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深站在长廊的尾端，之前挂在衣架上漆黑一片的衣服上身之后才看得明晰，薄薄的一片黑色绸缎上嵌着暗纹，贴着肌肤显出身体的线条，领口大敞着，因为抱胸的动作，胸肌的轮廓格外明显，脖子上松垮地圈着一条红色丝带，垂在胸前正中，在禁欲的妆容上添了一些蛊惑。


    似笑非笑的眼神瞥过祝芙腰间的手背，划过手腕上的手表，他的眼眸一沉，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手表是在港岛时他陪着一起买的，他挑走了一支，剩下的那一支如今出现在了别的男人的手腕上。墨蓝色的腕带和他今天整体的装扮并不搭，可他依旧戴着，大概也和他一样，极其珍重这一份礼物。


    他看向孟知聿，下巴微抬，黝黑的眼神里带着敌意，不满地轻啧，“走吗？祝总？”


    孟知聿也认出了他，曾经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绯闻主角。


    他垂眼瞥向祝芙，揽着她的腰，故意对他视而不见，柔声问：“他就是你说的朋友？”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也高估了自己的度量，一想到明日就要订婚，今天她还背着他见面，他的大脑就像是宕机的系统，只剩下了本能的不满。


    孟知聿咬紧牙关，紧紧掐着她的腰贴向自己，终于正眼看向对面的男人，直视他的敌意。


    祝芙点头颔首，解释说：“嗯，也是合作伙伴。”


    结合前段时间循迹的时段，孟知聿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松了一口气，撇过男人的眼神却依旧带着有意无意挑剔。


    没有理会两人的较劲，祝芙拂去腰间的手掌，转头看向孟知聿，眼神不经意柔和，“你先回去，我和他还有事，明天见。”


    陆砚深松了劲没再看他们，心底泛滥着酸涩与恐慌。她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即便是笑，也总是收敛着，好像世间没有什么有趣味的东西值得她停留，可是今天她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却很温柔，眉眼娇俏上扬，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


    窗缝里钻进丝丝缕缕的寒风逐渐驱散了长廊里的蓄积起来的暖意，本就不热烈的阳光透过浓密的云层后，只剩下了一点苟延残喘的温度，裹挟着冷风拂过身体，反而生出一些凉意。


    裸露的肌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搭在肩头的丝带彻底垂落，悬挂在脖前，被风吹起。陆砚深一步一步走近她，若无其事地扬起唇，“祝总，走吗？”


    祝芙点头，和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径直向前。


    忽然孟知聿拉住了她的手轻捏了一下，强调说：“明天见。”


    语气低沉，他压着眉，祝芙没有看见他藏匿在眼神里的偏执，快速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


    陆砚深放缓步调，有意落后半步，贴着她的手臂，低声说：“让你久等了。”


    “知道等会儿就拍快一点。”


    -


    镜头前的陆砚深有一种魔力，闪光灯亮起，他就浑然变了一副模样。


    躺在装满玫瑰花瓣的浴缸里的男人把玩着红色丝带，半敛的眼眸虚睨，矜骄又漫不经心地用丝带遮住了眼，仰起头轻嗅。


    像是一位变态吸血鬼伯爵在享用他的晚餐。


    祝芙之前一直觉得陆砚深是靠脸吃饭，现如今倒是多了一份认可。她的眼里划过欣赏，耐着性子，专注地看着他的拍摄。


    陆砚深对于镜头有着一种天生的敏感，什么时候做什么动作，什么表情更贴合，这些全都手到擒来，于是很快就完成了工作。


    和所有工作人员一一道谢后，陆砚深走到休息区，吩咐道：“袁珂，你等会开车先走，我和祝总一起。”


    祝芙不解地问：“需要这么麻烦吗？”


    她原定计划是直接签了合同，没有然后。


    “今天的行程公开，所以外面会有粉丝，”陆砚深一边走回休息室，一边解释，“你先上车，等会儿我直接去找你。”


    “行吧，”祝芙不情愿地撇了撇嘴，“那我先走，你快一点。”


    “知道了，祝总。”


    陆砚深换上自己的衣服，匆匆和粉丝道别之后，坐上车。


    “合同在椅子上，你自己看一下。”祝芙踩下刹车，转动方向盘，驱车离开。


    陆砚深抽出合同之后直接翻到了最后一张，看也没看签上了字，塞回文件袋。


    祝芙瞥了一眼，收回眼神，“你不怕我诓你？”


    “我相信你，”他转头看他，吞咽着心底的楚涩，“芙芙。”


    祝芙愣了一下，避重就轻地开着玩笑：“不是夸我是合格的商人吗？”


    陆砚深没有接茬，扯了扯嘴角，望向窗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们……能聊聊吗？”


    “你说。”


    “……”


    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说他很早就认识她，说他对他一见钟情，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看来，说什么都显得可笑又荒谬。


    或许一开始他就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接近她。


    “怎么不说话？”


    “我最近在山里拍戏，那里信号不好，常常刷着刷着就没有网，”陆砚深勉强勾起嘴角，声音有些闷，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风吹着凉了，“不过空气很好，有时候我下了夜戏，抬头就可以看见漫天繁星。”


    “说这干嘛？”


    “然后我会想起你。”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陆砚深转头看着她，眼眸深邃，他想调侃彼此心有灵犀，想笑，可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这个问题像是粗粝的沙，埋在心里膈应，说出口又会划破喉咙。陆砚深喉结滚了滚，转头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希冀。


    和他在一起了吗？


    孟知聿只说过喜欢，从未说过交往，也从未过问她的想法，可是他们的关系又很亲密，吃饭，遛狗，看电影，还会接吻。


    祝芙并不介意这样的关系，相反，她很喜欢，因为没有负担，没有压力，所以可以尽情享受。


    这样算在一起吗？


    她轻轻嗯了一声，抿着唇用余光看他，觉得他很陌生。


    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止步于此。在知道他还是第一次的时候，她就不应该再继续。


    “那我们呢？”


    “我们，”祝芙明知故问，“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


    孟知聿轻哼，垂眼压下了倦怠，嘲讽地问：“合作关系包括上床吗？”


    “……”


    “那我们合作期间也可以维持床上的关系吗？”


    祝芙无话可说，脸色不豫，“陆砚深！”


    陆砚深若有若无地应了声，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不管不顾感。


    “仅此一次，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


    “祝总，是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吗？”他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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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恭顺，却是半挑着眼斜睨，紧紧抿着唇，眼底一片晦暗。


    祝芙猛地转动方向盘，车身向旁边一移，刹车。


    “下车。”


    “你确定？”


    “下车。”祝芙冷声重复。


    陆砚深紧紧盯着她的眼眸，忽的轻笑，推门而出。门一合上，墨绿色的阿斯顿马丁疾驰而去，只留下了一嘴尾气。


    下车的地方是一个公园，并不偏僻，斜前方有一个商场，宣传屏上还滚动播放着陆砚深代言的护肤品。他找了一张长椅坐了下来，没有离开。


    祝芙直接回了家，也没有回头。


    -


    到家的时候，家里除了保姆管家，就只有她一个人。祝芙在沙发上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戚蓉哼着小曲推门进入屋内。


    戚蓉把包放在玄关，看见沙发上的人影先是扬唇，再仔细一看，嘴角又落回了原处，“真难得，请你回家比上天还难，难为你还记得有个家。”


    “嗯，”祝芙低头在玩手机随意搭腔，没有把母亲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忘不了。”


    她年纪小但已记事的时候，总是不理解为什么一母同胞，母亲对待姐姐总是比她要好，后来无意间听及她和父亲私下的谈话才明白，原来只是因为她会“抢”。


    在子宫里的时候抢了祝蕖的营养，导致她生下来就比自己弱小，又总是生病。出生之后抢了原本属于祝蕖的名字，再长大一些，她又要抢祝蕖姐姐的地位。


    父母总是会对弱小的孩子施以更多的关注，祝芙以前不懂，凡事都要争个明白，后来慢慢也就无所谓了。


    “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给循迹收拾烂摊子。”


    公司的事她略有耳闻，但不知悉，戚蓉不信，“就你？”


    “怎么？”祝芙听见这种轻信的语气就来气，“不能是我？”


    “你不惹事就不错了。”


    戚蓉和她争了几句，争不过，气愤地走上二楼，换了一身衣服下楼，正好祝蕖父女两人到家，瞬间消了气，露出和蔼的笑容迎上前。


    祝家没有吃饭不语的规定，餐桌上的对话有来有往，间断响起笑声。除了祝芙，要么低头吃饭，要么和孟知聿聊天，融不进亲睦的氛围。


    祝国荣问：“婚庆公司已经都安排好了，小孟那边怎么说？”


    “孟先生……比较忙，”祝蕖话语一顿，为难地说：“并没有和我有其他的联系。”


    戚蓉叹了一口气，扫了父女一眼，把丧气话咽了回去。


    祝芙听到熟悉的姓氏，又联想到公司最近的合作，忽然一阵心慌。她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盛起碗里的汤又倒回去，手一颤，陶瓷勺摩在碗壁发出一连串刺啦声。


    祝蕖转头不悦地问：“发什么疯？”


    祝芙干脆扔了勺子，哐啷响起刺耳的声音，汤汁溅出碗沿，在洁白的桌布上浸出一片浅黄色。她扬起嘴角，眼神却没有笑意，“朝我凶什么？”


    祝蕖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模样。


    “一直没有问，姐姐的未婚夫是谁？”


    祝国荣不满地说：“还说呢，之前让你回来你也不回。”


    祝芙没有理他，漫不经心地打理着桌前的狼狈，“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姐夫姓孟？”


    祝蕖点头颔首，“是拓宇的孟总。”


    “叫孟知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