用一根手指头输入:你生气?谢谢你哦，我很感动（由衷的），等着请你吃饭哦。


    雨衣:嗯，记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