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车相撞的前一秒，刺目的车灯让大温不得不闭眼，可灯光依旧透过了薄薄的眼皮，让她忍不住缩起脖子。她听到老温在狂按喇叭，感受到老温猛扭车头，刺耳的鸣笛声响彻整条街道，在彻底被撞飞前，老温转身死死抱住了大温。


    老温长得人高马大的，伸手一抱便把大温整个罩住了。在被撞得失去意识前，大温听到老温的闷哼声，听到手机摔出去在地上滑行的声音，听到小温的呼喊声，以及，系统冰冷的播报声。


    【系统】：事件二已完成，获得任务奖励，任务奖励——新技能“梦境旅者”。


    系统还在播报，后面的内容大温已经听不清了，耳鸣声吵得头疼，她突然想起了前世死时的感受，那时也是像这样耳鸣得厉害。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抽离这个世界，飘向远方，她好像又一次触及了死亡，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死亡，还能不能重来。


    “温流照。”


    “温流照。”


    大温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有人一声一声地叫着她的名字，那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晰，大温听出来了，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醒来，你还不能死。”


    “温流照，你的终点不在这里。”


    声音渐渐远去，灵魂回到现实，大温重新听到了现实世界里嘈杂的声音，她渐渐睁开眼，入目是天花板刺目的白，头顶的灯光有些晃眼，她忍不住眯起眼。


    “大温！你终于醒了！”小温的意识重新和大温建立连接，她第一时间就发现大温醒来了，叽叽喳喳地在大温脑子里说话，“你直接晕过去了！我看不到也听不到现实世界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回到逆转空间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我也没有回到现实。”


    “这是怎么回事？我差点以为你消失了，可是我听到了系统的声音，系统是你带来的，系统还在你就应该还在。系统对我说，我获得了新的能力，叫做‘梦境旅者’，能够在睡梦中看到两个世界的往事。好复杂的能力，我没搞懂具体该怎么使用。”


    小温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却刻意避开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大温没什么反应，她只是尝试转动脖子，看看四周的环境，在发现脖子没法转动的时候，她认命地只通过转动眼珠子观察四周。


    急诊室里有不少病患，有断胳膊断腿的，头磕破脑袋七窍流血的，还有面色惨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相比那些人，大温似乎是伤势最轻的，她的头有点疼，估计有些轻微的脑震荡，脖子暂时没法转动，可能扭伤了，左臂火辣辣的疼，应该是擦伤了，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其他严重的伤。


    医护人员在抢救伤势更重的病患，因为伤势较轻，大温周围没有人围着，她想开口问一下老温在哪，却又害怕得到答案，万一……万一……


    “大温！”小温突然喊道，“你是那样软弱的人吗？”


    这个问题是之前老温问过大温的，现在由小温再次问出，让大温一下子愣住了。


    “我……”和上次一样，大温依旧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你是那样软弱的人吗？”小温又问了一次，这一次语气更加坚定。恍然间大温好像看到了小温的脸，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更加稚嫩的脸。过去的自己在质问未来的自己，就像是在进行一场自我审视。


    “不是。”这一次，大温终于给出了坚定的答案，从前没说出口的答案，这一次终于说出来了。


    坦白来说，大温并不是特别坚强的人，她的外在像老温，内里像秦女士，是个外刚内柔的人。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温更像是一把玻璃剑，高攻但低防。正因此，大温才会在经受接连打击后一蹶不振，甚至性情大变，从以前班级里最受欢迎的小太阳，变成人人畏惧的阴云。


    大温忽的想起曾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讨论帖，帖子内容是“重生后你真的能改变你的人生吗？”。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每个人的人生和自己性格和选择有关，不同的性格做出不同的选择，重生不能把原本敏感懦弱的人变得热情奔放，也不能把原本鲁莽冲动的人变得沉静内敛。


    从前无法做出的选择，重生后依旧可能无法做出。重生可能什么也没法改变，也可能彻底改变重生者的人生，这是一个未知数，是否能够改变，还是要靠重生者自己。


    做出改变的决心，面对未知的勇气，这些都是大温在成长途中丢失的东西。大温想，如果她的重生是直接取代小温，独自活下去，那她可能真的无法做出改变，她可能依旧会被击败。正是因为有小温的存在，大温有了必须改变的理由，她不能看着小温经历那样的痛苦，那会比让她再经历一遍还要痛苦。


    想到这，大温不由得轻笑出声，原本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软弱了。


    ……


    何景澄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每天他都要和父母轮流去医院照顾弟弟，预习高中的功课，整理与蝶蛛有关的情报，抽时间上兴趣班，剩下的一些闲暇时间用来外出观鸟。


    其实他还是很喜欢观鸟的，观鸟时是他难得的放松时间，不用想方设法做一个谦和温顺的人，不用总是笑脸迎人，他甚至可以在没人的野外悄悄骂人，骂那些他早就看不惯但碍于面子一直没骂的人。


    “完美”是他幼时起便被赋予的人设，为了回应那些期待，他每天都在尽力做一个几乎完美的人。大抵是因为身不由己太久了，在三年前初次遇到温流照时，他才会对这个自由如同飞鸟的女孩产生向往之情。


    想到温流照，何景澄忍不住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这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他每次想起温流照，总会觉得高兴。


    他拿出手机，照例打开热点新闻，收集热点情报，结果就看到了一则车祸新闻。


    车祸地点是丰林市幼水区隆升路，一辆轿车因刹车失灵撞上一辆电动车，轿车司机重伤抢救，电动车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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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父女，父亲重伤抢救，女儿轻伤昏迷。新闻下有配图，虽然脸部打了码，但何景澄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大温。


    她还穿着早上见面时的衣服，就那样静静躺在那里。在看到大温的一瞬间，何景澄“噌”的一下站起，攥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猎人会直接对猎物出手？这不合理。母亲说过，蝶蛛的游戏中猎人不能对猎物直接出手。难道真的就只是普通意外？不，这不太可能。


    何景澄放下手机，走到角落一块黑板面前，随后扯下蒙着的黑布。只见黑板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便签纸，几张便签纸中间用粉笔画了几条线。


    这块黑板是他结合母亲给的情报，整理出来的人物关系图，原本是为了明天和温流照分享情报准备的。他看着便签纸上写的名字，狐面，根据行事风格判断，温流照便是被此人盯上的。


    通过这几天的初步接触，何景澄发现此人非常自负，喜欢狐假虎武，非常符合ta的代号。狐面的性格不讨喜，在组织内人缘比较差，不过因为组织内也没什么正常人，所以即便狐面性格不讨喜，ta在组织内的地位还是很高。蝶蛛奉行能力至上，出色的能力高于一切，狐面虽然很不讨喜，但能力确实很强。


    关于狐面的个人信息则被严格保密，别说知道ta的长相了，蝶蛛的成员连狐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家伙就像狐狸一样狡猾，始终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何景澄扯下写着狐面的便签纸，攥在手心里揉成一团。若不是他需要先收集情报，打探消息，他现在就会把狐面拉下马。疯狂的念头在他脑子里盘旋，如果温流照真的死了，他绝对会让狐面死无全尸，就算他自己会死，他也要杀掉狐面。


    不，可能他确实曾经杀死过狐面。


    思及此，何景澄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心绪，他回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行字。


    【你是不是曾经杀死过狐面？】


    写下这行字后，何景澄停下笔，等待着不知道什么人的回复。不多时，他的手自己动了。


    【是。】


    在何景澈没有操控自己的手的时候，他的手自己动了，有什么人操控着他的手，吃力地写下这个字。这一幕显然很诡异，不过何景澄倒是已经习惯了。


    【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不可，她不希望。】


    那个人控制何景澄的手控制得相当吃力，花了一点时间才把后半句写完。因为写字很费劲，所以他没写多少。即便是这样简短的话，何景澄也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


    温流照不希望他成为杀人犯，更不希望他为了她成为杀人犯。手刃仇敌固然痛快，但不能以牺牲自己前程为代价。


    何景澄慢慢冷静了下来，这一次他有了更多的情报，可以做出更巧妙的应对了。


    他低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一出精彩的戏剧，一场不负‘狐狸’之名的游戏。等着吧，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