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人事堂的执事穿着赭色法袍，站在长桌后面。


    他看上约四十来岁，瘦长马脸、眉毛又短又粗，眼皮耷拉着，眼神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右边嘴角有一颗豌豆大小的黑痣，下巴留着一把山羊胡，阴阴冷冷地接过苏湛递过去的玉牌。


    玉牌里面记载着她的身份信息，以及之前做杂役弟子时，换取的任务点数。


    执事在玉牌上随意点了几下，将她的身份从【外门杂役弟子】改成了【外门弟子】。跟着，连着玉牌一起，将一块房号牌递给她：“这是你在外门的住所。”


    又告知她，明日辰时三刻，到课室报道。


    外门弟子跟杂役弟子不同。


    有单独的院子居住，有专门的执教授课，每月还有10颗下品灵石、30粒辟谷丹的月薪。不需要每天分出半天时间去做杂役任务，随时都能修炼。但同样的，如果想要赚取点数，兑换门派物资，就需要自己来人事堂接任务。


    外门弟子能接的任务点数，自然比杂役弟子更高。不像杂役弟子，最高只有1~2个点数。外门弟子这边只要你豁得出去，一个任务就算是50个点数，也能赚得。相应的，任务难度也比杂役弟子要高很多。


    “多谢执事。”苏湛接过玉牌和房号牌，原地等着。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执事也冷着脸等着。


    苏湛抬起头，眼睛里是疑惑。


    执事绷着脸：“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下一个。”


    排在她身后的弟子立刻上前，恭敬地双手递上身份玉牌：“执事大人，这是我的……”


    苏湛收起眼睛里的疑惑，抬手朝执事行了个拱手礼，转身朝人事堂外面走去。


    弹幕：


    “？？？”


    “什么情况？”


    “主播，他还没有把月薪给你呢~我明明看到其他NPC登记后，都能领到灵石和辟谷丹！”


    “黑心肠的！看来这外门，不管是管事，还是执事，心肠都不是一般黑啊。”


    “掌门：贪墨之风成患，吾心甚痛！”


    “呵呵，上行下效罢了，说不定掌门才是最贪的那个。”


    ……


    人事堂的执事，没有将苏湛每月的10块灵石和30粒辟谷丹给她。


    弹幕：


    “没关系，你们忘了上一个贪了主播【新手大礼包】的管事的下场了吗？”


    一句弹幕飘过。


    弹幕：


    “我相信，主播一定不会放过他！”


    “也是~我仿佛已经看到执事的下场了。”


    ……


    “观众【喵喵教主】，送主播口香糖×10。”


    “观众【我要上天】，送主播桃花扇×10。”


    ……


    苏湛从人事堂出来，没有离开，而是等在路口。


    弹幕的观众见了，越发肯定苏湛要拦路报仇了。


    苏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她站在人事堂前的路口，视线眺望着不远处，那座超过四百丈的山峰——忘疾峰。


    忘疾峰在灵霄宗十二峰里，算不得最高，也算不得最矮。此刻，却像是巨人一般矗立在她的面前。


    苏湛曾经在藏书楼里，读过一本叫作《灵霄宗概况》的书。


    书的作者除了狂吹那名叫作“朝闻道”的大修士外，也提到过灵霄宗的灵脉。书上说，作为八大修仙门派之一，灵霄宗有4条灵脉。他们平时修行，吸纳的天地灵气，便是从埋在地底下的4条灵脉来的。


    苏湛原先呆的杂役院，距离忘疾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属于忘疾峰的管辖范围，是外门的外门。现在管理外门弟子的人事堂，虽然还是有“外门”两个字，但却算是灵霄宗真正的一部分。位置在忘疾峰山脚的这一片。


    苏湛过来的时候，便立马觉察到两边的差异。她连忙抓紧机会，在体内运转《春雨连绵法》。


    现在想来……


    难怪一个外门弟子考核，上千人抢得头破血流。


    但修炼，本来就是一件残酷的事。


    “那就是忘疾峰吧？听说，内门弟子都住在山里。”这时，苏湛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湖绿色裙子的女弟子站在不远处。


    见苏湛望过来，女弟子朝苏湛点了点头：“陈碧清。”


    苏湛望向她头顶：


    【外门弟子·陈碧清】


    【修为：练气四层】


    是通过考核的10名杂役弟子里的其中一位？


    苏湛颔首：“苏湛。”


    听到她的名字，对方脸上先是露出惊讶，跟着又朝她点了点头，抬脚离开。


    苏湛又在路口站了一会儿，看到穿着赭色法袍的执事从人事堂里出来，转身进了旁边的一个院子。


    苏湛抬脚跟了过去。


    她抬脚进了院子，执事站在院子的树下。苏湛走到中年执事面前，解下系在腰间的卮虫瓶子，递给对方。


    执事检查过卮虫的真伪后，递给她一粒褐色的药丸。


    执事：“我还以为秘境出事后，你拿不到第二只卮虫了。干得不错。以后每隔十五日，来我这里拿一次解药。如果我有什么需要你办的事，会再派人通知你。下去吧。”


    苏湛没动。


    执事眼皮耸拉下的眼睛，看过来：“怎么还不走？”


    苏湛这才道：“执事，我这个月的月薪，你还没有给我。”


    执事闻言，冷笑起来：“呵，月薪？你不要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冷眼打量起面前的人。


    初见时，她才练气二层，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已经练气四层了。这修炼速度，令执事都感到一丝丝的威胁。


    执事决定敲打一下她，免得她忘了。


    于是，冷着脸道：“你见过狗，跟主人讨价还价？”


    苏湛平静地望着他。就在执事以为，她要暴走的时候，她又挪开了视线。抬手朝他抱拳，告辞离开。


    苏湛出了院子。


    弹幕都是“？？？”


    弹幕：


    “有没有人解释一下这段？主播？你被夺舍了？”


    倒不是被夺舍……


    苏湛想。


    “你们还记得那张【替死符】吗？”


    苏湛一边运转着《春雨连绵法》，一边朝她分到的院子走去，还一边低声向直播间的观众解释。


    反正她已经把【替死符】的渠道，卖给论坛的【绝世好运】了，也不用继续保密。


    弹幕：


    “在小星天秘境，杀死万陌的那张符箓？记得！”


    苏湛：“那张【替死符】，就是从外门执事这里换来的。”


    回档后，为了击杀万陌，苏湛做了万全的准备。将未来可能会遇到的可能，在脑海里都模拟了一遍。当然，也包括“她回档后，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杀死万陌”的这一点。


    如果，她真的没办法杀死万陌？


    苏湛带着这个问题，找到了那只贪婪的玄凤。从玄凤那里，知道了【替死符】。随后，又知道外门的某位执事手里，恰好有【替死符】。


    “还记得赵执事吗？”苏湛又道。


    当初她为了活命，悄悄将赵执事参与“炼丹堂药材失窃案”的证据，送去给了赵执事的死敌，以及戒律院的人。


    赵执事的那位死敌，便是山羊胡执事。


    在最初的回档中，苏湛是匿名举报的。回档后，知道山羊胡执事手里有【替死符】。这次，她便不再匿名，而是光明正大出现在对方面前，跟对方谈“合作”。


    她想要替死符。


    山羊胡想要卮虫。


    可是，他们的身份是不对等的。


    山羊胡，是练气大圆满的修士。


    在练气大圆满的修士面前，当时只有练气二层修为的她，就像是一只随时能被捏死的蚂蚁。


    为了拿到替死符，苏湛主动服下一种名为【毁阴德】的毒药，让自己受制于山羊胡。


    而山羊胡让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从小星天里带一只卮虫出来。


    何谓【毁阴德】？


    所谓【毁阴德】，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毁阴德。


    如果她不能按时服用解药，那毒素便会侵蚀她的灵感、毁掉她体内的灵根，最后全身灵力被抽光而死。


    苏湛将右手举到面前，手腕内侧有一抹黄豆大小的红痕。这便是【毁阴德】留下的痕迹，也是她的催命符。


    一旦红痕变成黑色，就离她的死期不远。她必须每隔15天，找山羊胡执事拿一次解药。


    她现在受制于【毁阴德】。相当于她的这条命，也被山羊胡操控。山羊胡贪她那点灵石辟谷丹，就真的是小意思了。


    弹幕：


    “卧槽！狗贼！！！！”


    “主播，你对自己还真是狠啊。为了一张替死符，主动服毒？！”


    “这段剧情，我怎么没有印象啊？是因为那天我提前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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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还好吧。”


    苏湛看着手腕处的红点，然后扬手服下山羊胡给她的那粒药丸，“虽然性命被人操控的感觉，不太好，但如果重来，我还是会选择服下【毁阴德】。”


    不管是游戏外，还是游戏里面，她都只有一条路可以选——修炼、晋级，成为第一个飞升的游戏玩家。


    玩家苏湛和修士苏湛，都是没有退路的。


    弹幕：


    “有办法解毒吗？”


    “主播，你问过那只怪东西吗？”


    “嗯。”


    苏湛点头。


    事后，她问过玄凤。玄凤说，【毁阴德】没有解药，除非她自己在毒发前，修到金丹期，又或者有金丹期的修士，愿意出手帮她拔除毒性。


    否则，无解。


    弹幕：


    “难怪叫【毁阴德】！”


    对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来说，是致命的毒药。


    不过对苏湛来说，其实还好。债多不压身。仁善堂那里本身就有一笔账，加上疑似她仇家的“金丹堂主”，现在又多了一个【毁阴德】的山羊胡……


    都想要她的命。


    那她就非要，活着。


    “呵呵。”苏湛冷笑着，推开了面前的院门。


    她已经来到了在忘疾峰山脚下的居所。这是一座独门独院的一进房子。一个小院子，里面带四个房间。


    一个厨房，一个厕所，一个卧室，还有一间，苏湛打算用来以后做炼丹房。


    以后，这里就是她外门的临时住所了。


    院子里有一口井。


    苏湛一边运转《春雨连绵法》，一边提水，将院子里里外外，简单地打扫一遍。


    院子角落里有一棵桂花树。苏湛打扫完，没有急着研究那本《归墟逍遥灵火修炼秘法》，而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三支香，熟练地插在了桂花树下，双手合十，口中默念：


    “玄凤大人，请见！玄凤大人……”


    哗啦——


    一个一人高、类似三角饭团的黑影，裹着一件黑色羽毛斗蓬出现在了桂花树的树冠顶上。斗篷里露出的碧绿色的禽类眼睛，贪婪而警惕地盯着树下的苏湛：


    “人类，你想知道什么？”


    声音，又尖又细。


    一如以往。


    弹幕：


    “又来薅羊毛了~”


    “蹬蹬蹬蹬！固定NPC再次登场！”


    “我都有点同情玄凤了，被主播白嫖了这么多次。”


    “如果评【游戏最惨NPC】，王请命都要给玄凤大人让道QAQ”


    ……


    “人类，你把玄凤大人的报酬准备好了吗？如果你……”


    苏湛没管弹幕的调侃，在玄凤要说下一句台词之前，熟练地掏出那本《归墟逍遥灵火修炼秘法》，双手奉上。


    跟着，又取出那株从小星天得来的绿色灵植：“我想知道，它的名字，以及品级作用？价值多少？”


    玄凤一把抓过《归墟逍遥灵火修炼秘法》，塞进它的羽毛斗蓬里，跟着贪婪的视线落到她手里的灵植上：


    “人类，这叫【辛菱花】，是一株筑基期的灵资，可以用来冲击筑基，也可以用来炼制筑基期的水系丹药。人类，你的报酬已经用完了，玄凤大人要……”


    回档。


    苏湛奉上秘籍后，从储物袋里掏出那块碎掉的菱花铜镜碎片：


    “我想知道，这块碎片能否修复？”


    玄凤将秘籍塞进斗篷里，尖细的声音响起：“这个问题跟灵霄宗无关，玄凤大人不能回答。”


    无关还收我秘籍？


    回档。


    苏湛奉上秘籍。


    这次，她没有再从储物袋里掏东西，而是问：“我有一些法宝灵器，想要找地方卖掉，换成其它东西。我想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玄凤将秘籍塞进斗篷里：


    “有。仁善堂。”


    苏湛：“不要仁善堂。”


    玄凤：“人类，你的报酬……”


    回档。


    苏湛又重新问了一遍，不过这次，加了“不要仁善堂”。


    玄凤将秘籍塞进斗篷里，想了想，道：“那就是水火城的【黑市】。”


    苏湛回档两次，问到了【黑市】的位置、进出方法。


    回档。


    苏湛：“什么是灵火之心？”


    玄凤将秘籍塞进斗篷里：“人类，你要炼制灵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