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伤痕若能刻骨
作品:《东宫无剑》 “要不要去戏楼玩玩?”李摇光趴在辜山月身边问。
辜山月看了眼满桌切好的瓜果糕点:“等会再说吧。”
“好。”李摇光又躺回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背对着两人的漆白桐立马站起来,陀螺似的忙活起来,一会送来一碟剥好的松子,一会给两人添上新茶,一会又送来几本书……
李摇光躺着,嘴里噗噗吐瓜子壳:“你日子向来都这么悠闲吗?”
辜山月眯着眼,被李摇光的叽叽喳喳吵得昏昏欲睡。
“差不多吧。”
由于漆白桐伺候得太体贴,体贴到密不透风,李摇光甚至都忘了再提戏楼,和辜山月胡侃大半天,吃吃喝喝睡睡,黄昏时分才离去。
她一走,辜山月立马睡着了。
辜山月也是难得招待了一次朋友,还真是耗费心力。
她窝在躺椅上,薄暮的暖黄光线温柔地笼罩着她,忙活一天几乎没停下来过的漆白桐驻足,被蛊惑似的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静静望着她的睡颜。
面庞宁静清丽,唇色是淡淡的粉,像寂静山谷里一丛睡着的兰。
突然,她皱了下眉。
漆白桐注意到来回乱飞的小虫子,他伸手驱赶,动作轻而利落。
辜山月眉头缓缓舒展开。
等她睁开眼睛时,夜色降临,院子里没点灯,漆白桐坐在她身边,挥手驱散飞来的蚊虫。
“怎么不点灯?”
“你累了一天,好不容易休息,怕吵到你。”
漆白桐端来茶水,辜山月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润润嗓子。
“饿不饿,我去做饭?”漆白桐道。
辜山月感受了下,摇摇头:“不饿。”
短暂小睡了下,此时她精神饱满,一摸到无垢剑鞘,便觉得手痒。
辜山月推开漆白桐,提剑一跃而起,长剑出鞘如流水倾泄,一招一式轻灵如风,声声破空,剑快到如鹰追鸟雀,只见残影。
漆白桐捏着碗沿,看得出了神。
“唰”一声,一只叶子飞来,掉入碗中。
漆白桐一抬眼,正对上辜山月回身,剑尖如寒星射落。
她乌发飞扬,嘴角翘起:“拔刀!”
漆白桐心绪一震,拍刀而出,迎上她的剑势。
刀剑相交,嗡鸣声起。
辜山月身法灵动轻巧,如穿林摘叶,剑光之势比之飞泉还要迅猛,收放自如。
漆白桐身形沉稳,刀法古朴,迎击之势头如磐石落地,分毫不退。
辜山月觉出点意思,剑光如寒芒闪烁,漆白桐几乎看不真切哪里是虚影,哪里是剑尖。
漆白桐连退三步躲避,他的刀没有辜山月的剑快,但刀势比剑势更沉重迫人。
辜山月不伤他,只来回同他对招。
漆白桐察觉到辜山月长剑有意避开他的身体。
其实刺中也没关系的。
他身上有那么多伤,每一道都丑陋不堪。
可若是辜山月给他留下一道剑伤,只是想一想,他都心头微热。
那道伤会永远留在他的身体上,他要带着那道伤度过余生,带着那道伤死去。若是伤痕能刻在骨头上多好,即便腐烂了,那道伤依旧陪着他。
“锵——”
辜山月长剑在他刀上一拍,剑尖转势如灵蛇掉头,堪堪划破他胸口一层布料。
“同我对招竟还出神?”
漆白桐手掌按上胸口被划破的布料,心脏砰砰直跳,他眼底闪过一抹可惜。
辜山月:“再来!”
两人缠斗到一处,在这小院子里上下翻飞如两只蝶儿。
漆白桐面上一直带笑,这世上有多少人能与辜山月对剑,他不知道。
但此时此刻,她眼中是他。
辜山月旋身,脚尖在墙壁上一踏,对着漆白桐飞跃俯冲而来,漆白桐举剑迎接,却没等到刀剑相击的声响。
他看见一直望着他的辜山月转过头去,一声“姐姐”在他背后响起。
辜山月收剑落地,飘扬衣袂垂落下来,打了这么一场,她神色如常,脸不红气不喘。
“玉儿?”
漆白桐还维持着举刀迎接的姿势。
辜山月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再没看他一眼。
一道人影漫步走出,越过他,来到辜山月面前。
“姐姐,怎么大晚上练起剑来了?”李玉衡问着,侧过脸瞥向漆白桐,“姐姐练得可还舒心?漆大人擅使刀,不若我再寻个使剑的侍卫来陪你练?”
漆白桐身体微微僵硬,总是垂着的目光难以抑制地抬起,看向辜山月。
辜山月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只随手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
“想练就练了,你身体大好了?”
辜山月手掌落在李玉衡肩上,捏了捏,李玉衡也不躲,笑着说:“痒呢。”
“你身子骨还是弱了些,多养养为好。”辜山月收回手。
李玉衡牵上辜山月收回的手:“姐姐不用担心我。”
辜山月任由他牵着,皱眉道:“我也懒得担心,谁叫你总是生病,我只怕一眨眼的功夫,你就翘辫子了。”
李玉衡笑出声,嗓音温润如玉:“哪里有这样的事?”
辜山月嗤了声,没说话。
李玉衡话头忽然一转,提起另一桩事来。
“我听府中人说,今日摇光来了,留了大半天才走,我倒是不知道,姐姐和她关系这么好?”
“听戏遇上了。”
“摇光确实惯爱流连烟花乱柳之地,姐姐可千万别跟她学坏了。”李玉衡说得煞有其事,眼底却闪着笑意。
“管天管地,你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辜山月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下,李玉衡故作吃痛,“啊呦”一声捂住额头:“不敢不敢。”
辜山月轻哼一声,嘴角也带上一抹笑。
少时李玉衡最爱装乖卖好,如今大了,还总是一副小孩情态。
“我是担心你,那些地方三教九流之徒时常出没,我怕姐姐吃了亏。”李玉衡揉揉额头,说得恳切关怀。
“吃亏?碰上我也不知是谁吃亏,”辜山月不甚在意,还有点嫌弃,“这盛京方寸之地,把你养得越发胆小。”
她行走江湖多年,从来只有旁人怕她的份,她哪里会听李玉衡这种话。
李玉衡挑眉:“有姐姐护着,还不许我胆小了?”
“旁人怎么护得住你,你得自个护住自个,可惜你……”辜山月的话骤然顿住。
可惜李玉衡自小中毒伤了根骨,又无心于剑道,只想做他的太子。
不然辜山月将涿光剑法传授于他,带他浪迹天涯,不比在这逼仄的盛京过一辈子要好?
可惜可惜,师姐在这深宫里消磨了半辈子。
李玉衡也将如此。
李玉衡一见辜山月的神色,便知她未尽之语是什么。
他生来便是太子,如何能甘心只做个江湖草莽之徒。
“姐姐说得是,我平日里也会练剑康健身体呢,姐姐指点指点我?”他轻飘飘揭过话题,拔出腰间佩剑,比了个剑招起势,含笑道,“姐姐?”
“正好叫我瞧瞧,你平日里有没有偷懒。”
辜山月也来了兴致,拔剑对上去。
即便她放慢速度,李玉衡迎上她的剑,也稍显狼狈,步步后退。
辜山月啧声:“你来攻我。”
李玉衡当即提剑冲上去,少时辜山月从不吝啬教授他剑法,可他也只学会了皮毛,形似而神不似。
辜山月一边格挡,一边指导他,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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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身拍在他身上各处关节。
“腰转带手手带剑,大臂发力,胸腔展开,呼吸稳住……”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已然不是对招,全然是辜山月在教导李玉衡练剑。
她像个严厉的师父,但又无比耐心。
“姐姐,我手酸……”
李玉衡回头,眼前是辜山月散落的发丝,李玉衡头一歪,靠上辜山月的肩。
辜山月眼尾瞥他一眼,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在他腰间拧了下。
李玉衡“嗷”一声弹起来,眼神哀怨:“姐姐……”
“是你自己让我指点,今天可别指望我轻易放过你,”辜山月手掌在他打弯的手臂上一拍,“伸直。”
“我饿了……”
“练完再吃。”
“姐姐,我头晕……”
“你晕一个我看看,你前脚晕了,后脚我就把你扒光扔到山上,看你醒不醒得过来。”
“……好像不晕了。”
“呵。”
到最后,辜山月直接站在李玉衡身后,握着他的手腕,带他出剑变招。
她看不见李玉衡的神色,李玉衡虽嘴里各种推脱,可脸上却带着一股愉悦的满足感,和她拌着嘴。
只有在辜山月身边,他可以做一个最简单最普通,甚至任性的少年人。
月下朦胧,两人衣摆旋起落下,交缠在一处,如双生花朵。
漆白桐提刀站在角落里,安静望着他们。
最开始李玉衡还分心时不时看他一眼,眼含警告,可很快李玉衡就忘了漆白桐的存在。
辜山月更是再没看他一眼。
漆白桐忽然觉得,即便李玉衡说的话如尖刀刺人,可他宁可李玉衡待他如临大敌。
李玉衡的危机感会让他觉得,或许他对于辜山月也是有一点重要的。
可事实上,他只能站在阴暗角落里。
辜山月来到盛京,是因为李玉衡。辜山月留在盛京,更是因为李玉衡。
漆白桐又一次真切认识到,李玉衡对辜山月来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李玉衡刚开始是开玩笑,辜山月也知道他在开玩笑。等练过小半个时辰后,李玉衡脸庞发红出汗,喘息不断,手臂也软了。
辜山月立马发觉他体力不支,不等李玉衡开口,她接过他手里的剑,反手插回他腰间剑鞘。
李玉衡被她动作带着脚下不稳,辜山月伸出手臂,正好撑住他歪倒的身体。
李玉衡白净面庞发红,带着一层薄汗:“太久没练剑,叫你笑话了。”
辜山月无声叹气,扬声道:“白砚!”
白砚立马闪身进来,从辜山月手中扶过李玉衡。
李玉衡张口还要说话,辜山月捏了下他的脸:“好了,夜里风凉,快些回去洗个热水澡,别又病了。”
李玉衡无奈一笑,眉宇间带着疲色,但红润发汗的脸蛋多了血色,反而显得康健许多。
“知道了,”李玉衡又抬手虚虚拉住辜山月的袖子,“姐姐今夜开心吗?”
辜山月神色一怔,点头道:“开心。”
李玉衡嘴角弯了弯,露出虎牙尖:“开心就好,那我就回去了。”
“快回去吧,”辜山月又多叮嘱白砚一句,“记得给他按按手脚,不然明日起来定要酸痛。”
白砚垂首:“是。”
李玉衡由白砚扶着,离开明亮的小院,走入深深夜色。
辜山月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方才的话。
她喜欢看他练剑,一是因为师姐,二是她想要他多活动身体,想要他活久一些。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今天是特意过来,想要让她开心吗?
辜山月在门口站了会,一转头,漆白桐提着刀,垂着脸,站在院子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