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崔白桦双手慢慢上抬，试图推开叶臻手里的刀。


    叶臻立时将刀刃逼紧了一步：“别动，不然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崔白桦的脖颈上，立刻泛起了一道明显的红痕，他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可眼下的的确确有更紧要的事需要优先处理：“你先不要管我骗不骗你了，林江楠现在正在来的路上，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和他解释？”


    “解释什么？”叶臻下意识地反问，但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那一天，身体被原主夺取控制权后，她仍旧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清醒意识，但说来也奇怪，一场厮杀后，她居然和对方的灵魂一起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虚无。因此在原主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


    “完了！完了！完了！我就知道！”崔白桦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那你就和我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千万别露馅了！”


    走廊里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似乎正是向着叶臻的病房走来。


    崔白桦再顾不上许多，趁叶臻走神，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握刀的手推开，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了一通，最后盯住了病房窗户前垂落的窗帘：“我先躲躲。”


    “？”叶臻望着手中的刀，陷入了沉默，她确实太弱了，即使是对于崔白桦而言，也完全不具备威慑力。


    脚步声恰在此时停在了门外，来人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叶臻只是犹豫了片刻，就赶忙重新躺倒在病床上，将水果刀再次藏进了枕头下。她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声应道：“进。”


    病房的门被应声推开，来人确如崔白桦所言，正是林江楠。他神色极其自然地环顾了一圈病房，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然后缓缓走到了叶臻的病床前，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以一种关切的语气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她没有什么情绪地回答。


    林江楠点了点头，神色里流露出一丝悲戚之意：“江舟的情况，我听说了，这孩子一直很努力。”他顿了顿，仿佛是在回忆，“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比现在还要瘦，皮肤黑得像要发光，活脱脱像只猴子。后来人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却不成想变成了这样。”


    “小舟会醒过来的。”叶臻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她不喜欢林江楠用江舟作为话题的切入点。


    林江楠有些意外，但也附和着点了点头：“一定会的，不过......”他的话锋一转，“你还是应该先告诉我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果然，该来的逃不过。叶臻当然无法如实交代，她要怎么说，自己其实是来自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世界，抢占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是原主的灵魂并未消散，而是一直蛰伏在这具身体里。击杀高维怪物什么的都是原主做的，而不是她。恐怕林江楠只会当她有精神疾病。


    如此看来，崔白桦出的主意竟然是最靠谱的，于是她双手捂住额头，装作十分痛苦的模样，半晌后才挣扎着回答：“我当时好像晕死了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江楠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眼神瞟了瞟窗帘：“你的回答倒是和崔白桦如出一辙。”


    “呵呵......他应该是被吓晕了吧，毕竟您也知道，他的胆子也没比针眼大多少。”叶臻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太友善。


    躲在窗帘后的崔白桦立时挑了挑眉毛，腹诽道：“诬陷！纯纯诬陷！”


    “所以，你是说，江舟因为受到了高维怪物的袭击失去了意识，而你和崔白桦都晕倒了，然后怪物自爆了？”林江楠被气笑了。


    “也许......可能......大概吧，毕竟高维怪物这种东西，总是挺出人意料的。”


    “算了。”林江楠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其实并不信任我，但你也应该知道，我绝没有恶意，不然你今天根本没有机会安好地躺在病床上，和我扯这些鬼话。这次的事我已经帮你们遮掩了过去，你要记住，没有什么怪物复生，你们三个是因为严重的操作失误，才身负重伤的。”他的语气十分严肃，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亲自告诉我真相。”


    叶臻当然知道林江楠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但又给不出其它答案，只得垂下头，保持缄默。


    “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林江楠起身，转向窗前，忽然隔着窗帘，狠狠踩了一脚，“病房里居然有老鼠，记得告诉护士，好好清理一下。”说罢才快步离开了病房。


    直到脚步声远去，崔白桦才抱着右脚，从窗帘后蹦了出来，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气急败坏：“我靠，林江楠这人也太阴了，他居然早就发现我躲在窗帘后面了。”


    叶臻冷笑了一声：“他原来可是特卫队的A级队员，如果连你都发现不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不过，眼下还是应该先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崔白桦立时退后了一步，警惕地望着叶臻，以防她再掏出刀来：“我们之间能有什么问题？”


    叶臻知道，他是不打算主动承认了，于是左手拿起了床上的平板，展示给崔白桦看：“钱康，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崔白桦完全没有料到叶臻说的是这个，身体微微一僵，神情变得极其不自然，嘟囔道：“认识，他是我在理化研究院时的直属领导，不过这和我骗你有什么关系？”


    “三个月前，钱康对外宣布了一项很重大的研究成果，引发了相当大的轰动。那之后不到一周，你就因违规实验导致爆炸，被理化研究院开除了。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当然是巧合，不是巧合还能是什么？”


    “他偷了你的研究成果，我说的没错吧？”叶臻对于这个猜测十分笃定。


    “你怎么知道！”崔白桦瞬间破功，装不下去了。


    叶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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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平板重新扔回了病床上：“林江楠下发的那份搜寻遗体悬赏手册上有他的照片，你自从看见那份手册之后，就开始表现反常。崔白桦，我们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察觉不到你情绪上的变化吧？”


    崔白桦扁了扁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所以，他是因为偷了你的研究成果，想要把你踢出研究院，才陷害你违规实验的？”


    “那倒不是，他倒是没想陷害我，毕竟关于那项研究，我手里还掌握着一些更深层次的实验数据，他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的。”说到这里，崔白桦的神色流露出了些许兴奋，似乎仍在为自己的壮举感到痛快，“既然是我的东西，与其被偷走，还不如被我亲手毁掉，所以我故意违规实验，把存储数据的那间实验室炸了。”


    这大大出乎了叶臻的意料，她一直以为崔白桦是被迫离开研究院的，现在看来，他竟然是主动选择离开的，并且对此完全没有遗憾，这使得她原先的推理出现了明显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后来呢？”她继续追问。


    “后来，我不就来清卫队了吗，你不是知道吗？”


    “合理吗？”


    “不合理吗？”崔白桦恢复了一脸贱样。


    叶臻不得不承认，眼下的这一刻，她是发自真心地想要一刀攮死他，手不自觉地又摸向了枕头下。


    “这两份工作，无论是从工作环境还是工作内容，乃至于工作待遇，都相差甚远，我不相信你会甘心来到清卫队清理战场。”


    “确实不甘心，但是距离我出实验事故的时间还太短，一个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人，自然也找不到什么满意的工作，所以我只能等时间将这件事沉淀下去再作打算，暂时靠清卫队这份工作过渡一下，不是很合理吗？”崔白桦给出的理由确实很有说服力。


    如果不是他在那一天准确地喊出了永夜的名字，叶臻可能就真的相信了：“没必要再撒谎了，你之所以加入清卫队，是因为我要加入清卫队，而她要求你到我身边来监视我，对吧？”


    “你说什么？”崔白桦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变化了。


    “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叶臻的声音发颤，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个人，似乎只要一想到对方，就会难以自抑地恐惧。从她醒来后，她就一直深陷在这些复杂的情绪里，对于可能失去江舟的悲痛，她尚且能够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只要活着就有醒转过来的希望，可是对于身体里藏着的另一个灵魂的恐惧，却是无法可解。


    她一时惊惧于这具身体的原主并没有真正死亡；一时痛恨自己的卑鄙无耻，居然为了活命而抢占了别人的身体；一时又惶恐不安，如果原主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留给她的会是什么？


    “你说永夜？”这一次崔白桦彻彻底底搞明白叶臻指的到底是什么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真是天大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