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医生伸出手，顺着叶臻的脖颈，沿着作战服领口探了进去。


    “嘶......”酸胀的痛意自肩颈处迸发，一路蔓延，叶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凌医生俯身望着手指摸到的肌肤，专注地说道：“这里有一大片淤青，除了脸上，你身上还有伤？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检查一下。”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叫她脱衣服。叶臻不由得觉得自己内心刚刚冒出的旖旎念头有点可笑，于是麻利拉开了作战服的拉链，将上衣外套脱了下来，露出黑色的短袖衬衫。


    这一脱不要紧，就连她自己也才发现，裸露出的肌肤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青紫色淤痕，看起来确实有点触目惊心。


    凌医生难得地皱了皱眉，似乎十分不解：“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不是只是参加考核吗？”


    叶臻想了一下，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们能从基因暴动者手中死里逃生这件事，已经十分不可思议了，那么知道的人越少，就越是能够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没事，被打得惨了一点。”她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打算敷衍过去。


    凌医生果真不再深究：“除了手臂、脖子，身上哪里还有伤？”


    “大概......腿上和......”叶臻一边回忆一边回答，只是话说到了一半，突然卡住了，她想到上腹部也曾遭到重击，估计那里的情形也不会太好看。


    “腿和哪里？露出来我看一下。”


    “没了！没了！”叶臻并不想当着凌医生的面，把上衣也脱了，虽说对方是名医生，早就见惯不怪了，可她的羞耻心忽然在这一瞬间泛滥了，她一时没有办法只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医患关系。


    “是这里吗？”凌医生却好似猜到了一般，指着叶臻的腹部问道，“衣服撩起来，我检查一下。”


    “不用了......吧......”叶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想要拒绝。


    “保险起见，我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凌医生非常坚持。


    叶臻眨了眨眼睛，瞬间想到了什么：“我真没事，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躺到医疗舱里，进行一次全身扫描检查。”


    “不用那么麻烦，你躺到床上，把衣服撩起来，我检查一下就好，很快。”他似乎是和叶臻杠上了。


    叶臻觉得再要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只好磨蹭着站起身来，坐到一旁的病床上，平躺了下来，然后右手拽住衬衫下摆，极其谨慎又缓慢地向上撩了起来，最终在露出整个腹部后，立刻戛然而止。


    凌医生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腹部，在各个脏器处，轻轻按了按，问道：“疼吗？”


    这不按还好，一按立时痛得叶臻生理性地掉了两颗眼泪，她咬着牙强撑道：“有点，不过能忍住。”


    凌医生点了点头，又换了一个位置：“这里呢？”


    叶臻摇了摇头：“这里不疼。”


    “起来吧，没事，只是软组织挫伤。我给你拿点药，回去自己按时抹，很快淤青就会散去。”


    叶臻如逢大赦，马上放下衣服，迅速坐了起来。待凌医生为他取来药膏，她是一秒都不肯多待了，连崔白桦都没等，立刻告辞逃之夭夭。


    相较于叶臻这边，军部第二医院内的气氛就显得焦灼多了。


    邱海的伤势是三人中最轻的，只由医疗机器人对他进行颈部复位后，便被转移至了普通病房，人虽然还昏着，但各项指标已趋于平稳。


    张宇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左胸骨折严重，只得植入超微机器人，才能在不开胸的情况下进行复位固定，不幸中的万幸是骨折断口并未刺破胸膜和肺组织，避免了引发气胸等并发症，否则以她的身体素质而言，很难挺到救援。


    此时的她，正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医疗舱内，脸上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身上则连接着粗细不等的数十条监控、输液管道，虽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血压、心率、自主呼吸频次还是远低于正常水准。


    戴书易隔着厚重的玻璃，望向医疗舱中的张宇灿，愈发心绪不宁。


    “她的伤怎么会这么严重。”


    负责考核救援的军医，此时已经换上了医疗工作服，她一边仔细查看各项数据一边说道：“她的身体本来就很弱，这次又大幅使用了精神能力，遭到反噬是必然的结果。何况她还受到了严重的外力打击，断掉了这么多肋骨，就算是普通人，也未必能扛得住。”


    戴书易叹了口气，一时间感慨良多，真不知道这样稀有罕见的能力对于张宇灿而言，究竟是天赐的礼物，还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她本还想再问一问卢坤的情况如何了，走廊里忽然喧闹了起来，她听到了白恩愤怒的声音，不禁揉了揉眼角的太阳穴。她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躲是躲不掉的。


    “意外？让四个考核期的队员在荒郊野岭独自面对一名B级基因暴动士兵，你告诉我这是意外？”白恩喘着粗气，怒目冷斥着想要拦住他的戴书易的助理。


    “确实是意外，卢坤的指标一向非常稳定，没有任何人能料到他居然会突发暴动。”助理一边跟上白恩的脚步，一边红着脸试图解释。


    戴书易从病房中走了出来，决定主动承担此次事故的责任，却意外见到了跟在白恩身后的季蜚声，下意识脱口问道：“季总队怎么也来了？”


    季蜚声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看看卢坤，毕竟都是我手下的队员。”


    戴书易有些不解，季蜚声被调来上东城特卫队也仅有几个月的时间，他和卢坤似乎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不过他说得也对，毕竟都是他手下的队员，来看一看也无可厚非。


    “戴教官有什么意见？”季蜚声看她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于是反问道。


    “当然没有。”戴书易识趣地侧开了身子，给季蜚声让出了一条路。


    季蜚声转身对白恩说道：“白行政长，我先去看看卢坤的情况。”然后也不待对方回答，径自绕过戴书易，走向廊道深处的监护病房。


    直到季蜚声消失在视线之中，白恩支走了戴书易的助理，才怒气冲冲地指着戴书易，气急败坏道：“你知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大麻烦？”


    戴书易低下头，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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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白恩原地转了一圈，似乎是在平复情绪，又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你没看过我给你的资料吗？邱海，他是哪个部队的，他姓什么？你知不知道他父亲是谁？”


    “啊，那确实不知道。”


    “邱成天！”


    “大亚区东部战区的总指挥？”


    “他儿子要是折在我们培训考核里，你知道我们上东城特卫队要担多少责任吗？”


    “只是脖子脱臼了。”戴书易强调了一句。


    “只是脖子脱臼了？呵……”白恩被气笑了，他深吸了两口气，感觉自己的血压一路飙升，快要冲破天灵盖了：“好！”他复又指向面前病房医疗舱中的张宇灿说道：“那她呢？联勤保障部队送来的独苗，她的能力有多珍贵，你不会不知道吧？人家部队都是当宝贝一样供着的，好不容易送到我们特卫队来，我们差点把人命都弄没了。”


    戴书易对张宇灿确实是有愧疚之情的，这次她没再辩驳：“我知道，我会承担此次事故的所有责任。”


    “你承担，你怎么承担？”


    ……


    季蜚声推开监护病房，看到卢坤被数条固定带绑在医疗舱内，大量的麻醉剂虽然阻却了他的基因暴动，却也令他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之中。


    他觉得卢坤既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不幸是因为他在那种情况下会意外突发基因暴动，幸运是在没有基因药剂介入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留下一条命。


    “你来了？”随行考核的女军医，自他之后，也进入了病房。


    季蜚声点了点头：“谭心，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了。阿延去世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你还没有放弃吗？”


    “我永远不会放弃。”谭心走到医疗舱边，按开了玻璃舱门，盯着卢坤若有所思。


    季蜚声察觉到她似乎对卢坤的情况格外关心，心中的怀疑一时更盛：“你也觉得有问题？”


    “我不知道，但他和阿延一样，在基因暴动之前，各项数据都非常稳定，从未出现过异常。”谭心伸出手，探入医疗舱，准备解开固定带：“从前，我没有机会接触到阿延的遗体，但现在，我可以再检查一遍他的。”


    季蜚声立刻上前，帮谭心一起解开固定带：“还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谭心摇了摇头：“我亲自来，不过如果他万一醒转过来，你要帮我控制住他。”


    “好。”


    谭心开始从头至脚，一寸寸地检查起来，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可除了外伤和一些皮下淤血，完全没有任何异常，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可直觉却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她暂时还没有发现。


    季蜚声见她表情愈发凝重，忍不住问道：“如何？”


    谭心没有回答，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覆上卢坤的身体，极其细致地摸索着，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皮下的骨骼，都不能放过。


    当她的手指移到卢坤的腰侧，腋下附近时，忽然感到了一处非常微小的凸起，小到就连她也差一点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