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摇光偷摸用眼角去瞅辜山月的反应，见她怡然自得，便嘿嘿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和那些迂腐不化的老头不一样，男人去秦楼楚馆是谈生意走交际，怎么我享乐玩耍就不成体统了？我敢承认自己耽于男色，不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臭男人更好吗？”


    辜山月顺着她的逻辑思考了下，赞同道：“你说得有道理。”


    “对嘛，我就知道你懂我，”李摇光乐得直拍大腿，招呼道，“来来来，好酒好菜喂着，南星呢？换身行头要这么久？还不上来唱着！”


    瞧她这样，像是从来没人陪她一块玩，忽然有个人认可，她便迫不及待地想和新朋友分享所有的玩具。


    南星终于粉墨登场，一身戏服，妆面化得浓，一双眼显得更有神，一凝一睇都带着勾人意味。


    鼓面敲响，唱腔动听，李摇光左拥右抱，听得眉开眼笑。


    南星许是感念辜山月相救，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他一直有意无意朝辜山月抛眼神。


    辜山月也一直盯着他看，可比起李摇光鬼迷日眼偷摸漂亮少年小手的模样，辜山月只是多看两眼，堪称清正。


    南星唱着唱着，脚下靠近，水袖甩得如花朵绽开，美不胜收。


    辜山月认真欣赏，不防南星脚下一歪，“啊”一声朝她跌过来。


    她身手利落，本来想闪开，可身旁还坐着两个娇滴滴的小少年，辜山月怕南星给人压坏了，只好伸出手，从容不迫接住人。


    水袖在两人身边飘荡落下，纷纷扬扬似雪。


    南星眉目似水，用女子唱腔柔情道：“多谢姑娘救了奴家性命……”


    辜山月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


    正这时，吱呀一响。


    辜山月回头，少年还在往她嘴里喂酒：“姑娘，喝呀～”


    辜山月推开少年的手，这才看见站在窗前的漆白桐，他面上的焦急之色还未散去，两只手满满提着几个食盒，额上见汗。


    两人彼此一望，都是一怔。


    漆白桐眼神一寸寸从辜山月怀里的青年、身边的少年滑过，最后又落回辜山月面上。


    “姑娘原来在温柔乡里，真是叫人好找。”


    辜山月难得心虚，说好在楼顶等他，她不仅换了地方，还把漆白桐给忘了。


    “你找了我好久吧？”辜山月朝他招手，“快来歇会。”


    漆白桐定定看她一会，提着食盒迈步走来。


    他一身黑衣，面容冷峻深刻，同这奢华富丽的小楼不太相衬，与腰肢柔软的花旦少年更是气质迥异。


    他停在小桌前，垂目看着辜山月。


    辜山月讪讪，朝旁边一指：“坐。”


    漆白桐眼神不动，只望着辜山月的眼睛：“我该坐哪里？”


    “你……”辜山月左右看了看，她身边围着两个少年，确实没有位置留给漆白桐。


    南星还卧在她怀里，眉眼盈盈望过去，对上漆白桐冷漠眼神，微微抖了下：“姑娘，你家这个大个子好凶呀。”


    辜山月：“嗯？”


    她才低下头，漆白桐眼神更沉，唤辜山月：“姑娘，我该坐哪里？”


    “你就坐……”


    “姑娘，奴家方才唱得好吗？”


    “唱得……”


    “姑娘，这清粥小菜还吃吗？”


    “我吃……”


    “姑娘，奴家……”


    “姑娘，我……”


    辜山月：“……”


    她只觉得像是有两只鸭子在耳边此起彼伏地叫，简直让人头大。


    辜山月一拍桌子：“好了，都闭嘴。”


    漆白桐和南星安静了，两人都默默看着她，那眼神说是含着千言万语也不夸张。


    “噗哈哈哈哈哈——”


    对面围观全程的李摇光毫不客气地捧腹大笑。


    “你也有左右为难的时候，看来家里的小宠管得很严啊，都追到这里来了？”


    她语气戏谑，手里团扇朝两人一点。


    辜山月啧了声，压根没听出来这句话的重点，下巴一抬道：“谁能管得了我。”


    漆白桐默然无言，被人说成小宠，也面不改色，甚至都不出言否认。


    李摇光看着好玩，嘻嘻笑道：“你方才为南星出手，我还以为你喜欢弱柳扶风的美少年，没想到家里又养着个宽肩窄腰的冷美人，你到底喜欢哪种？”


    辜山月把“弱柳扶风的美少年”对应上南星，把“宽肩窄腰的冷美人”对应上漆白桐。


    简单考虑了下，她道：“还是冷美人吧，我不喜欢话太多的。”


    她怀里的南星眼神瞬间黯淡，委屈开口道：“奴家是个戏子，张口唱戏，也算话多吗？”


    漆白桐面色冷色稍稍散了些，漠然瞥了眼南星。


    李摇光团扇遮着嘴巴，无声大笑。


    谁知道有生之年，她居然能看到辜山月的八卦。


    她还以为像辜山月这样的人，是要一辈子孤身仗剑天涯呢。


    辜山月低头，被迎面而来的香粉味道冲了下，手在面前挥了挥，对南星道：“你身上太香了，呛人。”


    话音未落，南星面色微变。


    而漆白桐已经伸出大手，提着南星的领子，从辜山月怀里拎出来丢到一旁，动作粗鲁。


    南星摔了个屁股墩，七荤八素地被陪酒少年扶起来，头上花冠都歪了。


    他咬咬牙逼出一层泪，可辜山月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也没看见他的眼泪。


    倒是李摇光团扇朝他一扇：“得了，唱你的戏去吧。”


    就连她都看得出来，比起南星，辜山月显然更在意那位黑衣冷美人。


    辜山月身边三个漂亮男人走了一个，还有左右两个，一个端着酒杯，一个给她喂菜。


    娇声软语，青涩的少年腰肢直往辜山月身上贴。


    而辜山月并不反感。


    漆白桐发现了这点，他没再说话，在辜山月小桌旁坐下，打开食盒，将买回来的食物一一摆出来，不止有说好的清粥小菜汤面温奶，还有糕点小吃。


    “这些都是同一家的，我想着你喜欢这家的味道，就多买些回来让你尝一尝，看还有没有喜欢的。”


    台上南星唱腔婉转如黄鹂，漆白桐嗓音沉稳带着磁性，响在耳边。


    辜山月的注意力来到漆白桐手里的小菜上。


    漆白桐正要把筷子递给辜山月，却见她身边的绿衣少年眼巴巴望着，筷子已经伸过来，恐怕下一瞬就要夹起糕点往辜山月嘴里喂了。


    少年筷子落下的一瞬间，漆白桐把糕点迅速移开，叫他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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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空。


    这些人来路不明，也配亲手喂辜山月用饭？


    漆白桐收回筷子，也夹起糕点喂到辜山月唇边：“来。”


    辜山月张口吃下，眼睛一亮：“桂花味的，好甜。”


    “是桂花乳酪，秋日新上的糕点，你若喜欢，我明日再去买。”


    漆白桐平直嘴角终于稍稍松动，但只字未提这桂花乳酪在盛京城中有多风靡，上门买糕的队伍排出二里地，就算达官显贵去晚了也没得吃。


    “好啊。”


    辜山月刚应声，身边绿衣少年也夹着一只颤巍巍的雪白圆子送到辜山月口边。


    “姑娘，这是桂花酒酿圆子，你若喜欢桂花香，必得尝尝这个呢。”


    辜山月吃下，满口香气，圆子外皮软糯弹牙，内馅香甜带着浓郁的酒香。


    “这个也不错。”


    “姑娘，”漆白桐唤她，辜山月一回头，一块糕点又到了嘴边，“这是他家新上的栗子甜糕。”


    辜山月刚吃完，绿衣少年也送了块糕点过来，人快要趴到辜山月怀里，袖口蹭着辜山月随意垂落的头发。


    漆白桐眼神盯着那缕头发。


    那是他亲手沐过擦干的头发，这时正缠在旁人的袖口上。


    心里有股难言情绪发酵，叫他无法像往常一样平静旁观一切。


    “姑娘，吃栗子糕吧。”


    “姑娘，尝尝我这个红糖栗饼。”


    “姑娘……”


    “姑娘……”


    腮帮子被糕点填得满满的辜山月：“……”


    张口想说句话，呛得直咳嗽。


    绿衣少年急忙端上茶水要喂辜山月，漆白桐看准时机，手指迅速在少年后肩上一点，少年手一麻，一杯茶全倒自己怀里了。


    “笨手笨脚，还敢来伺候我们姑娘？”


    漆白桐提着他后颈衣服，扔麻袋似的把人往旁边甩开，脚下一挪，就代替绿衣少年在辜山月身边的位置。


    同时捞起食盒里的温奶，一手轻拍辜山月后背，一手喂她喝温奶。


    辜山月咕咚咕咚。


    漆白桐温声道：“姑娘，喝慢些……”


    李摇光在对面探头探脑，看得不亦乐乎，见那绿衣少年爬起来，不甘心还想往前凑，她把人拉回来。


    “得了，没看见人家两情缱绻，你往前凑个什么劲？”


    她也不说，自己方才看得多起劲。


    漆白桐一边喂辜山月喝温奶，另一只手环在她身后，以一种将人完全环抱住的姿势在照料。


    辜山月另一边的粉衣少年也想凑上前，辜山月背对着他，他刚挨上去，迎接他的就是漆白桐冷若冰霜的眼神，像是立马就会抽刀砍人一般。


    而更诡异的是，他一双眼杀人似的盯着少年，口中还温声哄着辜山月：“别呛着，再喝一口……”


    粉衣少年害怕地跑了，这姑娘家里的小宠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辜山月缓了会，又多喝了几口奶，压下嗓子里噎住的感觉。


    “好点了吗？”


    漆白桐放下碗，用布巾擦掉她嘴角的水渍。


    “嗯。”


    辜山月一抬眼，方才还很拥挤的桌子，此刻空荡荡，只剩下漆白桐和她两个人，发生什么了？


    “他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