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惑臣妻

    白日在湖州府云湄根本见不着晏琅人影,她虽没事儿可做,可也没心思出门逛,婉拒了李夫人再次游玩邀约,李夫人遂遣了女儿李雪慈与云湄作伴。


    李夫人想着,两位碧玉年华少女相伴,较之有她在旁,更得清雅自在。


    李雪慈年方十六,比云湄小两岁,生得秀美,身姿静雅,性格也如其名,柔顺温婉,云湄和她相处甚为轻松。


    不过半日,两人较前一日更为熟悉。


    云湄方知道,这李俊霖一家俱是京城人士,李俊霖携家眷到湖州不过堪堪两年。


    在云湄看来,李雪慈琴棋书画,样样入妙,她盈盈而坐,纤手轻拢,抚弦成音,那清越之声似绕梁之音,令云湄心魂俱醉。


    一曲终了,云湄诚心赞道:“雪慈妹妹的琴音,如清风明月,令人心折。”


    夸赞溢美之词总归令人开心,而且云湄眉眼弯弯,眼里全是真心欣赏,不是奉承之语,李雪慈莞尔,又有些遗憾叹气:“以前在京城时,家里专门有请太常寺乐官指导琴技,来这里后没有合适老师,这两年自娱自乐,技艺大不如从前呢。”


    “以后回京,怕是各方面再难拿得出手。”


    “不过,也许不会回去了。”


    云湄好奇:“外任不是有期限吗,任期届满难道没机会回去?京城里亲戚们不能帮着跑动么。”


    李雪慈摇头叹息:“姐姐有所不知,我爹特意跑动才寻了个机会来湖州。”


    见云湄不解,李雪慈解释道:“当今天子刚登大宝那会儿,每日不是三省就是六部,这个官员砍头,那位官员流放,我爹出门上值,全家都胆战心惊晚上能否再见,后来我爹费劲儿一番才得以到此任职,总算能出入平安,一家人安稳过日子。”


    云湄早就听说过当今天子章武帝恶名,但那不过亲戚们在民间口口相传,而晏琅近身伺奉天子,说得完全不一样。李知府一家可是亲身经历者,她忍不住打听:“当今天子果真暴虐无道,凭喜好随意杀人?”


    “或许官员办事不力,或许就单纯嫌恶旧日朝臣,日日有人死伤,官员们或者致仕,或者想方设法外放,留下的都屏声息气,大概就这样。”


    云湄默然。


    晏琅也是旧日朝臣,还是先帝亲点的探花呢。


    她眉头不自知地拢起来,李雪慈便明白了,忙安慰道:“姐姐不用担心晏御史,我爹说,便是这趟差事不成晏御史也不会有事。”


    云湄抬眸,疑惑:“为何?”


    李雪慈反倒沉了声音:“我爹说,这剿水匪之事若是不成,晏御史代表天子不会受罚,要死也是我爹死。”


    李雪慈不知,她爹李俊霖自知道章武帝高翊要亲来湖州剿水匪,便事事如履薄冰,时刻危惧人头不保。


    云湄想起她劝晏琅自保的话,问李雪慈:“胜败兵家常事,这水匪存在了几十年,难道李大人一时剿匪难胜就得死?”


    李雪慈黯然点头:“京城里被砍头的官员,都这样死的。若是累死战死在任上,倒没什么,若是办事疏忽,临危退缩,那会累及九族。”


    “至于是不是办事疏忽,不过陛下一句话。我爹提过,宁愿死水匪手上,被天子骂句庸才蠢材,不会累及家人。”


    “都不能死天子手里?累及九族?!”云湄脸色发白,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暴君的恐怖和威压。


    苛政猛于虎,这是暴君怖胜匪。


    她没和晏琅成亲,律法上不是他的九族,可暴君亲自给晏琅遴选的士兵各个都看见了,他办差都带着她!


    若晏琅剿匪失败,她就是该千刀万剐的祸水。她拿着路引跑到天南海北,能跑出暴君的五指山?


    还是晏琅想拿她讨好的权贵是暴君?


    晏琅办差为何要带上她?


    云湄不禁打了个哆嗦,身上冒出冷汗。


    她脸色变化明显,蹙着眉唇角紧抿,一个字都不再说。


    李雪慈知道云湄被吓住了,她在京城时每日听到周围熟悉的人谁谁死了谁谁被抄家了,也是吓得这般脸色煞白,晚上觉都睡不着,来了湖州才慢慢好了。


    李雪慈喜爱这个真挚不矫饰的姐姐,她安抚云湄:“姐姐不用担心,晏大人应该没事,我爹说,陛下可爱重他呢。而且,有晏大人亲自坐镇,我爹还有都尉们通力协作配合,想来绞杀水匪不过早晚之事。”


    云湄胡乱点点头,心思根本收不住。


    当初想得简单,晏琅保命要紧,但暴君拿着铡刀站在他身后呢,他前有狼后有虎,所以他宁愿拼死一搏富贵险中求。


    可她得想最坏的情况啊。


    她不想给晏琅陪葬。


    “姐姐出身杏林世家,令尊还是太医,姐姐可会医术?”李雪慈不想纠缠沉重之事,这些政务内宅女子无能为力,她岔开了话题。


    “略通一二,从未给亲人以外的人看诊过。”云湄心不在焉应答。


    李雪慈觉得有戏,她猜想,云湄父亲为太医多年,她总该知道些秘方奇方什么的,毕竟岐黄之术都是父传子继,一家人就靠秘方吃饭。


    李雪慈有点儿羞涩:“不瞒姐姐,我自从来了月事,每次来时腹痛难忍,浑身大汗淋漓,痛苦不堪,在湖州和附近寻了许多大夫,喝了无数汤剂,均无效果。姐姐这儿,可知晓些对此症的上方遗方?”


    云湄纷乱心思忽被打断,她的目光在李雪慈身上流转片刻,心中起了浓浓兴致。


    她的父亲最擅妇科,是宫里娘娘们最爱召唤的太医,父亲的手记她倒背如流,不过从未有过用武之地。


    云湄眼里闪着光,对李雪慈道:“你还真找对了人,我父亲生前专给娘娘们看病,我知晓许多妇科良方。”


    “不过,”云湄有点儿犹豫,“我从未给人诊过妇科。”


    “不打紧!不打紧!”李雪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姐姐尽管在我身上试!”


    “现在就帮我诊脉吧?”


    她被此病折磨得心力交瘁,每月都得在床上躺上七八天,爹娘更担心此病对她说亲和生儿育女的影响,母亲愁得饭都吃不下,但凡听到擅此症的医者和药方,都给她寻来让她试,可从未有改善。


    所谓病急乱投医,现在得知有当朝太医的良方,李雪慈喜出望外,恨不能当场喝上汤药。她将衣袖撩了起来,直接向云湄伸出手腕:“烦劳姐姐就帮我看一看吧。”


    见李雪慈言辞行为干脆利落,云湄不再犹豫,纤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感触她的脉搏。反复诊了几次确认无误后,又详细问病史经血颜色形状过去药方等,看过舌苔细致触过腹部后,云湄才道:“有个方剂可以试一试,需要月事来之前至少提前喝上三日,最好喝上一周,月事来时不用喝,若有效果,可继续服用至少三个月。”


    自四处寻觅大夫诊病以来,从未有大夫触诊腹部,就云湄这一个动作就赢得李雪慈无比信任,更不论她问的许多问题都让李雪慈第一次回忆细微之处,李雪慈顿感病情有了希望,喜不自胜道:“好好好,姐姐快写药方,我恰好月事快来了。”当下便安排丫鬟抓药煎药。


    后面几日,两人琴棋书画之余便是琢磨病症,云湄详细问询李雪慈服药后各种感受,细细观察脉搏舌苔等变化。李夫人更是亲自道谢,备了银钱和谢礼,不过都被云湄婉拒愧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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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言她第一次看诊妇科,只是尝试和试验。


    在李雪慈月事来的第一日,她的腹痛大有改善,李雪慈拥着云湄,和李夫人一起三人都喜极而泣。


    这日傍晚,高翊也早早回来。之前几日,他连和云湄一起吃饭都没有时间,夜深了才和众人回府,简单和云湄说上几句便回房休息。


    高翊兴致很高:“今日我们早些吃饭,然后我们出去转转。”


    云湄完全没有出门兴致。


    自从李雪慈口中得知,剿匪事败极有可能被赐死,云湄就想和晏琅好好谈一谈,前几日她没有机会和他详说,但她每晚反复琢磨,渐渐有了主意。


    云湄:“事情都办妥了?我不想出门,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高翊“哦”了一声,没有改变主意:“吃饭的时候说,出门的时候也可以说。”


    云湄还想强调事情重要性,已被高翊拉起手出了房门。


    小厮丫鬟在门口等着主子传唤,等到了饭厅,侍候的人也川流不断,高翊问云湄要说什么,云湄看着眼前时不时出现的丫鬟们,随口道:“李小姐才情横溢,琴棋书画皆臻妙境,实在让人艳羡。”


    高翊轻笑着“嗤”了一声。


    云湄真心觉得李雪慈是完美无缺的可人,听闻这一声嗤,皱眉道:“我赏过她的画,和她对弈过,还听过她的琴,她般般好,六郎没听没看过,嗤什么?”


    高翊不以为然:“贵小姐们学这些,不是为了互相攀比时的脸面,就是取悦他人的手段,又不是真心喜欢。但凡你花点儿时间,学得比她们还好。”


    他语气有点儿怨意:“你不过背了本棋谱,就赚我一个戒环。”话锋一转,抬眸看向云湄:“你想学什么,我找人教你,但要是你真心喜欢,不用攀比愉悦任何人。”


    云湄凝眸看他,思绪不自觉神游九天。


    李雪慈淑女典范,在云湄眼中挑不出错处,这样的好姑娘在晏琅这儿竟得了一声“嗤”。


    是美味珍馐吃得太多,也会偶尔念想些野菜?


    京城贵女们各个完美得像个假人,所以她这样不晓得什么规矩啥都不会的就形成鲜明对比,自带活气,入了晏琅的眼?


    “看什么?”高翊见她拿着筷箸呆看着,举起手在她眼前晃晃。


    云湄回过神,她不过随口一说,这几日她要么钻研妇科药方,要么想晏琅剿匪事败后的出路,她笑一笑继续随口道:“我想学医,想看太医院里和妇科有关的医书呢。”


    父亲手记里多次提到太医院的各种医书,勾得云湄心痒也想看,但她知道,这不过一个幻想,她没有身份去接触这些官家保密的医书。


    高翊有点儿讶异:“这是你要说的重要的事儿?”


    李俊霖提了一嘴云湄给李雪慈诊病,高翊当时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云湄如此上心,高翊轻松一笑,“我可以办到。”


    云湄刚刚吃下的一口饭含在口中忘了吞,她发出含含糊糊声音:“六郎是去求陛下?”


    她檀口微张不敢相信,可也有兴奋在眼底雀跃,高翊很欢喜,云湄第一次向他开口,她心里不可能之事他轻轻松松就能办到,假以时日,以后她知晓他身份时,知道她也可以享无上权力无所不能时,他不相信她无动于衷。


    “嗯,陛下事事照拂我,”高翊眼眸熠熠发光,“这天底下只要你想,我全能办到。”


    云湄看着这张神采熠熠傲骄的脸,听着这忘乎所以狂妄自大的话,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他是暴君的死忠,他在高高云端太久,忘了身系大地来自草根,忘了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韶华胜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