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纹路，如同从地狱深处蔓延而出的血管，瞬间爬满了整个大厅的地面。


    那股邪恶、黏稠、令人作呕的气息，比之前七扇门加起来还要浓郁百倍！


    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心脏再一次被狠狠揪紧。


    “这……这是什么？”


    银辞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陆京怀瞳孔一缩，第一时间将纪念和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周身凝聚起刚刚收服的、属于“审判”的暗金色气场，艰难地抵挡着那股血色能量的侵蚀。


    “是阵法……一个早就布置好的，以整个空间为基础的巨大阵法。”


    刘姨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她握着菜刀的手，青筋毕露：“我们……从一开始，就在祭坛上。”


    所有的试炼，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胜利……


    都只是在为这个最终的祭坛，添加最精美的燃料。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所有人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哈哈……哈哈哈哈！”


    顾夜站在阵法的中央，张开双臂，病态地享受着众人脸上那从希望到绝望的转变。


    他身上的伤势，在血色阵法的能量滋养下，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感觉……”


    他陶醉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愤怒、不甘、绝望……多么美妙的负面情绪，它们是最好的开胃菜。”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纪念脸上。


    “但是，你们知道吗？比起这些随处可见的负面情绪，真正能让‘神’愉悦的，是什么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依次点过陆京怀、银辞，最后指向纪念。


    “是你们的‘美德’啊。”


    “是饕餮在极致的饥饿下，选择了亲情。”


    “是凡人在情欲的幻境里，守住了本心。”


    “是蛊王在嫉妒的深渊中，接纳了自我。”


    “是凡躯在滔天的愤怒下，掌控了审判。”


    “还有你……”


    顾夜的目光变得无比狂热，死死盯着纪念，“那份凌驾于一切原罪之上的，愚蠢又伟大的‘骄傲’！”


    “这些从罪孽中提炼出来的、最纯粹、最闪光的情感能量，才是献给‘神’的……至高祭品！”


    这个局，他布了太久。


    他不是要毁灭他们，而是要让他们在毁灭的边缘，绽放出最耀眼的人性光辉，然后再亲手将这份光辉，献祭给他所信仰的神！


    “……”


    一片死寂中，纪念沉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所以，搞了半天，你不是最终BOSS？”


    顾夜的狂笑一滞：“……什么？”


    “你不是老板，”纪念一脸认真地分析道，“你就是个采购经理啊。”


    “你负责收集‘原材料’，然后交给你的上级，那个所谓的‘神’，对吧？”


    “暴食、色欲、嫉妒……这些都是你要采购的。结果我帮你把原材料全都提纯了，变成了更高级的货。从这个角度讲，我还算是你的优秀供应商？”


    “你……”


    纪念却完全没理会他的脸色，继续她的“商业分析”。


    “你这个采购，业务能力真的不行。你看，七个采购目标，四个当场叛变，成了我的货。两个被刘姨直接打了出去。最后一个，还被我这个供应商给策反了。”


    “哥们儿，你这个月的绩效，怕是要清零了吧？回公司，你老板不得把你皮扒了？”


    “闭嘴！”


    顾夜发出一声压抑着极致愤怒的咆哮！


    他可以接受敌人的反抗，甚至欣赏他们的挣扎。


    但他无法忍受，自己精心策划的、充满仪式感和哲学美感的“献祭大典”，被这个女人用一种……菜市场讨价还价的方式，给解构的一文不值！


    这是对他的艺术，最大的侮辱！


    “你以为你用这种无聊的言语，就能动摇我吗？太天真了！”


    顾夜面容扭曲地嘶吼着，“阵法已经启动！谁也无法阻止‘神’的降临！”


    “用你们最纯粹的灵魂，来迎接这伟大的时刻吧！”


    “轰——！！！”


    整个地面猛地一震，血色阵法的光芒大盛！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吸力，从阵法中心传来！


    众人体内的能量，生命力，甚至连灵魂，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抽离出去！


    “啊！”火火和饭饭发出一声痛苦的惊呼，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银辞和陆京怀也是身形剧震，苦苦支撑。


    刘姨的菜刀上，那股无形的煞气，在这庞大的阵法面前，也显得摇摇欲坠。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能级‘罪欲’降临法阵！能量正在抽取宿主生命本源！本系统能量即将被同化！宿主快跑！再不跑统子就要跟着你一起格式化了！！！】


    脑海里，小破统一改往日的暴躁，发出了惊恐到破音的尖叫。


    纪念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洗衣机的甩干桶，浑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在被疯狂拉扯、撕裂！


    她体内那刚刚融合的、来自七宗罪破碎后转化的庞大能量，此刻也变得躁动不安，仿佛要破体而出，投入那血色阵法的怀抱。


    跑？


    往哪儿跑？


    整个空间都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纪念咬着牙，看着阵法中央那个狂笑的顾夜，看着身边苦苦支撑的陆京怀和银辞，看着面露痛苦的两个孩子……


    一股邪火，从心底里“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崽！我好不容易才攒下的两个绝世大帅哥房客！我德高望重武力值爆表的忘年交！


    凭什么要给你这个神经病当什么狗屁祭品？！


    “妈的！”


    纪念低低地骂了一句，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狠戾。


    “你想开饭？”


    “老娘今天就把你桌子给掀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纪念主动向前踏出了一步！


    “纪念！”陆京怀脸色大变。


    “小念念，你疯了？”银辞失声喊道。


    只见纪念闭上双眼，不再去抵抗那股吸力，而是……主动调动起体内那股刚刚融合的、庞大而纯净的金色能量，对准了脚下那运转不休的血色阵法，狠狠地灌了进去！


    这操作，就如同对着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发动机里，灌进了一大桶沙子！


    “嗡——！！！”


    整个大厅，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嗡鸣！


    原本流畅运转的血色阵法，光芒骤然一滞！无数血色符文开始疯狂闪烁，明暗不定，如同电路短路！


    “噗——”


    阵法被强行干扰，作为主阵人的顾夜，当场喷出一大口鲜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你……你做了什么？你这个疯子！你想强行引爆阵法，把我们所有人都炸死在这里吗？”


    “炸死也比给你当盘菜强！”


    纪念咬紧牙关，俏脸因为能量的剧烈冲撞而涨得通红。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金色能量，和这个血色阵法的能量，是完全相悖的！


    一个，是提纯后的人性光辉。


    一个，是原始的罪孽欲望。


    两者相遇，不是融合，而是……湮灭！


    “给我……停下！！！”


    纪念将体内所有的力量，孤注一掷地全部压了上去！


    “轰隆！！！”


    血色阵法再也无法维持稳定，一道道刺目的电光在阵纹上炸开！


    阵法中央的上空，空间开始扭曲、碎裂，一个不稳定的黑色裂缝，被硬生生撕扯了出来！


    那不是“神”降临的宏伟圣门，更像是一个通往未知恐怖的……伤口！


    就在这时，一道比顾夜更加冰冷、更加威严、仿佛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从那漆黑的裂缝中，缓缓传出。


    “顾夜。”


    仅仅两个字，就让状若疯魔的顾夜，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褪尽。


    “你，让我很失望。”


    这声音，平静，淡漠，却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威压。


    纪念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裂缝中，似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空间，落在了纪念的身上。


    “有趣的灵魂，还有……这副被‘美德’淬炼过的完美容器。”


    “纪念小姐，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话音刚落，那道裂缝似乎就要因为阵法的崩溃而闭合。


    “不！我没有失败！我没有！”


    他猛地转头，看向纪念，眼神里充满了最极致的怨毒与疯狂。


    “我不会让你得逞！”


    “既然无法迎来完美的‘神’……”


    他突然狂笑着，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即将崩溃的阵法核心，以及那道空间裂缝！


    “那就用我的‘七宗罪’，用我的血肉和灵魂！为‘神’的碎片，撕开一条降临的……血路！”


    “祭品……就是我自己！！！”


    下一秒，顾夜的身体，撞进了那不稳定的空间裂缝之中！


    “轰——！！！！！”


    整个大厅，被刺目的白光，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