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刨开碎石，下方终于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


    眼角、嘴角、鼻孔，都是血迹，血迹沾染着石屑，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貌。


    他正是黄嘉赐！此刻已然无力回天！


    黑熊将压在他身上的石头一股脑全刨干净，残破不堪的身躯也逐渐显露出来！


    黑熊做完这一切，满是血痕的双掌朝着胸口狠狠拍动着，似乎在发泄着怒火，又像是自责！


    一双兽眼已然泛红，泪水混着雨水流淌，又染上血迹，黏糊不清，就像它此刻的情绪！


    像是听见了黑熊的咆哮，黄嘉赐将沉重的眼皮支开一条缝，手指动了动，然后整个手臂尽力举起。


    用最后的力气，将手臂伸直，然后勾成一个经常对黑熊使用的动作，板栗子！


    只是形成这个动作后，那手臂像是失去提线的木偶关节，又狠狠垂落下去！


    黑熊粗壮的手掌此刻显得特别小心翼翼，将黄嘉赐的身躯慢慢从废墟石堆之中托出，而后找了个还未完全坍塌的屋檐下，将黄嘉赐轻轻放置，让他濒死的身体，不再受雨水的侵蚀！


    黄嘉赐好像缓过一口气，又像是临死时，每个人都会有的回光返照，他咧开满是血水的嘴，露出一排大白牙。


    “咳咳！”


    可能是血水灌入喉咙，咧开嘴的刹那，便咳嗽起来。


    黑熊此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拍打黄嘉赐的胸口，替他顺顺气，但想到自己的力道，又不敢轻易尝试，生怕一不小心，就将易碎的物品弄坏。


    黄嘉赐见黑熊动作有些笨拙，努力抑制咳嗽，奋力挤出笑容，发出了一声嘿嘿。


    黑熊见状，脸上焦急之色散去一点，不断发出轻微低吼声，像是在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听着黑熊略带沙哑的低吼，这一霎那，黄嘉赐似乎将短短的御灵师生涯，走马灯般的回顾了一遍！


    从觉醒c级天赋，契约灵兽黑熊开始，黄嘉赐始终觉得只有普通级别的御灵，实在太过差劲！


    但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那些点滴的打闹画面，此刻回忆起来，还真是温馨！


    可以说……小黑给他带来了短暂的快乐，也给了一种从来没想过的希望！


    希望有一天，能跟小黑一起，成为最出色的御灵师！不说名震神夏，起码在雪月城混出名号！


    很难想象，那一天到来的话，老妈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应该是笑吧，笑中应该带着泪花！毕竟一位母亲，失去男人的母亲……一位平凡普通的妈妈！


    在这个以实力师为尊的世界，自己的孩子成为优秀的御灵师，那该是多么……自豪、骄傲啊！


    可惜……这一天似乎无法来到！


    黄嘉赐脑海里，想象到了，一位泪眼摩娑，伤心到几乎快要晕厥的母亲！


    接着，他又想到苏沐雪……


    来支援云岚学院时，听说了苏沐雪和李星洲等人全部失联了，同时还有一件令黄嘉赐震惊的事情！


    那就是苏沐雪的御灵，好像在自己世界，被属下背叛，镇压在一道阵法之下，应该是……


    黄嘉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样的强者，怎么可能会被镇压呢?


    人啊！感受到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总有太多太多的牵挂和回忆！


    最终，黄嘉赐咧开嘴的幅度更大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最后战斗的场面！


    太帅了！


    “真是可惜……”


    黄嘉赐沙哑的声音在喉咙间蠕动，他想到自己区区二阶的御灵师，救下了三四个普通居民，还直面五阶巅峰荣耀级的巨兽佣兵团成员，丝毫不带怂的！


    简直尿性！


    尤其是，使用灵技进化后的小黑，直接手撕了一名巨兽佣兵团成员，一个字，爽！


    二个字！值了！


    可惜……没有观众喝彩！


    …………


    心脏猛地抽动几下，一口黑色淤血从喉咙涌出，到嘴边，怎么也憋不回去，这一刻黄嘉赐知道，阎王来收自己了！


    黑熊用宽厚的掌背替他擦拭了嘴角，泛红的眼眶之中，泪水已经打转！


    因为有着契约之力的羁绊，黑熊能够很清晰的感知到契约之主的生命力，此刻的黄嘉赐俨然只吊着一口气了。


    黄嘉赐说不出话来，不然一定会啰嗦一堆，他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摆动着手臂，在腰间摸索一番。


    储物袋被找到，他轻车熟路般的打开，然后……掏出一包小熊饼干！


    递到黑熊面前！


    做到这一步，几乎已经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当黑熊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接过饼干的瞬间，黄嘉赐的手臂重重落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他的眼眸慢慢失去了光彩，变得空洞，唯有嘴角那抹带着血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像是在说：小黑，饼干给你，我先走啦。


    这一瞬，黑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决堤，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它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那声音穿透雨幕，带着无尽的悲恸。


    与此同时，契约之主死亡带来的反噬骤然袭来，一股剧痛从灵魂深处炸开，黑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突然抽掉了一半，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原本就被佣兵团成员打伤的身子，此刻显得更加摇摇欲坠。它却死死抱着那包小熊饼干，用脑袋蹭着黄嘉赐冰冷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地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告别。


    雨还在下，冲刷着废墟，也冲刷着这一场短暂又沉重的离别。


    黑熊看着黄嘉赐已经冰冷的尸体，兽瞳骤然扩张，凶光乍现，猛地转身看向天际还在喷吐气息的冰霜巨龙。


    它直起身子，手中的小熊饼干被打开，一股脑的往自己嘴巴里塞！


    这是最后一顿零食！它已经下定了决心！


    接着，黑熊快速咀嚼着饼干，发出咔咔脆响，像是一位即将要上前线的战士，吃饱了有力气消灭敌人！


    咕噜！


    一口完全吞下后，黑熊一步一步走出屋檐，雨水又拍打在了它的身上，此刻的黑熊目光之中除了凶狠，还有视死如归的坚决！


    因为……天空那该死的巨龙，正是杀死自己主人的罪魁祸首！


    就算实力等级差距极大，黑熊也做好了，要让对方付出一点代价的准备，哪怕只是轻微划开对方的一点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