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那你先忙，我去给安琪回个电话。”章柒月拿起手机，浑浑噩噩地站起身，快步走回次卧。


    房门轻轻关上，章柒月背靠着门板，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深吸了几口气，指尖颤抖着重新点开了徐园园的对话框。


    那条刺眼的新闻链接下面，是几张截图。


    章柒月点开第一张，截图是一个员工群的聊天记录，里面已经炸开了锅，还有些与林氏项目有交集的同事在爆料新闻是真的，说在林氏内部都已经传开了。


    章柒月划到第二张，手指猛地顿住。


    这张截图里，有同事爆了更猛的料：【最新线报！昨晚林小姐本人还亲自来公司了！】


    下面附了一张偷拍的，像素不高的照片。


    照片里一个身穿驼色大衣、身形高挑、一头长卷发的女性，从电梯里走出，身后还跟着郭臣这个傅总的近身助理。


    章柒月放大了那张照片，居然是昨晚下班时与她擦肩而过的长发女子，原来她已经见过了。


    她退出微信，点开了手机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林子娴”三个字。


    百科页面很快加载出来：上面的照片比新闻里的更为正式，是标准的职业照。


    照片上的林子娴妆容精致，气场比新闻图片里展现的更强。不过比她大两岁，却已经是林氏地产海外事业部的副总经理，参与过多个大型跨国项目。


    家世显赫，年轻有为，与傅中庭堪称门当户对。


    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宣告着：看，这才是应该站在他身边的人。


    章柒月退出了浏览器，按熄了手机屏幕，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只有门缝下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映照出她自己苍白失神的脸。


    挺好的。


    她对着黑暗中模糊的倒影，在心里无声地说道。


    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傅中庭，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那几个月的时光，对她而言是需要狠下心才能割舍的全部，对他而言，或许不过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这样也好，日后如果因为小姨和傅董事长的关系，不得不碰面的话，当做是陌生人就好了。


    -


    第二天又是周一。


    无论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太阳照常升起，打工人的生活仍要继续。


    章柒月很早就醒了，她对着镜子，比平时更细致地打理了自己，镜子里的她，妆容得体，神情平静，看不出任何失态。


    抵达公司时，办公室里此刻并没有往常周一早晨那种兵荒马乱的忙碌景象，反而大多数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笑着，话题的中心显而易见。


    徐园园一看到她进来，兴奋地朝她招手：“柒月，快来看，又有新料！”


    章柒月脚步顿了顿，放下包走了过去，徐园园迫不及待地把手机屏幕凑到她眼前，是公司内部的员工群在爆料。


    有人说林小姐的那辆超跑就是傅总送的；还有人说两家其实早就开始接触，这次合作就是联姻的前奏……


    章柒月只停留了不到两秒，便收回了视线。无论有没有这些真真假假的爆料，对她而言，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徐园园仍是一脸八卦：“看来傅总联姻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柒月你说以后林氏那边的项目，会不会更难做了啊？”


    章柒月随口说道：“可能吧，不过项目更重要，奖金应该也不会少。”


    “对哦！”徐园园眼睛一亮，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我怎么没想到！我看中了香奶奶一个新款包包，我妈死活不舍得给我买，等奖金发下来，我立刻就把它拿下，嘿嘿！”


    章柒月对她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打开电脑，登录系统，待办事项列表里，与“林氏地产”相关的任务醒目地列在最前面。


    章柒月错开视线，端起手边的冰美式喝了一口，熟悉的咖啡豆烘焙香气和冰冷液体滑入喉咙，却感觉比以往的更苦涩了。


    她皱了皱眉，放下杯子，这时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依旧是孟襟文的消息。


    章柒月没有点开，视线重新落到屏幕上，深吸一口气，渐渐敲击键盘开始工作。


    办公室里的八卦氛围持续了一阵，毕竟是周一，手头积压的工作和即将到来的deadlines很快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


    章柒月埋头处理数据，刚刚完成一份复杂的趋势分析图表，准备去茶水间接杯水，顺便活动一下。


    人还没找站起来，就听到企划部玻璃门口传来一声询问：“请问，哪位是章柒月小姐？”


    这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区里显得格外突兀，章柒月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制服的跑腿员正捧着一大束包装精美的，以白色郁金香和淡紫色绣球为主鲜花站在门口。


    办公室同事纷纷抬起头，目光好奇地在门口的外卖员和章柒月之间来回逡巡。


    章柒月只觉得脸颊瞬间有些发烫，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在同事们的目光中回到自己工位，花香立刻弥漫在她座位周围。


    她刚把花放在桌边空位上，徐园园就已经按捺不住八卦之魂，滑着椅子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打趣道：““哎呦呦，可以啊，柒月！周一刚上班就有花收，周末出去约会了吧？”


    章柒月有些窘迫，她大概猜到了送花的人是谁，但她实在不想在办公室谈论这个。


    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脸上有一丝为难。


    徐园园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识趣地没有再追问，只是冲她眨了眨眼，做了个“我懂”的表情，便滑着椅子回到了自己工位。


    而坐在章柒月对面的程牧为，正懒洋洋地转着笔，眼里满是兴味的看了几眼。


    章柒月不想引人注目，把花放到了桌下的空位，她拿过手机打开孟襟文的消息，果然是他。


    【柒月，今天澄观的样刊已经给安总发过去了，我定了一束花，祝我们合作有一个愉快的开始。】


    章柒月皱起眉头，快速回复道：【孟总，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后续合作的事宜都由安琪负责，以后不用再特意麻烦孟总了。】


    孟襟文回复的很快：【柒月，我想要的不只是合作的开始，我更希望是我们之间，能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然而，看到这条信息，章柒月非但没有半分触动，反而觉得心头涌起一阵更深的陌生感。


    他们自上次在漱石轩把话说开之后，就再没有过任何私下联系，本以为他们就此揭过。


    然而上周安琪刚把款项打过去，现在样刊也发了出来，他才再次联系她。


    是因为合作已经木已成舟，他笃定她不会轻易因为私人情感而影响公事，所以他才现在和她说这些吧。


    这种步步为营的做法，让她感到一种不适。


    可澄观现在是齐澜重要的项目之一，她不能因为私人情绪，就和作为资方关键人物的孟襟文把关系闹得太僵。


    章柒月盯着这条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片刻，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回复，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她和他，早就不是十八岁时可以凭着冲动，就不管不顾的高中生了。


    时间和精力，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稀缺而珍贵的资源。像孟襟文那样聪明且目标明确的人，自然会明白她的意思，也更懂得权衡利弊。


    章柒月面色如常地重新埋头于工作，然而，在经理办公室的玻璃窗后，捧着一杯咖啡假装眺望窗外风景、实则暗中观察外面情况的刘铭，此刻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傅总这刚爆出联姻的传闻，消息还不知真假，可他也还没收到庄总助的指示，他暂时只能按兵不动，看傅总对这个章柒月到底是什么安排。


    可这观察还没个头绪呢，傅总前脚爆出联姻，后脚就有人给章柒月送花？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刘铭一时也看不透，他只能更加谨慎，决定继续维持现状，静观其变。


    他放下咖啡杯，揉了揉额角，不管傅总和这个小祖宗是什么情况，只希望千万别波及到自己，他还想安安生生赚个养老钱呢。


    公司里看起来一切如旧，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只有少数知情者能察觉。


    -


    下班时间一到，章柒月没有多做停留，拿起包，俯身从桌下抱出那束鲜花准备带走，她不想把花留在公司惹人议论。


    正值下班高峰，电梯里人不少。


    章柒月抱着花束，微微侧身，尽量不占用太多空间。她目光直视前方，没有注意到身后角落里，二组的李青悦正悄悄打量着她和她怀里的花。


    电梯到达负二层，章柒月随着人流走出，径直走向自己那辆白色的问界。


    她没有回头，自然也没发现，李青悦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一段距离，直到看着她发动车子离开，李青悦才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走向另一片停车区。


    章柒月一路将车开回翡翠城，进入地下车库，停好车后，她拿起副驾驶座上的花，推门下车。


    不过她也没有把它带回家的打算，捧着花走到地库出口附近的垃圾桶，没有犹豫的直接扔进了桶内。


    小姨是知道孟襟文这个人的，但现在她自己的事情已经一团糟，实在没必要再摆到小姨面前，让她为自己担心。


    章柒月轻轻拍拍手，拿好包包，转身上楼。


    解锁打开家门时，她的脸上已经重新挂起了往日的笑容，声音清脆地喊着：“小姨，我回来啦！好饿呀，我们去吃那家云南菜好不好？”


    章静苒已经在客厅等她，听到声音便直接拿起手包站了起来，省得她再换鞋进来，章静苒拿起车钥匙：“走吧，直接下去。”


    “好！”章柒月欣然同意，挽着小姨的胳膊一起出了门。


    去餐厅的路上，小姨开车，章柒月坐在副驾驶，兴致勃勃地跟小姨讨论着工作室年底给员工的福利，以及明年的初步工作计划。


    安琪虽然干劲十足，但毕竟没有太多独立管理公司的经验，安叔叔再婚后也从未教过她。相比之下，章柒月还能在小姨这里取取经。


    车程大约开到一半，正聊得投入时，车内中控台的屏幕上突然亮起了一个来电显示——傅明远。


    章柒月促狭的笑起：“哦，董事长的电话呢，不会是查岗吧？”


    章静苒直接伸手点了拒接，刚想说声“别瞎说”，结果，屏幕几乎是立刻又亮了起来，依旧是傅明远。


    这下，饶是向来从容的章静苒也有些脸热，她快速按下接听键，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开口，便抢先一步说道：“我在开车呢，带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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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吃饭，晚上再打给你。”


    说完，不等对方有任何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噗——”


    章柒月在旁边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没想到平时那么严肃的董事长，谈起恋爱来居然这么粘人呢！看来还是我小姨魅力太大啦，把我们董事长迷得神魂颠倒的！”


    章静苒被她笑得脸颊更热了，握着方向盘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别影响我开车。”可她自己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章柒月看着小姨虽然被董事长的“连环call”弄得有点恼，可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带着甜意的无奈却是明晃晃的，她也算安心了。


    看来，小姨和董事长的感情很甜蜜，这比什么都重要。


    晚餐后，章柒月本想懂事地不再霸占小姨，让小姨去和董事长过二人世界。可没想到小姨的生理期提前了，而且可能是因为吃饭时没注意，还喝了一大杯冰镇酸梅汤，更加不舒服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后，还是章柒月开车，和小姨回了翡翠城。


    到家后，章柒月连忙让小姨去休息，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找出生姜和红糖，准备煮一碗暖宫驱寒的红糖水。


    章静苒从卫生间出来，皱着眉问道：“柒月，卫生间柜子里的都是日用款，家里还有夜用的吗？”


    “有的，小姨，在房间里我去给你拿。”章柒月放下手里的勺子，从厨房走出来。


    她快步回到次卧，打开衣柜下方的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包未拆封的卫生用品。


    她拿起一包夜用款，正要关上抽屉，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那几包同样未拆封的、她平时惯用的品牌和型号，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这些是她上个月去超市时，按照习惯一次性补充的库存，她这个月的生理期……好像还没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杂着恐慌，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章柒月手指有些发抖，迅速关上了抽屉，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先走出去把卫生巾拿给小姨。


    章柒月走回厨房，灶台上的小锅里红糖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小的气泡，生姜的辛辣气味混合着红糖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


    可她现在完全闻不到任何味道，也感觉不到灶火的温度。手里的勺子机械地搅动着，目光却失去了焦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着日期。


    红糖水很快熬好，散发出浓郁的姜糖香气，她盛了一碗端给小姨。


    章静苒喝下后，感觉小腹暖和了不少，“舒服多了，小姨先去休息了，你也别忙太晚，早点睡。”


    “嗯，小姨晚安。”章柒月心不在焉地收拾着碗筷。


    等小姨回到房间，她脸上强装的平静立刻土崩瓦解，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冲回自己的次卧，反手关上了门。


    章柒月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在床边坐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随时会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的生理期还算规律，偶尔会因为压力或作息提前或延后，但波动通常在一周以内。


    她颤抖着手，解锁手机，点开那个专门记录经期的App，她仔细地数着日期格子。


    上一次生理期结束，是在上个月月底之前。而现在，已经是新一月的月初了。


    晚了……已经晚了将近半个月！


    瞬间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她浑身冰冷，心也坠入了深渊。


    最后一次和傅中庭亲密是在上个月月底，那天晚上在他办公室里，而且没有安全措施。


    她蹙着眉头去看软件上自动生成的安全期标识，她记得当时傅中庭说在安全期是对的，可他……他最后特地小心的弄在了外面，还弄脏了她的裙子。


    难道那样……也会怀孕吗？


    巨大的恐慌和不确定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呼吸困难。


    可小姨还在家，她根本不敢贸然出去买验孕棒。


    怎么办？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退出了APP，点开了手机浏览器，手指颤抖着在搜索框里输入：【早孕症状】


    页面很快加载出来，各种信息混杂。她点开一个看起来比较权威的医疗科普页面，几乎是屏着呼吸，逐条往下看：


    【1.月经停止/推迟：育龄期女性，平时月经规律，一旦月经过期超过7-10天，应考虑是否怀孕。】


    ——这条直接命中！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一周了！


    【2.恶心、呕吐：约半数女性在停经4-6周左右出现晨起恶心、呕吐，厌油腻等症状。】


    ——章柒月看到这条，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这项她完全没有！


    【3.疲劳、嗜睡：怀孕早期，由于体内激素水平变化，许多女性会感到异常疲倦嗜睡。】


    这项好像有？章柒月的心又提了起来。可是最近两边公司的事情都堆在一起，忙得脚不沾地，还有一堆烦心事，以前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她也会觉得疲惫嗜睡，这能算吗？


    【4.食欲改变、胃口不佳：部分孕妇会突然对某些食物失去兴趣，或偏爱酸辣等特殊口味，也可能出现胃口不佳。】


    章柒月脑子里更乱了，前段时间，因为忙和心情不好，她胃口确实不怎么样，甚至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但最近又好多了。


    那这……这到底算有症状还是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