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宜的秋天晃眼就走到了尽头，下雪也很有味道。


    屋檐顶上累着层层积雪，红墙白雪，各地往来的游客络绎不绝。


    一学期的课程也在这样的时节宣告结束，陈青笠却不小心在湿滑的路面上崴了脚。这几天走路都一瘸一拐。


    宿舍几人轮流给她当拐杖，夏舒舒还一点不夸张地觉得应该打个石膏。


    好在陈青笠用拍过的片子说服了她，只是软组织挫伤，骨头并没有错位。但不妨碍陈青笠行动缓慢，在路上像一只缓缓前行的蜗牛。


    好在这学期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艾德伦教授关心她的伤势，还是劝说让陈青笠安心养伤。


    学习非一日之功，身体是革命本钱。


    陈青笠点头答应下来，眼下也只有这样了。和课题组成员一起从机场回来，艾德伦教授要去国外与家人短聚。回来的路上要路过明水，陈青笠报了地址。


    她们便顺路将她捎过来。


    许是担心她行动不便，在停下车的时候几人稍微有些踌躇。虽然刚开始进来的时候陈青笠在门卫处脸熟和门卫打完招呼。她们得以进入内环这寸土寸金的地界，可心里到底有些忐忑。以至于车只停在大门外，并没有擅自开进车库。


    岑思思坐在门边，见车停下打开车门。不料被纷纷扬扬的雪花淋了一身。


    她站在外面向陈青笠伸出手：“车里有伞吗？外面好像下雪了。”


    雪不算大，落在人身上是很柔软的六边形。不过融化以后依然带着一层凉意。


    学长从驾驶位抽屉里翻出一把伞，罩在她们身上，视线尽数落在陈青笠腿边，向她借出一只手臂，要来扶她。


    陈青笠稍稍顿了一下，即使知道对方是好意，却依旧下意识地避开肢体接触。只伸手搭住了岑思思的肩膀：“谢谢学长，可以站稳的。”


    “来来来，往这边站一点。”岑思思也往旁边退了一步：“这路面还挺滑的。”


    融化的积雪上还在结冰，确实需要很小心。


    一把伞打在三个人身上明显有些遮不住，岑思思抬头看了一眼：“你家怎么进去啊？”


    她看见外面的门还是关着的。


    一旁站着的学长正准备有所动作，另一道更为高大的身影却不知何时到了近前。周让渠身量很高，此刻却俯身微微靠近：“陈青笠。”


    这道声线优越抓耳，众人纷纷抬眼望去，就连还在车里的学生都一同抬起头看向外面。


    周让渠已经快步到了近前：“我来吧，劳烦你们送她回来。”


    “青笠，这位是……”岑思思不忘询问。


    “我哥。”


    陈青笠话音刚落，感觉整个人重心就离了地。她有些吓到，但反应过来又被人稳稳地托举住。周让渠的手臂从她腿弯穿过。


    小的时候不是没有被哥哥抱过，但相比于那些记忆里的画面，离现在确实有些遥远。


    成年以后的分寸感，偶尔提醒着他们，存在一条界限。在今夜，因为崴脚受的伤，她的安危显然更为重要。


    岑思思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便拉着学长上了车，不再多留，和陈青笠打了招呼先走了。


    雪仍旧再落，车辆已经远去。


    周让渠迈开步子，因为离得近，陈青笠闻到了几分清浅的酒气，与海风交织在一起的味道让人有些意外。虽然在应酬时喝了酒，但不影响行动自如。


    周让渠抱着她进到房间，在玄关处换鞋。


    薄薄的雪飘落了一层垫在肩头，陈青笠被放在沙发上，周让渠从小几下面拿出医药箱。


    早在刚受伤的时候，他就回来看过情况。对于换药已经轻车熟路。脚踝被重新稳稳地固定，温热的指腹却并没有离开。


    周让渠摩挲着小腿那一处的皮肤，抬起了眼。


    “青笠。”他咬字十分好听，又因为喝了酒的低哑更显动人。


    陈青笠专注去听：“嗯？”


    “在学校有喜欢的人吗？”是没想过的恋爱话题。陈青笠一顿，淡淡摇头。


    见她反应，周让渠摩挲的指尖却并未退开：“那学校外面呢？”


    “有考虑过吗？”


    陈青笠听到这里，已经倏地抬起头。


    或许海洋的颜色在静谧的夜中就是那样平和，让人一眼看进去就不再想要挪动。


    客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在朦胧的光线中，她们对视。


    什么意思呢？


    陈青笠的心像壁灯倒映中噼啪燃烧的火苗，一点点在胸腔里膨胀。升到一定的体积。


    “没想过的话。”


    “考虑一下哥哥吧。”


    ‘砰’的一声，火苗爆开了。陈青笠耳边好似都有残留的嗡鸣。


    周让渠说这些话时神色很认真，也是，他从来就对事务的分寸拿捏得极为到位。更不可能在这些事情上冲动潦草。


    可陈青笠看着他的眼睛，却有些退避地闪了闪。酒精味萦绕在周围，让她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喝醉。


    沉默蔓延了几秒，周让渠将指腹收回去抱她回了房间：“先好好休息。”


    他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仿佛一切的发生都只是一场陈青笠想象出来的梦。


    如今梦醒了，哥哥又变成了原来的哥哥。


    周让渠起身给她盖好了被子，陈青笠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也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哥，有些话说出去了，是收不回来的。”


    “我知道。”周让渠转回来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笑意：“所以没在跟你开玩笑。”


    周让渠说完顺着按住了她的手背，在虎口处缓慢摩挲。声线很温柔，并没有常规表白中会展露的紧张情绪。


    一切都收放自如，淡淡地垂着眼皮，像在同她耳语：“只是哥哥今晚喝了酒，不能这么草率。”


    陈青笠在心里‘啊’了一声，难道后面还会有更正式的告白吗？游动的思绪又被他的声线牵引回来：“所以粒粒可以先不给哥哥答复？不管是拒绝还是……”


    他说到后面的可能性唇角弧度略微上扬，又摸摸她的头，道下一句晚安。


    太晚了，可能转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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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暂且不适合解决如此突然的问题吧。陈青笠也确实采纳了他的意见，看着他点点头。


    意料之外的是，她一晚都睡得很好。


    大脑像是备用机的主盘，将‘告白’相关的问题进行缓存搁置。于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再度开机。


    奇怪的是，想到那一幕，向来稳定的陈青笠也克制不住心跳加快跳动的频率，仿佛一想到这个话题，心跳就能迅速接轨昨晚的频率。


    以至于她下楼时的动作都放得有些慢。


    脚步轻缓，心跳忐忑。


    预料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周让渠不在楼下。一楼找遍都没有他的身影，陈青笠上到楼上餐厅，香气浓郁的早餐摆在餐桌上，旁边放着一张字迹清隽的便签。


    周让渠去了片场，今天《秋意浓》杀青，陈青笠其实早该预料到的，他平时工作那么忙。


    可是心里的小失落还是没有掩盖住，她叉着煎到好处的牛排。第一次觉得哥哥有一点讨厌。


    那就让他等着吧！


    她才不是那么容易就答应恋爱的人呢！


    -


    《秋意浓》摄制组历时4个月的拍摄，国内取景全部结束，后续还有一部分需要去到奥地利取景。


    在这之前，有两天稍作调整的时间。


    因为快赶上元旦，新的一年即将降临，城市的街道也被装扮一新，随着日期的渐渐临近，兴奋的情绪也日渐高涨。为了能让全组人员更好地放松，周让渠订下了柔山的雪景度假酒店。


    在临近新年的间隙，既能够在雪山脚下泡温泉，也可以去山上的滑雪场滑雪或看景。


    -


    陈青笠换上了滑雪服，腿伤终于休养好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去户外的冲动。


    也快赶上寒假，夏舒舒陪贺征待在北宜，在男友和闺蜜之间两头跑。等青笠腿伤一好，便迫不及待订了柔山这边的滑雪酒店。


    从小生长在南方沿海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即便已经见过雪多次。每一次六边形的雪花淋下来时还是会忍不住地感到兴奋。


    北宜早已入了冬，今年也下了好几场雪。


    夏舒舒一路难掩兴奋，陈青笠脸上虽然有些红，被冰冷的雪天冻出来的，但也能看出脸上难掩的期待。


    几人在山顶上都换上新买的装备。


    陈青笠穿一身粉色的滑雪服，没有在情侣面前当电灯泡。一旁指导的教练帮助她穿好新手比较友好的双板，再给她讲解滑雪的要领。


    面前的坡度算不上陡峭，已经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在场子里肆意地玩耍。


    陈青笠看着身边潇洒而过疾驰的背影，眼睛不免亮了亮，眸子里闪出一股蠢蠢欲动的意味。她稍稍抿了下唇，陈青笠放松身体，调整姿势。


    在教练的帮助下试探着滑了下去。


    一小段距离，她滑得还算顺畅。教练夸赞她平衡能力很好，肢体十分协调。


    陈青笠忍不住有些小得意，又兀自滑了两个来回，都没有出什么差错。目光不自觉放到了旁边面积更大也更有挑战性的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