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火车站，人流熙攘。


    王秀芬穿着一身崭新的，苏晚晚给她设计做成的靛蓝色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紧紧牵着两个孩子，站在出站口，紧张地张望着。


    陆远初站在她身边，安慰道，“嫂子，别紧张，他们坐的这趟车，马上就到了。我不是说了吗，放宽心！”


    王秀芬点点头，手心却全是汗。


    她看着身边穿着小军装、一脸严肃的周亮，还有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卫国，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是丈夫的冷漠？还是彻底的否认？


    “呜——”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响起。


    不一会儿，出站口涌出人群。陆远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走来的周明和柳汐。


    周明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中山装，身姿挺拔。他身边的柳汐，穿着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连衣裙，外搭一件披风，气质温婉大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皮箱。


    “柳汐！这边！”陆远初挥手喊道。


    周明和柳汐循声看来。


    当周明的目光落在王秀芬和两个孩子身上时，他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他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眉头微蹙。


    柳汐也看到了王秀芬和孩子们。她的目光在王秀芬朴素的衣着、粗糙的双手和两个孩子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身边眉头紧锁的周明，眼神微微一黯，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脸上带着礼貌而温和的微笑。


    “远初，辛苦你来接我们。”柳汐走上前，声音轻柔。


    “应该的。”陆远初笑着介绍，“柳汐，这位是王秀芬嫂子。”


    周亮抿着唇看向周明，“爸爸！”


    周明嗓子干涩，努力扯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


    王秀芬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她心如擂鼓。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能紧紧攥着两个孩子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你好，王秀芬同志。”周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客气和疏离，“我暂时叫清明。因为我是在清明那天被柳汐捡到的。不过这位陆同志说我叫周明。很抱歉，关于过去的事情，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两个孩子，带着一丝探究，却没有丝毫父亲应有的温情。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家的孩子。


    王秀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真的......不记得了。或者说，他选择了不记得。


    “没......没关系。”王秀芬的声音干涩发紧，她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你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周明的眼睛，怕自己控制不住眼泪。


    柳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走上前，轻轻握住王秀芬冰凉的手，声音温柔而真诚：“王大姐，你好。我是柳汐。周明的事情说来话长。”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而坦诚：“我和周明......是在他失忆后认识的。我们确实订了婚，但那是在他完全不记得过去的情况下。


    现在，他回到了京市，我和他的事情还有待考虑。”


    陆远初打断几人的谈话，“先去招待所吧。事情慢慢说。”


    谢明琛开着车拉着几人去了服装店附近的招待所。那是王秀芬一早就替他们订好了的。


    在招待所安顿下来，王秀芬也没急着让周明给自己交代，她大方地要带他们去国营饭店。


    “先去吃点东西吧。”


    王秀芬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有钱是真的很好。


    她不用小心翼翼，不用精于算计。


    柳汐连忙拒绝道，“嫂子，你跟周明一起去吃吧。我还有事情需要跟明琛谈谈。”


    周明闻言连忙也拒绝道，“我暂时也不饿。”


    王秀芬也不勉强，“那......那我得先带孩子们去吃点东西。”


    两个孩子一听爸爸要来，早上都没怎么吃饭。她得先喂饱他们的肚子。


    她拉起周亮跟周卫国的手就要走，周亮却是犹豫着挣脱开，“妈，我想跟爸爸一起吃。你先带弟弟去吃吧。”


    王秀芬想斥责他，可是看他眼里固执，她只能带着歉意看向周明，“孩子......”


    “孩子跟着我吧。”周明的语气很平淡。


    王秀芬只能先带着周卫国离开。


    柳汐跟着陆远初和谢明琛也随后走出了招待所。


    房间里只剩下周明父子。


    周亮绞着衣角低着头，“爸，不管你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您都不能不要妈。


    您牺牲了，妈宁愿自己吃不饱也要让我跟弟弟吃饱。


    奶奶拿走了你一半的抚恤金，她一个人带着我们两个孩子很是艰难。


    多亏了晚晚姨收留了我们。


    妈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你要是另娶那就是忘恩负义。”


    周明拍了拍周亮的肩膀，“爸爸确实很多事情记不清了。但是爸爸既然回来了就不会逃避责任。你是叫......”


    “周亮！”周亮抬起头看向周明，“如果你不要妈，那我也不能跟着她继续拖累她。我会自己想办法吃饱饭。”


    小小的孩子，努力地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这么多年，王秀芬对他虽然有过打骂，但是吃得穿得，她从来没有苛待。


    亲妈不方便养他，爸爸经常不在家。


    都是王秀芬陪着他照顾他。


    发烧了，饿了，冷了，都是王秀芬。


    周明想起柳汐，又想起王秀芬，他的心里很是煎熬。


    他的确是失忆了，脑子里虽然有些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是他的确什么也记不得了。


    柳汐带着他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恢复的时间未知。


    他现在对王秀芬跟两个孩子真的很陌生。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拿失忆当借口去逃避责任。


    以他对柳汐的了解，恐怕他跟她的婚事已经告吹了。


    他有时候想，为什么陆远初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什么非要在他结婚之前出现。


    他喜欢柳汐，喜欢她的温柔，喜欢她的博学。他甚至觉得，他的妻子就该是这样一位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人。


    另一边，柳汐随着陆远初跟谢明琛走出招待所后就随意地在京市的街头走着。


    她看到苏晚晚的服装店眼睛一亮，“那里面挂着的衣服，款式很独特啊！”


    陆远初很是自豪地介绍道，“我二嫂的店，王嫂子就是在这里工作。是吧，我嫂子很厉害吧。”


    谢明琛轻笑，“你这自傲的模样，我以为你在夸自己。”


    柳汐也笑了，她看着服装店点点头，“明琛，还得多谢你及时出现，要不然我就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其实我带周明回来就是想跟他分手的。啊——”


    正说着，柳汐突然被一个急匆匆跑过来的人影差点撞倒。


    那人灵活地揽住了柳汐的腰。


    四目相对，邵峰顿时愣住了。


    柳汐的叫声也惊动了服装店里间的苏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