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24日，星期六。


    9：30 AM


    盘星教总部，星之子之家入口处。


    作为进入盘星教的第一道门槛，建筑正面入口的厚重木门此刻毫无拒阻之意，安静地向外敞开着。


    往常总有教会成员笑容可掬地值守的大堂中，如今却见不到人影，显得尤为空荡沉寂。


    室内的地砖与四壁都呈现青白的冷色调，精心设计的灯光自下向上收束，令透光的天井看起来比实际更高，也令整个空间更显庄严。


    这种庄严肃穆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几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到来。


    率先大步走进来的是自然是五条悟。


    “这里给人的感觉真差！而且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六眼”迈动长腿，在大堂中央站定。他抱胸环视一圈，然后扭头去看身后的同伴，“阿幸，你确定没搞错日期？”


    被点名的久我幸落后他几步，正抬头去看那些自带有特殊设计的天井处泄露进室内的微光。


    而既要收起自己的咒灵，还要忙着向夜蛾正道汇报情况的夏油杰则比她又要慢上一步，此时才刚刚踏进大堂。


    虽然三人才集体行动不到一小时，夏油杰就明显变成了队伍中负责收尾的人。


    “真可惜，准备好的咒言看上去派不上用场了。”


    幸收回略带欣赏的视线，将一直抓在手中把玩的电子设备塞回口袋，然后才回答五条悟提出的问题，“我想日期应该是不会错的。如果不是有什么大动作，盘星教也不必放下这样大范围的‘帐’。”


    她越过五条悟，朝更深的建筑内部看去。


    通向内部各处的道路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


    “据我所知，这里最大的礼拜堂建在顶层的三楼，可以容纳的人数上限大约在三千左右。”


    久我幸斟酌着抛出自己掌握的建筑情报。


    她转了个身，竖起食指向上指了一个方位，“也许信众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已经集结……五条，这个位置，大约30米外。你的眼睛应该可以看得到吧？”


    正和夏油杰凑在一起，对着对方手机上收到的夜蛾的回信邮件嘀嘀咕咕的五条悟抬起头，扭着眉抓了一下后脑。


    他想也没想，便拉下架在鼻梁上的圆墨镜，顺着久我幸手指指向的方向抬头看过去。


    “六眼”只用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迅速得出结果。


    五条悟收回视线，点头肯定了幸的猜测。


    “还真是，都在上面。好像有超——多人。”


    白发咒术师停顿了一下，神色变得有点纠结，“不只有普通外行人，咒力的感觉不对，应该还有几个咒术师。不过都是杂鱼而已，没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吧。”


    久我幸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这就是“六眼”对于咒力的感知与把控。


    不仅对周身一定范围内的状况了如指掌，甚至能够根据咒力的流动，一定程度上详细把握对手的术式。


    如此便利的能力，也是如此令人忌惮。


    也难怪梦想统领整个咒术界的咒术总监部对其态度暧昧。


    在面对五条悟时，总监部既不敢过分对其施压，往往对一些无伤大雅的违规与乱来之处大多视而不见，却也从不真正放权。


    “我已经联系过夜蛾老师，应该很快就会有‘窗’的人来确认情况。现场存在大量非术师的话，我们的行动也需要考虑到民众安全的问题。”


    夏油杰收起手机，不大赞同地摇摇头。


    “悟，你太想当然了。”


    他叹了口气，沉下声音，“弱小的对手总会有他们的生存策略，术师的手段只会更加诡谲。如果对方先一步做出反应，拿在场的众多非术师当作挡箭牌，情况会变得对我们很不利。”


    五条悟明显不太乐意听这些。


    大少爷臭着脸“啧”了一声，在这个场合倒是勉强按下脾气，没直接反驳好友的说法。


    久我幸因此又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这家伙总是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实际上倒还是会考虑一般人的死活，也愿意为此做出让步。


    这就和她很不一样了。


    “那么。”


    幸将视线移向夏油杰，明知故问，“夏油同学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里等待增援吗？”


    这是一个狡猾的问题。


    不出她所料，黑发少年想也不想便摇头否定。


    “不。我们现在就行动。”


    夏油杰微微皱眉，冷静又笃定地做出判断，“没必要等增援。如果这里有什么危机是我和悟联手也处理不了的，那其他人来再多也未必有帮助。”


    “咒灵操术”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与日常温和、谦逊的表象不符，这副神色中暗藏的自信与狂妄，半点也不逊于将态度直白展露的五条悟。


    他目光掠过就快要失去耐心的五条悟，然后落在参观似的悠然打量四周、丝毫没有紧张情绪的久我幸身上。


    尽管进入咒术界满打满算尚不满一年，夏油杰却已经快速熟悉了咒术师们的做派，学会了对付各种性格古怪人物。


    少年思索片刻，在自己的理解范围内，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我会让咒灵先一步探路。就争取在和对方正面交锋之前，尽可能地获取更多情报吧。”


    夏油杰放出几只较为特殊适合隐秘行动的咒灵，分配道，“一会就由我和久我控制住在场的术师，尽量减少现场的损伤。悟，你的术式破坏力太大，最好不要轻易在建筑内使用，非术师们的安全就交给你来保障……没问题吧？”


    五条悟明显并不太满意于这个结果。


    白毛发出泄气一样的拖长了音的抱怨声，他的挚友微笑着选择无视。


    久我幸则并无异议。


    “我明白了。”


    她不但配合地点头，还反过来主动催促，“既然已经决定，那我们就快些行动吧。”


    对于幸来说，到底是要负责保护非术师，还是负责和在现场的不知名术师打上一架，乃至于自己在夏油杰心里到底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这些都不是她最关心的事项。


    盘星教聚集数量众多的信徒，究竟要举行什么样的的仪式——只有这一点，才是她现在最好奇的事。


    “出发！”


    两个咒高生的其中一个精神十足地回应。


    另一个则轻轻耸了耸肩膀，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别太放松啊，悟。”


    夏油杰松了松眉头，语带笑意，“如果我和久我真的遇到难缠的对手，现场就全要靠你了。”


    ……


    数分钟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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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我幸独自一人站在深黑的礼堂入口处，脑中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思考，开始怀疑夏油杰是否也拥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咒言天赋。


    他最后的发言可称一语成谶。


    难缠的对手出现得比他们预期得还要更早。几乎是在三人踏上二楼的瞬间，来自对面——诅咒师们的袭击便迅疾地到来。


    幸避过诅咒师的攻击，同时也与另外两人分散开来。


    她用眼角余光瞥见五条悟似乎想要转头，但被她出声喝止，于是“六眼”只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收起犹豫，向三层方向冲去。


    夏油杰则与她同时遭到另一个黑影袭击，和她避向了不同的方向，很快在视野中消失。


    这样的走向倒也算是和原本他们的计划相符。


    久我幸心想。对她来说，能找到机会单独行动是好事，从这一点来看，反而是这些诅咒师帮了大忙。


    一片寂静中，她听到高跟鞋的鞋跟落在地上，发出由远及近的“哒哒”声响。


    视线所及的黑暗当中，逐渐显出一道黑影。


    “啪”


    礼堂正面玄关的灯被打开了。


    “预料外的贵客上门，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开灯的人发出一声轻笑，说出的话颇显有礼。


    久我幸并不答话。


    她在灯光下略微眯起眼，无言朝对方看过去。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算得上美丽的女人。


    她打扮得与“术师”这一身份不大沾边，更像是一名随处可见的职业女性。白色衬衣，搭配一件酒红色的西装外套，下身则配着颜色相称的直筒裙。不论从哪方面看，都再得体不过了。


    而当幸将目光移向对方的面部，原先这种普通、得体的印象，立刻便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飞快融化、消解。


    女人的面容实际也没有太多特殊之处。


    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一双浅棕色眼睛，五官端正而明艳，涂着淡色唇彩的嘴角还带着弧度，好似时刻都在微笑似的。


    久我幸注视着面前的术师，同时脚下迈开步伐，一步一步走下礼堂的阶梯。


    “没有请帖、不请自来的客人，也能称得上是‘贵客’吗？”


    她走下最后一级阶梯，开口问。


    “怎么不算呢？”


    女人回答，“一个人的出现如果令人感到惊喜，那她自然就是一个受欢迎的好客人。”


    这简直是歪理邪说。


    久我幸敢肯定，盘星教的人只怕都不会这么觉得。对那些不知在盘算什么的宗教人士来说，她，还有另外两人的出现，恐怕是令人感到惊吓还差不多。


    想要反驳，可说的话实在太多。但这些现在都并不重要。


    幸的目光聚焦在自己最感兴趣的部分。


    那是一道形状古怪的伤疤。


    十字形的创口颇为狰狞，正如宗教故事中所谓的“圣痕”一般，烙在女人的前额。这些丑陋的十字连成一排，在女人每一次微笑时微微颤动，吸引人关注。


    “能在这里见到你，确实让我很惊喜。这一点我可没有说谎。”


    站在礼堂另一侧的女人忽然发出轻轻地叹息。她弯起眼睛，看着久我幸，笑容竟然好像有些慈爱似的。


    女人轻声说：


    “这些年，英理那孩子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