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你俩是朋友，说话都没轻没重的。”徐珂在旁边补上一句，头转到一边，拳头抵唇，压着笑。


    陆昭野是明显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恢复淡定。


    莫卓搀着曲念也是不知所措，“我给曲小姐找个房间先休息。”


    说话间，旁边的经理刚进门，见气氛诡异也跟上莫卓，“我帮你，去三楼休息室吧。”


    陆昭野的目光跟随着他们一直到门口，胸口难受的那股劲儿散了。


    等人都出去，他扯松领带，低头呼出一口气。


    徐珂凑上来，“这什么情况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陆昭野瞥一眼，往外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滑动到跟温弥的聊天界面。


    “我这是关心你。”徐珂跟过去，声音难以掩盖八卦的劲儿，“我都证婚人了，过问一下你们婚后生活不过分吧？还有，你俩证都领了，是办还是不办啊？”


    “你迫不及待随份子？”陆昭野边编辑消息边往楼下去。


    “那我肯定得给个大的啊。”徐珂匆匆瞥见陆昭野的屏幕，问一句，“楼上的人怎么办？让她睡着？”


    “让莫卓守着，酒醒了把人安全送到家。”陆昭野转过脸看他，脚步停下，消息还没发，锁上手机，“你跟着我做什么？”


    徐坷脚顿住，“我跟着看你去哪儿啊。”


    “你管我去哪儿。”


    陆昭野继续往楼下去。


    徐坷搁后边喊，“喂，你还真把自己送去给她睡啊？我那儿有套。”


    “滚。”


    陆昭野是懒得理他，算平时高低得给他一拳。论说话没轻重，徐坷也半斤八两，跟曲念差不了多少。


    …


    这边，温弥跟岑意和左左围坐在一起商议给插画原稿装裱样式。


    她一直是采用传统的手绘方式绘制插画，原稿的保存也就要费时费力许多。


    投影幕布上是几个方案模版图。


    最终敲定第一个方案，采用传统简单的原木材料装订，更加符合主题。


    总算是定下来了，岑意松一口气，“这样挺好，颜色简单大方，也不会跟图色相撞。是不是后面出借展览还得换成白边？”


    “到时候那边有统一的。”温弥答到，食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关掉投屏。


    顾屿发来信息：


    「我快到门口了。」


    温弥：「嗯，我一会儿出来。」


    “那行，困死我了，我去买杯咖啡，你们喝不喝？”岑意揉了揉眉心。


    左左探出头，“我去吧，老板帮我带了咖啡豆，我得过去拿。”


    “一起啊，弥弥姐呢？”


    “我不喝。”温弥关了投影仪，搁在桌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以为是顾屿到了。


    她瞥一眼，是陆昭野发来一条语音。


    温弥怔了一下。


    这会儿，刚松下的神情有一丝恍惚，当着两个人的面，她也没点开，若无其事摸过手机，把列表往下滑，盖住陆昭野的名字。


    她跟陆昭野最近都没联系，从陆昭野那天拿走照片以后，从她放狠话要过去拿照片以后，再没联系过。


    “那我们先去了啊，姐。”岑意说。


    “啊，去。”温弥胡乱应，看一眼，两个人背过去，她滑到最上面，点开会话框，又弹来第二条语音。


    她凭借超强的听力，判断出两个人已经到门口，温弥不放心的再看一眼。


    画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长摁着语音，点转文字。


    没点上，手指几乎像是弹在了语音上。


    “曲念说你要睡我？”


    陆昭野的声音从桌上的蓝牙音响里传出来，语气混账，又有点轻佻，填满了整个画室。


    第二条自动播放，语调认真了些：


    “怎么说？是你家还是我家？”


    温弥：“……”


    她脸色瞬间变白，下意识抬起头看门口，又扫视每一扇窗，没有人。


    幸好，没人听见。


    她手腕都在发抖，关闭蓝牙。


    陆昭野和曲念应该在一块儿，不过他们为什么在一起？曲念怎么跟陆昭野说这种话？


    手机再响，她吓一跳，不是陆昭野的信息。


    顾屿：「我到了。」


    温弥拿过自己的包，往门口走。


    手指打字：「我马上出来。」


    退出界面，回到跟陆昭野的会话框。


    温弥：「喝酒的醉话，你连这也能信，你需要挂脑科。」


    陆昭野：「那看来你是说过啊？」


    温弥拉上画室门，看到这一串信息，指尖发颤，脚步加快了些。


    蹲在门后的两个人此时才站起来，看向温弥的背影，面面相觑。


    岑意：“弥弥姐不会真睡陆昭野去了吧？”


    …


    顾屿开车到了画室外面，说是小姨喊送东西来。这两天一来二去顾屿跑了好几趟了。


    今天送芒果，明天送燕窝。


    还都是礼盒包装得很好，是亲戚捎过来让她拿回家的，也就不好推辞。


    怎么看都像这群亲戚刻意在撮合。


    “六姑姑说江阿姨喜欢她酿制的梅子，就多拿装了一些，有点重。”


    几个大罐子装在编制篮里，温弥平时搬画材都是自己动手，这点东西对她来讲，算不得什么。


    “没事，给我吧。”她刚接过，电话响起来，“不好意思。”


    “没事。”顾屿也没松手，示意让她先接电话。


    手机翻过来一看，屏幕上出现江昀的名字。她抬起头看顾屿一眼。


    恰好被顾屿捕捉到眼底压下的神情，“我先帮你拿到前面咖啡店吧，你也少拎一段路。”


    “谢谢。”


    等顾屿走远，温弥面向马路，吸了一口冷风接通，她朝着顾屿那个方向看，吸的那一口冷风慢慢呼出来。


    江昀：“弥弥，这周六回家吗？”


    这样的开场白她再熟悉不过了，打探的意味是亲情寒暄压不住的。


    “给你送梅子回来。”


    江昀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不着急，你周六要是空也约小顾出去逛逛啊，找个地方好好玩。”


    温弥不说话，江昀说出来挺简单似的，似乎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一顿饭，几次见面就能定下来，恍然间她还真觉得江昀和温康年轻时的轰轰烈烈是臆想出来的。


    “你听到了吗？也别老围着工作转，得把事情定下来，你们总要有时间再谈个一段时间恋爱互相了解一下，是不是？”


    顾屿已经到咖啡厅，门口外摆了几桌，东西就放在外摆的桌上，朝着她招收，指了指咖啡厅内，示意自己进去买喝的。


    温弥点点头回应，动作小，顾屿看到了。


    “妈，我自己知道。”


    电话挂断，屏幕上陆昭野的电话打过来，温弥停在咖啡厅门口，犹豫几秒点开。


    刚滑开接听，温弥清了清嗓子：“曲念呢？”


    “喝多了，被人扔在云顶。”陆昭野声音懒懒的。


    “你在哪儿？”


    陆昭野语气带着戏谑，“怎么？真来睡我？”


    温弥抿着唇不说话，刚要再开口问，那边传来声音。


    “云顶，你慢慢过来。”


    “弥弥，你喝拿铁可以吗？”顾屿的声音突兀的逼近，人从咖啡厅刚出来，这一声弥弥也穿过听筒到达了陆昭野耳朵里。


    那头的陆昭野眉心皱了皱，一声冷笑。


    还没等温弥回复，电话挂断。


    温弥看了一眼屏幕，整个人愣住，这冷笑是什么意思？


    “嗯？怎么了？”顾屿问她。


    “没……没怎么。”温弥锁上屏幕。


    顾屿脸上还是温柔的笑意，“那你看看喝什么？我去买。”


    “我都行。”温弥回。


    “那还是拿铁吧。”


    “顾屿。”温弥喊住要进屋的顾屿，等到顾屿转过来，眼眸底下溢出笑，她犹豫着开口问，“你单身吗？”


    顾屿眉心皱了皱，被逗笑了，“不是单身还能出来相亲？”


    温弥尴尬地扯出一个笑。


    “你有话要说吗？”顾屿看出来了，便直接问了。


    温弥眼眸低着，片刻后，才看着他点点头。


    …


    “这睡得雷都打不动，刚刚我让人送醒酒汤，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把人小姑娘吓得以为死在里边了，我说，这人到底谁啊？”徐坷又一次八卦起曲念。


    陆昭野手指敲着椅子扶手，捏了捏眉心，徐坷聒噪了些。


    他现在心情是乱的，满脑子都是刚刚听到的声音。


    “朋友。”


    “朋友？你哪来的这么野蛮的朋友？”徐坷后腰靠着桌，双手环抱说起正事，“你跟温弥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离婚啊？”


    “谁跟你说我们要离婚？”陆昭野白他一眼，手指翻着报表。


    徐坷跟欠打似的凑上去，倾身靠近，手掌压住桌上的报表，“我可是都打听了，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这丢的是你的面子。”


    “什么事？”陆昭野把他的手打开。


    徐坷放低了声音，“她前段时间相亲去了。”


    陆昭野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说话继续手里的动作。


    “你别不当回事，虽然对方是个医生赶不上你有钱，也没你帅，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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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妈这事儿不一样！”徐坷抓住陆昭野的手腕，动作稍显暧昧，“你知道这人谁吗？我查过了，她旧相识，好几年前就认识，那时候关系还不错，各种画展都一块儿，还一起去山村做过慈善。”


    “你不在意？抛开这些不谈，我打听过了，后来他俩不联系，是因为这小子有了女朋友！正经的普通朋友会因为这种事不联系吗？当然不会，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陆昭野慢条斯理把眼皮抬起来，手腕抽回，动作有力却又漫不经心。


    从看到那张照片开始，他是有感觉两个人是旧相识。温弥想要拿回照片，也证实他的某一种猜测。


    说起来他们认识那会儿，他不在国内。


    想到这里，陆昭野的眼神是冷下几分。


    “你闲的？谁给你的胆子查她？”


    “不是……”徐坷站起来的动作放慢，神情里有些害怕，“我这不是为你好吗？她有喜欢的人。这破镜重圆的戏码，要是真成了，那你……这不……”


    “我管她以前喜欢谁。”陆昭野瞥过去，“徐坷，你要真闲我给你找个活儿干？”


    “别，我错了。”徐坷认错很快，看上去是真在忏悔，不过三秒，又贱嗖嗖地说，“话这么说是没错，你就不怕她旧情复燃，跟你离婚？毕竟你俩是意外。”


    陆昭野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才要让温弥意识到，选择他比顾屿划算。


    至于最后是不是他，全看对方。


    有句话徐坷说得挺对，毕竟是意外，最后凭什么是他？


    门口一阵敲门声，陆昭野回神。


    徐坷火气有了地方发泄：“谁啊！？”


    莫卓隔着门喊：“陆总，温小姐来了。”


    …


    温弥赶过来花了四十几分钟，路上堵车严重，她用这四十几分钟梳理了所有思绪。


    从转角楼梯上去经过廊道，接近晚上，人多了起来，服务生端着酒杯往前厅包间去。二楼这一片反倒是很静谧，静到让人觉得黄昏如深夜。


    温弥往里面走，休息室的落地窗那儿，陆昭野低头看着手机，身影陷落在黄昏的光晕里，这不禁让她想起小时候那个黄昏。


    她和陆昭野躲在陆老爷子书房的柜子里，柜门坏了，只有一丝亮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他们喊了许久，也没人过来。


    窒息感让她头脑发晕，光也变得模糊，是陆昭野把她圈进怀里，借力推倒了柜子，才引来人。


    这些旧事总要借助某个场面才能回忆起来。


    陆昭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看着她，锁上手机屏幕，又挂回温和的笑意。


    “陆昭野，我们谈谈吧。”温弥开口。


    “谈你怎么从别人那儿赶过来的？还是谈你想睡我的事？”陆昭野收回目光，提步到桌边，惯有的戏谑带着不足的底气。


    “都不是。”温弥被噎住。


    “那谈什么？谈怎么补偿？还是谈怎么离婚？”陆昭野并不看她，倒一杯水。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温弥手指微微收紧。


    陆昭野终于抬眼，目光锐利，轻笑一声，“我现在就是在好好说话。”


    温弥微低着头，靠近桌，“你放心，离婚的话你的财产我一分不拿，毕竟我们是意外，我也可以在离婚之前跟你签好协议。”


    “所以呢？这就是你想好的结果？”陆昭野重新低眸，喝水，“一段关系，一张证在你看来很简单，甚至不需要一个解释，温弥，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知道。”温弥心跳如鼓，“所以我是来解决问题，都回到正轨上，让这张结婚证，不影响你，也不影响到我。”


    陆昭野冷笑，笑得很勉为其难，“你酒醒了，说不要就不要了，还跟我谈什么？”


    在陆昭野看来就是这样，一张证而已。


    说不要，那就不要了，离婚也就是签字的事儿。


    温弥的话被逼到角落了，她眼神放缓。


    “谈恋爱，我们谈恋爱。”


    陆昭野抬眸，看过去，眸光轻微诧异，握着水杯的手指倏地收紧。


    “陆昭野，我想好了，钱你不需要，直接离婚对两家长辈也无法交代，我们之间的问题，在于一切都错了序。缺少了所有本该有的过程，我们按正确的顺序，走一遍。”


    陆昭野挑眉，显然没理解：“走一遍什么？”


    温弥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走一遍婚前的流程。约会、恋爱、见朋友……假装恋爱，然后再离婚，这样一切就都正常了，这是我能给你的补偿。”


    陆昭野神情错愕了一瞬，仿佛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的神情，难以让人捕捉到。


    “哦，我不愿意。”陆昭野徐徐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