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在二月，是祭拜花神的节日。


    也是迎春的节日。


    这一日对于尚书大人来说，是个好日子，对于公孙琼来说同样是。


    是要入了春，捱过了冬日，那她生病的时候会越来越少。


    没成想她竟然在这一日生了病。


    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够开心一点儿，尚书大人第一次不吝啬的把戏台子搭在了自己的府中。


    花了不少银钱，请了京都口才好的说书人上门，还有杂耍与悬丝木偶戏。


    等公孙琼睡醒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已经是翌日一早了。


    她让丫鬟赶紧给她收拾妥当好去看看父亲给她请来的这些人。


    这些人是不好请的，特别是在节假日这一天。


    尚书大人能够请来不仅仅花了银钱，还花了面子。


    京都不卖他面子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只是讨口饭吃的平民。


    待他们在尚书府表演完，晚上又要去京都的街道上。


    累是累一些，这样的钱也更多一些，为了养家糊口，他们也乐得愿意。


    戏台子搭在离公孙琼院子不远处的庭院里，离她近，不用费腿脚。


    睡了一日，她的精神头儿倒是要好一些了，但身边的丫鬟还是怕她吹了风又有一个什么万一。


    直接把人包的跟粽子似得。


    坐在看台上，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睛温润似水。


    第一个上台子的，是杂耍，公孙琼看的津津有味，别说公孙琼了，就连阿拂也是看的好奇。


    这单独看，可要比在街上看，有意思得多。


    没人挤不是。


    阿拂个子不高，碰到这样的杂耍她喜欢的不得了，奈何人矮，总是容易被挤到后面去。


    现下阿拂也是沾了公孙琼的光饱了一个眼福。


    杂耍过后是说书人。


    这个说书人说来也巧了，正是当初在酒楼里听他讲过刘青云故事的那位。


    今日倒没有讲什么京都奇闻，应当是不知道从哪里看的一个册子，讲的《牡丹姑娘》。


    说到底也就是仙女儿的故事，这故事应当是尚书大人过了眼的，里面半点儿没有关于情爱的。


    反倒是讲的一个凡女如何奋发图强，善良勇敢，助人为乐然后死了成仙得道的故事。


    阿拂咂摸点味儿出来，不愧是当朝的尚书大人，就连选册子都这么的替自己的女儿着想。


    最后，就是悬丝木偶了。


    如同阿拂猜想的一样，那表演悬丝木偶的，正是木偶妖阿木。


    彼时的阿木，和后来阿拂她们遇见的时候差别不大。


    一样的一身黑袍子，不说话。


    上来同公孙琼行了礼之后就把自己的身子掩到了台子后面。


    前面看了杂耍和听了说书的故事，公孙琼已经有些乏了。


    但是在看到阿木的时候，阿拂明明能够感觉到，公孙琼心跳加快的异样。


    难不成，在这个时候，公孙琼已经认识并且爱上阿木了？


    恍然又觉得不对。


    这并不是心动的心跳。


    而台上的阿木，并不知道公孙琼的异样，只是自顾自的开始自己的表演。


    花朝节，是祭拜花神的节日。


    刚才的说书人也讲的一个牡丹姑娘的故事，牡丹也是一个花名。


    轮到阿木的时候，阿拂猜想，他也应当会表演一个关于花的木偶戏，哪知道并不是。


    说不是，也不尽然，阿木表演的一个《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


    木偶戏的台子背景全都是自己雕刻的，他是木偶妖，有一双巧手，只要是木头做的东西，在他手里可以变成任何的模样。


    台子搭建的栩栩如生，公孙琼也看的津津有味。


    不出意外，观尘现在就是阿木。


    阿木也是浑身上下包裹着，如同公孙琼一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观尘不知道阿木认不认识公孙琼，可是他认识阿拂啊！


    见着阿拂现在是公孙琼，吃好的喝好的，自己挨饿受冻，心里简直不平衡。


    表演一开始，阿木的两只巧手就没得空闲，跟个花儿一样转起来。


    小小的木偶就单单用几根线连接起来，每一块儿人偶上的木头都能灵活摆动。


    这，就是悬丝木偶戏了。


    阿木自入了尚书府，除了应答两声就没说过一句话，现在嘴里却能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


    鸟儿，流水，各种男的女的声音更是不在话下。


    花木兰替父从军，这是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以往唱戏的，唱的不少，阿木能够在这京都成为有名的悬丝木偶表演者，不仅仅是因为木偶这一手绝技。


    还有就是，他把每个故事全都改编了一番。


    以前的故事很老套，木兰立功之后，与将军克服困难，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可是在阿木的故事里，花木兰虽说立了功，可是她欺瞒圣上，以女子之身进入军营，哪怕立了功，最后还是落了一个被处死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是公孙琼没有料到的。


    看完之后，让人生气，厌烦手握权力最高的那位。


    心中伤心，哭得不能自已。


    “最后怎么就死了呢？”


    小姐伤心，身边的丫鬟自然愤愤不平。


    给旁边的人使了眼色，让他们下去找阿木的麻烦。


    尚书大人，请这些人是来干嘛的？


    自然是来逗小姐开心的啊！


    现在可好，把人给弄得伤伤心心。


    阿木演完就把大箱子搬到台后去慢慢收拾，几个小厮就找了过来。


    一个个的，脸色难看。


    是来找茬的。


    他们上前推搡着。


    “好你个家伙！居然把我们小姐惹哭了！有你这么演戏的吗？”


    “就是！”


    “我看啊！你是不想在这京都混了是不是！”


    “跟他费什么话！”


    难听的话讲完，他们就开始动手了。


    原本好好的木偶被掀翻在地。


    阿木也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反驳。


    难受吗？观尘感觉不出来。


    他只觉得，这个木偶妖，好像没有心一般，不会生气，不会高兴。


    另一边。


    公孙琼哭哭啼啼的伤心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刚才自己身边的丫鬟是让下面的人干什么去了。


    台子后面，木偶摔在地上的动静也不小。


    她问身边儿的丫鬟：“这是怎么了？”


    “谁让那人惹小姐伤心的。”公孙琼身边的贴身丫鬟向来嚣张惯了，抬了抬下巴道：“奴婢只不过是让人去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公孙琼的身子骨弱，大夫早就交代过了。


    不能大喜大悲，身体承受不住。


    丫鬟跟在她身边看的也多，自然知道花木兰这一出不应当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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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心中已经笃定是那人故意惹得小姐伤心。


    小姐一伤心了，万一有什么不对劲，那受罚挨骂的，不得还是她们这些下人？


    “胡闹！”


    公孙琼皱起眉头，让丫鬟去把人给叫回来。


    至于损坏的那些东西，多给一点儿钱就是。


    阿木也没有计较，拿了钱，收拾好东西就同杂耍的，还有说书先生一起离开了。


    看完了戏，公孙琼吃了饭又在池边儿喂鱼。


    戏台子拆了之后，有下人在打扫。


    阿木箱子里的木偶被损坏的不少，基本上全都是木偶的断胳膊断腿。


    如果不收拾妥当，晚上天黑黑的，要是吓到人了，就不好了。


    东西被扫起来丢到一个篮子里。


    公孙琼有些好奇，让下人拿过来看一看。


    “小姐，别了吧？”


    那提着篮子的下人脸色苍白。


    “如何看不得？”公孙琼来了兴致，却见那人欲言又止。


    “让你拿来就拿来，哪儿那么多话！”丫鬟上前，直接把篮子给夺了过来。


    她也没有细看，直到放到公孙琼面前的时候，才知道不妥。


    篮子里的木偶，残缺不一，栩栩如生，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小人儿一般。


    就连断了的胳膊腿里面，也有白色的骨头一样的东西串联着。


    偏偏公孙琼却是看的好奇，每一样都拿起来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因为常年不能出府，她屋里的东西不少。


    木偶人也很多。


    但是像手里这般精致的，却是没有。


    这些断了腿和胳膊的木偶居然是空心的，白色的骨头连接起来，每一处关节都有一个能够让木偶活动的结。


    除了骨头，里面填满了红色的泥土作为血肉，可能因为摔坏的原因，好多泥土掉了出来。


    非常有意思。


    “小姐，让他们把这些全都丢出去吧。”丫鬟在一旁劝道。


    这些东西，在她眼里看起来十分瘆人，诡异。


    “不急。”


    公孙琼一一翻看之后，居然发现，这些损坏的木偶人里，作为今天戏台子上的主角花木兰，居然只是被摔坏了一小块儿手指，其他的，还算是完整。


    她把花木兰拿出来之后，其他的倒放到一边儿，让人拿下去。


    丫鬟看着公孙琼手中的木偶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要不一起扔了吧？”


    这东西实在是太诡异了，哪有木偶人做的这般精细的，精细的就像是一个真的小人儿一样。


    “不，我喜欢。”


    公孙琼也不听，直接带着花木兰回了屋。


    再看看自己屋里其他的那些木偶，根本看不上眼。


    她喜欢这个木偶，不单单这是别样的花木兰，还因为这个木偶的做工在整个京都都是独一无二。


    可惜的是，损坏了一处。


    公孙琼叫来下面的人，让她们带着这个木偶去找阿木，问问他，这个木偶人能不能修好。


    阿木虽然是一个木偶妖。


    但是他做出来的木偶，都不是卖的。


    所以他才会以一个悬丝木偶表演者的身份，来挣钱讨饭吃。


    木偶在他手里是不会坏的，但是在尚书府被损坏的那些，他也不计较。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作恶的人居然还敢找上门来让他把木偶给修复好。


    他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