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赵家的气氛有些沉闷。


    原因自然在于，李老太出去串门儿的时候、听说的事情。


    三娃子自个儿琢磨出了发豆芽的法子，还在集上卖钱了，有人心里多少带了点儿嫉妒，可又不愿意表现出来，被人说嘴、她欺负孤儿寡母。


    于是，便故意问到了李老太身上，问她：“知道三娃子脑袋那么灵光，现在是不是有点儿后悔，当初同意赵老三跟人家春梅离婚、同意得太利索了？”


    “也怪你们家不厚道，要不然，都在同一个队里住，还是三娃子的亲爷奶，春梅去给来贵媳妇儿送了包子，都没见给你们送两个尝尝鲜呢？”


    李老太是什么人？除了钱，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了，她心里确实有点儿后悔。


    后悔当时没让自家老三、坚持把三娃子要过来，不然，握着一只能生金蛋的母鸡的，就是他们家了，但是，这是能承认的事儿吗？


    “后悔什么？不就是包子嘛？当谁没吃过似的？我们家老三上次回来留的钱，都够我在包子铺买上一百个大肉包子了。”


    “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回去吃饭了，我们家今天炖肉，错过这一顿，就得等到下个礼拜了！”


    听着李老太看似炫耀实则强撑的这番话，众人但笑不语。


    就算赵老三上次回来、真的给他爹娘留了一笔钱，可他进城半个月，都没说带着新媳妇儿回来见见爹娘，估摸着，那笔钱，也就是一回的事儿。


    一顿饱和顿顿饱，到底哪个更好，她们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现在就看，春梅他们家能不能守住这只会下蛋的老母鸡，把日子真正过起来了！


    在外面受了挤兑，李老太回到家，可不得发泄一二吗？一会儿是骂老大媳妇儿下手没个分寸，抓了那么多米，全都吃完了，一家人都去喝西北风啊！


    一会儿是骂老二眼里没活儿，有个凳子缺了条腿儿，也不知道拿去修一修，是想让她这个老娘坐上去、摔个屁股墩儿啊！


    总之，除了家里最大的赵老头和怀着孕的李宝芹，剩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能躲过这波灾。


    忽然被骂了一顿，还是鸡蛋里挑骨头的那种毛病，谁的心情都不可能痛快！


    赵老头坐在屋里，听了半天，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把老婆子叫进来，问她咋了。


    老两口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最后，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李老太的情绪显然已经被安抚好了，这让一家子都松了口气，总算能吃顿安生饭了！


    然而，赵老头只是藏得好而已，并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半点儿后悔了！


    当然，跟李老太想的一样，他的后悔也是在于，先前没有坚持把三娃子要过来，还让那孩子怨上了他们，弄得现在想去弥补关系，都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了。


    毕竟，老三是有出息、能进城，可他有个城里媳妇儿，还不知道将来能拉拔家里多少呢。


    再说，跟老三，那是手朝上、要东西，可要是掌握了发豆芽的法子，那就是凭自个儿的双手挣钱了。


    老赵家是什么样的反应，陈春梅和孩子们并不关心。


    打从爷奶站在他们爹那一边、同意他爹抛妻弃子的时候起，他们就只有娘了！


    吃完香喷喷的肉包子，他们开始干活儿，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赵振文变成了监工，全程只站在旁边看着五丫和小六发豆芽，仅仅是在他们快要出错的时候提醒一句。


    对于三娃子想把发豆芽的活儿彻底交给五丫和小六的事情，陈春梅不太理解，但她有自知之明。


    她这个当娘的，脑袋瓜儿可不一定有三娃子好使，既然这样，她就不对三娃子的决定指手画脚了。


    再不济，有这么个发豆芽的办法，有她从生产小组接到的零活儿，一家人总不会饿死的。


    临近12月底，陈春梅和赵振文又去卖了两回豆芽。


    入冬的时间越长，像豆芽这样的鲜菜，反而更好卖些，而且，他们来集上摆摊的次数多，老顾客都知道，他们家的豆芽不愁卖。


    所以，最初还有跟陈春梅慢慢讨价还价的人，现在，反倒没人对价格有异议了。


    这两回豆芽卖完，又找生产小组交了两回工，在保证一家子吃饱喝足的前提下，陈春梅数了数，她手里居然还攒下了小十块钱的存款！


    对城里人来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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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儿钱，也就是不到一个月的工资罢了，但农村人是靠地吃饭的，特别是对孩子多而壮劳力少的人家来说，刨去嚼用，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攒下十块钱。


    可想而知，当陈春梅盘算完家底儿后，心里有多么惊讶和惊喜了！


    “娘，给我拿三块钱吧，我想去市里找找他，咱们能养活得起自己是一回事儿，但是，该他承担的责任，他也别想跑！”


    对于家里大概有多少钱，赵振文是心里有数儿的，所以，他才会适时地提出这件事情。


    陈春梅心知三娃子口中的“他”是谁，一下子沉默了！


    刚和赵新生离婚的时候，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儿，想的是，凭什么就这样便宜了赵老三，三个孩子，难道是她一个人就能生出来的吗？


    如果不让赵老三出点儿血，他怕是真的会当三个孩子不存在、一心扑在城里那个家上呢！


    哪怕到现在，她心里也还是这么想的，但比起争那一口气，她更担心的，还是自家儿子：


    “市里那么大，人生地不熟的，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找，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而且，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这样，我把手里的活儿停两天，咱们娘俩儿一块儿去！不管能不能找着他，在市里待两天就回来！”


    赵振文明白她的担心，但他又不可能直接告诉他娘，他的心理年龄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成熟得多。


    没办法，只能另外想个由头，于是，他提醒道：


    “咱们俩都去市里了，那五丫和小六怎么办？总不能又麻烦月娥婶儿，她家也有俩孩子要管呢！”


    “娘！你还不知道我吗？不爱凑热闹，遇到危险，我也绝对跑得比谁都快！你就放心吧！”


    陈春梅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你从来没去过市里、要是找不着路怎么办。


    比如，就算找着了赵新生，他也不愿意掏抚养费，你要怎么办，真的去报社、让他出名？儿子用这种办法去对付亲爹，你能想到之后自己会被人怎么议论吗？


    可是，在看到三娃子坚定的眼神时，这些顾虑重重的话，陈春梅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