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雪夜对饮
作品:《乡女进京录·怜香惜愉》 他将油灯挂好在房内,大步走近了床榻,就这样自顾的躺下了,也不看她,只是一副要赶她走的意思。
谁知桑愉几步也跑来了床边,她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床边,用着被子里裹着的胳臂将他的腰身往里侧挤了挤。
“你不是说让我将你视为兄长嘛,我自然是将你当成一家人。”
裴栩生还未遇到过这样胆大的姑娘,深夜溜进男子房间,还不由分说的与他争抢着床榻,他身子往里靠了靠,语气无奈又冷冽。
“说吧,想聊什么?”
桑愉目光在房内一转,寻到了桌上的两盏茶杯,她起身前去,抓着两只茶杯又回来,将桂花酿往床榻上一丢,麻溜的蹬掉了绣鞋,爬上了床。
她盘着腿坐在床上,目光看了看四处,才发现裴栩生的床比她的大上一些,宽敞了许多,床上也没有好看的床帘,就只是普普通通。
桑愉将被子裹在身上,见他还躺着不动,便伸手去拽起了裴栩生。
裴栩生耐着性子陪她胡闹,也坐起了身子,床榻旁的一盏油灯发着微微的光亮,眼看快要燃尽,他迎上了桑愉的目光。
眼前的小姑娘一袭素衣轻薄,发丝垂落在肩上,脑后,未有任何的珠钗首饰打扮,素净的脸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就那样毫无防备的望着他,眼中还带着笑意。
桑愉拧开了瓶塞,桂花的花香扑鼻,在这房内蔓延开来,她眼中亮起了惊喜,握着一只茶杯,将桂花酿倒满,然后递给了眼前的裴栩生。
“我从平阳带来的,尝尝。”
不知怎么的,裴栩生忽然间有些恍惚,眼前的这样无理的女子,他竟然觉得有些率真的可爱。
裴栩生鬼使神差的接过的那杯桂花酿,握在手中端详着,桑愉已经端起另一杯一口下了肚。
桂花酿浓厚的酒香伴随着那一丝清甜在口中散开,桑愉抿着嘴,眼中满是赞许的目光。
竟然意外的好喝,完全没有酒的辣口,只有香甜美味,早知道当时就该在平阳多带点了。
裴栩生背靠在床后的木墙,坐好了身子,支起一只腿,手肘放在膝盖之上,他端详着这清亮的桂花酿,慢悠悠的饮下一小口。
桑愉摸了摸身上的厚被子,又想起了点墨的话,又给自己到上了一杯。
她盯着裴栩生,很认真的开口。
“裴世子,其实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心很好的人。”
一路上他备下的东西总是悄无声息的,从来不问,也不主动提。
裴栩生不吭声,慢条斯理的饮着杯中的桂花酿,目光却直直的盯着她。
她凑近了裴栩生,饮下杯中最后的一口,小心翼翼的与他商量着。
“就是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那种语气吓唬我。”
他疑惑,不解道。
“哪种语气?”
桑愉有些不太确定他今日心情如何,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
“就是这样的。”
她指了指自己,学着之前裴栩生的模样,皱起了眉头,目光一沉,压低了声音。
“若不是乔兄叮嘱,我才懒得管你。”
“你还吓唬我说要卸我的胳膊。”
床边的那盏油灯燃到了最低,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原来是这些话,裴栩生
窗户处传来风敲打的声音,窗户被吹的开了一条缝,柔若鹅毛的雪花飘落了些进屋,落向暗处,无影无踪。
桑愉闻声转头,看向的窗户的方向。
与此同时,头顶上传来裴栩生又低又轻的声音,语气却柔和至极。
“落雪了。”
他的气息落在桑愉的耳尖,她耳尖一痒,一个激灵的回了头,正好对上裴栩生的眼眸。
裴栩生一愣,近在咫尺呼吸一顿。
没了灯光,光线太暗,桑愉看不真切,只听见茶杯落地的一声沉闷,紧接着是茶杯在地板上慢悠悠的滚落置于墙角。
眼前之人闷头一倒,倒向了软枕。
只剩下桑愉愣坐在原处,她疑惑的看了眼自己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又转头看了眼床头那瓶只剩一半的桂花酿。
喝醉啦?
她试探性的伸出手,去推了推里侧已经倒下了的裴栩生。
“裴世子~裴栩生?”
这就喝醉了,才一杯就倒了,桑愉有些意外又觉得惊喜,原来自己酒量这样好,竟然能够将世子都给喝倒下。
她撑着床,俯过身子去轻轻的拉上被子,替裴栩生盖上。
又回头看了眼窗外,本还想着与裴栩生去看看窗外的雪呢,竟然这样不争气。
她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转身,正准备下床。
不料腰间被身后之人给搂住,将她往回一扯,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落入了他的怀中。
桑愉吓了一跳,脑袋也被刚刚一晃给摇的晕头转向的,她伸手去拽住腰间的手,想要将其给拿开,结果是身后之人抱的更紧了些。
桑愉动弹不得,身后的鼻息落在了她颈侧,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慌乱了。
“裴世子,醒一醒。”
可惜身后之人没有任何反应,她喘着气,心中想着应对之策。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深夜漫漫,裴栩生的怀中温热,渐渐的,或许是酒气上了头,她生出了几分困意。
/
次日一早,天已大亮,桑愉是被点墨的声音唤醒的。
点墨急着声音一边喊着她一边推着她的肩。
“姑娘!姑娘快醒醒!”
迷迷糊糊之中,桑榆甚至听见了点墨不满的争质声。
“世子殿下,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你行事是否太欠妥了些!”
听到这些话,桑愉艰难的睁开了眼,房间的窗户已然开着,她眼睛还未适应光线,只觉得眼前有些刺眼。
她伸手挡在眼前,赶紧一把拽住了眼前的点墨。
“点墨姐姐,不怪裴世子,是我自己半夜无聊来找的他。”
桑愉翻身坐起身子,又裹上了被子,她眨了眨困倦的眼睛,看着屋内,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裴栩生就依靠在窗前,目光却落在她们的方向。
点墨检查着桑愉身上的衣物,弯腰捡起地上的两只鞋。
“姑娘快些穿好鞋袜跟我回房间吧。”
点墨急得慌乱,连鞋都给桑愉穿反了,她心中一片茫然,若是让柳嬷嬷知道了此事,她肯定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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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一顿训斥。
桑愉又踩上了地板之上,刚刚睡醒,还觉得身子无力,点墨扶着她走向了房门处,路过那扇窗户时,桑愉回头看了一眼裴栩生。
脑海中突然就回忆起了昨夜的事,他一杯就倒,可她呢,竟然也敢宿在此屋,不对,她本是要走的,明明是他耍酒疯不让她回去的。
如今他却衣衫整洁,无所事事的靠在窗边赏景,留她独自一人睡到现在才醒。
她倒吸了一口气,犹豫之际还是将心中话给讲出。
“裴世子,昨夜是我冒犯了,今日之事,还望世子保密。”
保密?裴栩生眼皮一抬,勾了勾嘴角,淡淡的点头。
“嗯。”
桑愉回了房,又缩回了被窝,本想睡个回笼觉,以此来逃脱点墨的责备。
可她太低估了点墨,刚进房门,点墨就一把合上了门窗。
“姑娘可觉得昨夜之事做的太过分了?”
“姑娘还未出阁,世子殿下又是外男,此行一道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了,姑娘应当更加注重起男女有别。”
“若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这可是要在祠堂跪上好些时日的,此事还好不是在京中,不然定是闹得满城风雨,姑娘往后可就再无清誉名分可讲了。”
“……”
桑愉趴在床榻之上,耳边一只萦绕着点墨的话语,她有些懊恼又后悔,此事的确是她之过错,她也没什么可反驳的,更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她静静的听着点墨的话,时不时的还要点头认可一下,最后她只能一脸生无可恋的趴在床头。
房间不大,也不怎么隔音,一旁屋内的裴栩生也能听见个大概,他像是觉得好笑,又无奈的摇着头。
盯着眼前被睡得乱糟糟的床榻,还有那遗落的几根发丝,他心中忽然荡起了几丝涟漪。
昨夜之事,他也的确是欠妥了。
/
两日的水路,除了刚离开平阳那夜有过一场雪,就再也没看见有雪花的影子了。
这两日,桑愉就躲在房间清心,记着点墨讲的那些规矩道理,也时不时的认认字,她在宣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后面又重新取了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乔”。
乔家,老爷是相国公,夫人是平阳县令李氏的长女,李县令将平阳治理得井井有条,是百姓口中的父母官,两人所谓是非富即贵,又有权势。
乔鹤是府中长子,自小被寄予厚望,未来是要继承国公的家产爵位的,府中再无别的子嗣,乔鹤继承人的身份也是毫无疑问的。
这么多年,相国公也就只娶了李氏这一位夫人,府上人员简单,只不过凭空多出了一个桑愉。
想到这里,桑愉脑子一抽,自己身无长处,也不是个端庄的闺秀,回府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规矩在等着自己呢,一想到回去之后还要面对这一家人审判的视线,桑愉就有些烦闷。
而去为何偏偏是今年,在她娘去世后,他们才来寻,是不是这一切早就有预谋。
早年又为何丢下她娘在莲花村,一去十多年不管不顾也不问,任由着她们在村中受人唾弃。
桑愉晃晃脑袋,将渲染满墨水的纸张揉成一团丢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