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下班了吗？”


    周砚钦的声音好像总是温润的，听不太出语调的起伏，但此时林疏桐知道，他语气里带着一点轻松与愉悦。


    “刚下班，还坐在车里呢。”


    “晚饭呢，吃什么？”


    周砚钦知道林疏桐自己一个人吃饭时总糊弄过去，所以专打电话过来监督。


    “嗯……还没想好。”


    林疏桐脑袋空空，想不起来一点要吃的食物。


    “你要到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吃？我给你叫餐。”


    “家里吧，我要早点回去陪猫咪，你随便帮我叫一点就好，我不挑食。”


    听筒那边传来几声笑声，“你笑什么？”


    “对，你不挑食，你只是刚好不吃的食物有点多。”


    “那有什么问题？你有意见？”


    周砚钦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消失，他站在玻璃幕墙前，都能想象得到林疏桐表情此时一定是得意的，他眺望着整个维港，能看见对岸的K11MUSEA，和林疏桐一起跨年看烟花都是三天前的事了。


    “没有，连缺点都算不上。”


    “那还差不多。”


    车窗蓦地被人敲响，林疏桐挂断电话，降下车窗。


    “林总还不走，笑得满面春风，谈恋爱啦？”孟绮站在窗外，弯腰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处理点事情呐，你男朋友今天没来接你？”林疏桐不想那么快公布她的感情状态，等到感情稳定些或许她才会说出来。


    “来了，刚停在街边，我得赶紧过去，明天见。”


    “明天见。”


    林疏桐回到家不久，晚餐就送了过来，是一家星级酒店自营餐厅的出品，营养搭配均衡。


    她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周砚钦，美美坐下来享受。


    吃完饭后她又拿电脑出来完善品牌资料，甚至模拟了明天的场景以及对话，她预感明天的谈话内容会很重要，如果谈话顺利的话，甚至有可能会见瑞和广场新的话事人。


    下午三点，林疏桐准时出现瑞和国际中心楼下，和之前那次一样，林疏桐办理临时访客证，去访问何翔飞。


    何翔飞穿一身略显拥挤的深蓝色西装，肘弯的褶皱深深浅浅像下过雨的泥地露出的沟壑，林疏桐一见到他梳着三七分的油头模样，又想起她的儿童画，嘴角憋着抿成一条线才不至于当场笑出来。


    “林小姐今日光彩动人，胸前的珍珠好大好靓，这珍珠值不少钱，是你的情人送你的吧？”


    林疏桐坐在和上次一样的位置上，把背包放在身侧，暗自骂何翔飞有病，她今日脖子上的南洋金珠是垂在白色衣领上作装饰的，扣子打得严严实实，肮脏的人看什么都能联想到性上面去。


    她随手把项链扯下来丢进包里，上下扫了一眼何翔飞，“何经理，你牙上有菜叶。”


    何翔飞一下子急了，转过身几个疾步走到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镜子，仔细检查一番，才发现被耍。


    他带着怒气关上抽屉，“嘭”的一声，抹了把油头，转过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林小姐真会开玩笑。”


    林疏桐“呵呵”两声，“我看错了，何经理，我们开始聊正事吧。”


    两次交锋下来，何翔飞从她这里在言语上没有讨到任何好处，知道她伶牙俐齿，不似他手底下几个娇娇弱弱的小职员，被调侃几句只会跑开不敢反抗，他自认为跟林疏桐的交锋是针尖对麦芒，这种对抗别有一番风趣。


    何翔飞打着歪主意，他还有任务在身，也拿不准上头对她的态度，有心想再调戏几句，又担心牵连自己的调岗。


    他走到林疏桐旁边坐下，悠闲地喝了口茶，不知道是先打个巴掌再颗糖，还是先颗糖再打一巴掌给人的情绪影响大，思虑几下觉得前者有安慰那么点意思，于是决定先给颗糖。


    他语重心长地说，“林小姐给的品牌资料我看了，写得极好，品牌故事很动人，年销售额也很可观，虽然是个杂牌低端货，跟我们商场的调性不符合，但看在你那么漂亮的面子上，我是愿意给一个机会的，不过……”


    他又喝了一口茶，小眼睛瞥向透明玻璃墙外。


    林疏桐放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捏紧。


    “你是不是得罪我们上面的人了，他不点头，我没办法的。”


    “你上面的人是谁？”林疏桐之前的猜测原来是对的。


    “这个无可奉告。”何翔飞视线又装作不经意瞥向外面，眼珠子很快又转回来，虽然小但不妨碍灵活，跟老鼠一样。


    “今天叫我过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林小姐还是想想得罪了什么人吧，以你的美貌去哄一哄，早要什么有什么了。”他刚说完，办公室门外闪过一道身影。


    随后响起“叩叩”两声，门被敲响。


    林疏桐往外看去，瞳孔震惊一下，怀疑自己看错，周嘉峰怎么在外面，还对她抛了个媚眼，他进来了。


    她皱着眉看向何翔飞，“何经理时间管理大师吗？叫我过来的同时还约了另一个人。”


    “凑巧而已。”何翔飞站起来，“看来你认识他。”


    林疏桐也起身，“既然你还有人要见，我就不打扰了。”说完想离开，可周嘉峰这个没眼力见的，像堵墙一样挡在他面前，他的身材虽然高大，但一看就缺乏锻炼，肉松松垮垮像土墙，跟周砚钦那钢筋水泥一样的硬挺身材，简直不能比。


    感觉碰一下就会掉土渣，林疏桐绕过他走去门口。


    “等一下，你最近好像跟我哥的关系很好。”周嘉峰一句话叫住了她。


    她侧身看她，“你哥？”


    “我哥是周砚钦，你来的这座大厦都是他的，你不知道吗？哦，对了，还有瑞和广场，都是他说了算。”


    周嘉峰轻飘飘的几句话，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炸得她有些头昏眼花。


    林疏桐紧紧抓着背包袋子，反驳周嘉峰，“他从没说过他有一个弟弟。”


    “他没告诉你的事情还有很多，你看他有告诉你这些消息吗？都没有对吧？”周嘉峰随后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界面，放到林疏桐面前，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周砚钦的电话号码。


    “有他联系方式很正常。”


    周嘉峰冷笑，“嘴硬没用的，他这两天留在港城处理事情还没有回来，这你是知道的。”


    何翔飞为他作证，“林小姐，周总真是他的哥哥，他们是一家人，上次你来的时候，周总也在。”


    这下彻底打消林疏桐的疑虑，她原以为周砚钦只是在这里办公，没想到他直接是这里的主人。


    虽然极为震惊，但她面上依旧平淡，对着周嘉峰，“我们聊聊。”


    周嘉峰摆起小人得志又轻狂的做派，嘴角朝下，“你之前很不喜欢我跟你聊天的，现在又眼巴巴地来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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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你再说几句漂亮话来听听，我考虑考虑再告诉你一些实情。”


    “呵呵。”林疏桐正过身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立即摸清周嘉峰的底细，“那你权力也不小嘛，急着告诉我真相，生怕我不知道真正阻挠我的人是你。”


    周嘉峰坐到她刚才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那你错了，我只是一个小职员而已，职位比何经理还低，不信你看看我的工牌。”


    他把工牌举到肩上，林疏桐刚好能看清楚，蓝色背景里的字清晰可见，职位那里写着“应收会计”，确实只是基层员工。


    “那又怎么样，我清楚你的人品，只有你会使出这种肮脏手段。”


    “你又清高到哪里去，接近我哥不就是想走捷径吗？怎么，我哥看不上你？”周嘉峰将工牌随意一扔，双手架在椅子扶手上，“我是想报复你，但我没权力，你猜我做这些都是谁默许的，你不是自诩聪明吗？连这点都想不到。”


    林疏桐深呼吸一口，与其在这里听周嘉峰的满口胡言，不如去找周砚钦问个清楚。


    她把门甩得震天响。


    周嘉峰拍了几下手掌，“真是精彩，何翔飞，你说她是不是去找我哥了，真可惜，我哥在港城被案情拖住，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他站起来，“你说她会不会哭着来求我给她一个机会？”


    何翔飞陪着他演完这么一出戏，拍马屁道：“小周总，林疏桐一看就色厉内荏，私底下说不定玩得有多花，女人嘛，追名逐利，只要你给她一点点甜头，她肯定愿意放低身段来求你。”


    周嘉峰抹了把下巴，内心开始构想林疏桐来求她的场景，露出三分低俗的笑，“看她能假清高多久。”


    “小周总，我按您说的吩咐已经为难了她一段时间。”何翔飞逢迎得有些含混躲闪，“我这个调岗……您看？”


    周嘉峰蔑视他一眼，“知道了，我会跟我爸说的，这件事着急不了，你等着安排就行。”


    今天的目的还未完全达到，本来他的计划天衣无缝，谁知刚把上任CEO弄下去，周砚钦就空降瑞和地产，放着港城好好的企业不待，偏偏选了来南城，何翔飞梦寐以求要回去的地方，他想抛弃就抛弃。


    他本不想那么快让林疏桐知道是他在背后戏弄的，可是得知林疏桐居然找上了周砚钦，他就得赶在他们两个好上之前，把锅嫁祸给周砚钦。


    谁让家里不承认他的地位，还排除在家族企业之外，要不是他爸成为瑞和地产的股东，他一点话语权都没有，本来在南城他还能为所欲为一段时间，可周砚钦偏要来跟他作对，如今他要拿下CFO这个位置困难重重。


    一想到周砚钦身份正统，地位他更是望尘莫及，拥有无数财产，他就恨得牙痒，恨不得把周砚钦拖下水，同样是周庆宏的孙子，凭什么他一无所有，这不公平。


    连他看上的女人，周砚钦都要抢。


    所以他要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周嘉峰本来心情还很好，一想到周砚钦，他“呸”了好几下，何翔飞最会察言观色，陡然看见周嘉峰变脸，还以为自己招待不周，抬手擦了一下额头冒出的一层虚汗，开始有点后悔替周嘉峰办事，反复无常的人，能利用他，也能抛弃他。


    他点头哈腰，“我不着急，这件事慢慢来。”


    “嗯。”周嘉峰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双手插兜走出办公室。


    “小周总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