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边使眼色予江知梨,盼她识趣帮腔、转圜几句。


    江知梨却纹丝不动,只作恭顺聆听状。


    黄夫人气得厉害:“我听谁说的?自是红枣那丫头说的!你们府里还在寻她吧?告诉你,红枣本就是我们黄家的人,特意派来伺候时韵的!如今那丫头就在我们黄府,你们不必寻了!若想找她灭口,便是不给我们黄家面子!”


    这下萧夫人辩无可辩,索性倒打一耙:“大嫂!你……你这心眼也忒小了!竟往我们萧府安插人手?时韵还未过门呢,你们便派人监视她,是否太过分了!”


    江知梨适时接口:“这确实不合规矩,非大户人家作派。”


    黄夫人性子泼辣,声若洪钟:“对!我们黄家不是大户作派,你们萧家又算什么高门?仗着萧时旧挣了点军功便瞧不上我们黄家?如今好了,你们萧家自作自受!这亲事我们黄家也不稀罕了!今日我来便是退更贴、毁婚书!我们还怕被你们家那痴情种子牵连呢!”


    江知梨一语捅了马蜂窝,登时引爆黄夫人满腔怒火,让她一顿发泄输出。


    萧夫人如同被戳了心窝子:“大嫂,您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黄夫人两手一拍,快意道:“萧时韵也是你教导出来的好闺女!年年收我们黄府的节礼,我儿更是岁岁送她贵重首饰衣裳,她一口一个表哥哄得我儿团团转,背地里见到高门夫人眼睛都直了!亏我往日那般疼她,若真嫁进门来,将来岂不给我儿戴顶绿帽子!”


    萧夫人急得哭了:“您是她舅妈,快别这般说她……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清白名声比命还重!大嫂,人都有糊涂的时候,韵儿还小不懂事,您当舅妈的何必如此苛责?”


    黄夫人哼了几声,强忍下来。


    江知梨适时插言:“舅妈说得是。若这门亲事真结不成,也只能说明两个孩子缘分未到,我们萧府绝不强求。只是韵妹妹的名声要紧,莫要为小事伤了两府情谊。”


    黄夫人立刻将火气转向江知梨:“你一个连自家男人都管不住的,便是高门出身又有何用?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给我闭嘴!这是小事吗?你们萧府连脸面都不要了,我们黄府还讲什么情谊?我们黄家可没出陷害皇子的大逆之徒!”


    江知梨轻咳一声:“是是是,舅妈莫生气,晚辈这就出去候着。”


    功成身退,余下的火力全交给萧夫人独自面对。


    那个红枣,她早知是黄府的人,稍使些手段银钱,也能变成她的人。如此完美撇清嫌疑,让萧时韵嫁去黄家,反倒便宜了她——黄家门第虽不高,儿郎却优秀,将来或有大用。


    故她让红枣回黄府添油加醋告状,黄夫人性子火爆,两家人最终退婚正合她意。退了婚,她才好另行谋划。


    江知梨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


    黄夫人嗓门越来越高,她无需费力偷听,里间对话一字不落尽入耳中。基本是黄夫人单方面斥骂,萧夫人哭哭啼啼应付。


    最后,她听见黄夫人提及聘礼:“……为韵儿名声着想,我们黄府不退婚也行,那就半年后过门,聘礼减半,你们萧家的嫁妆须按原单加一倍!进门三年若生不出儿子,我便要为我儿纳妾……”


    萧夫人哭得更厉害了。


    忽然间,萧时韵冲了出来——她方才只是避在内室,并未走远。


    “舅妈既这般说,韵儿拼着名声不要,这婚事也算了!是我与表哥无缘无分,高攀不起黄家!”


    她气得眼眶发红,声音发颤。


    ……


    江知梨闭目养神。


    狗咬狗一嘴毛,她乐得看戏。人生若一味吃斋念佛,岂不太过无趣?


    ……


    最终萧夫人母女哭红了眼,黄夫人悻悻离去。


    萧时韵哭得声斯力竭,情绪激动,由下人搀扶着回院。


    屋内只剩失魂落魄的萧夫人。


    江知梨复又进去。


    “母亲,时韵与黄家的婚事……当真要退吗?”


    萧夫人身心俱疲:“黄家太过分,简直趁火打劫!算我看走了眼,这样的人家,韵儿嫁过去也无好日子过,但是,退不退婚,也不是由我们俩就能说定的,得等老夫人回来再决定。”


    “确实,舅妈也太得理不饶人。嘴上说将韵妹当亲生女儿,如今听了红枣几句话便这般嘴脸。早退也好,省得嫁过去再发现矛盾,韵妹可要委屈一辈子了。”江知梨顺着她的话说。“老夫人要是回来了,也定要说黄家欺人太甚。”


    萧夫人心情稍舒:“可退婚终究不好听,怕韵儿将来难寻好人家,再加上,黄家到底知根知底些。”


    这也是纠结当中,舍不得这一头。


    能寻上高枝更好,寻不到,还有黄家作为退路,这是最好不过了。


    江知梨清声道:“韵妹妹生得好看,又多才多艺,多得是好门户选,若母亲信我,往后韵妹的婚事,我可帮忙留意。安远侯府还是认得些人的。”


    “那敢情好!我的好临月,如今府里这般光景,还要你多操心。”萧夫人被闹得心力交瘁。


    “媳妇应当的。”江知梨从善如流。


    她看得出萧夫人未让她走,应有后话。


    果然,萧夫人又诉苦几句,转而道:“临月,你夫君为救那丧门星丢了军功,升迁怕是难了……你可有何打算?”


    江知梨温声道:“自然与夫君同甘共苦。若他仍想娶王心瑶,我便为他们摆几桌酒席,也费不了几个钱。”


    萧夫人立时反对:“糊涂!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丧门星就别想进门!你若真为你夫君好,就该去郑贵妃那儿求求情,让他官职往上动一动。”


    江知梨为难道:“五皇子被夫君的女人所害,我再去找贵妃,管用吗?”


    “你是你,王心瑶是王心瑶!你对贵妃有救命之恩,她岂会混为一谈?你好生与贵妃说,就说我们府上已将那女人赶出去了,你夫君救她只为报恩。”萧夫人这是想让她挟恩图报。


    江知梨思索道:“母亲说得在理。可光凭救命之恩,至多能见贵妃一面,想靠这个为夫君求升职,怕是不成。贵妃恨王心瑶入骨,而夫君不顾她与五皇子颜面,硬以军功救下王心瑶,这般仇恨岂是我几句话能抹开的?母亲您细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萧夫人眉头紧锁,长叹一声,以为儿媳这是婉拒了。


    不料江知梨又道:“若咱们萧府真有诚意,我倒愿往宫里走一趟,即便惹贵妃厌弃,也愿为夫君说几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