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云别尘面色不由得沉了又沉。


    这妖女所说倒都是事实，他之所以能识破萧焱的伪装，认为他是个包藏祸心的奸邪之徒，就是因为三年前的几桩少女失踪案。


    且失踪的少女的确是些阴年阴时阴日阴时出生之人。


    虽然事后他将拐骗少女们的邪教组织一网打尽。但其中的一条暗线，却把幕后黑手的最大嫌疑指向了兼任司天监监正的翰林学士萧焱、萧燃之。


    经过多方面调查，他本已取得萧焱涉案的铁证，但在最后关头，竟然被几名修为极高的死士毁了铁证，断了线索。


    他虽然清楚萧焱一定有罪，但没有实证，他根本动不了圣眷正隆、拥护者极重的萧焱半分。他的义父，国师华焘认为萧焱此人定然包藏祸心，但心思极为深沉，没有铁证，轻易不可动。


    后来终于叫他们等到两次机会，眼看至少能将萧焱治罪，不想圣上却因被其蒙蔽，强硬压下证据，叫萧焱又有了毁尸灭迹的机会。


    不过即便他和义父华焘是朝廷里极少数知道萧焱是个包藏祸心的奸邪之人，对于他的禁术手段仍然探不到更多。


    如今经这妖女之口，他才明白萧焱拐来那么多阴时生人的少女目的到底为何。


    他放下陶碗，将手放在桌上长剑上，不觉攥紧，他望着白紫瑶的脸，若有所思般地说道：“想复仇，你可知道萧焱的弱点？”


    这个问题一下问住了白紫瑶。


    萧焱对她和千年桃木妖从未有过真心，甚至可以说对她们十分提防，怎么可能会叫她们知道弱点？


    但眼下正式谈判的关键时刻，她决不能叫云别尘看出她的底牌。


    她下意识地抿了下唇，思量般地回答道：“应是苏怜儿，她虽然是狐妖，但修为并不高，比之桃木妖都差很多。如果萧焱想要收妖怪做暗中的打手，苏怜儿并不是个好选择。留着她在身边，对于萧焱来说，收益远不及风险，但他还是为她破例了。不仅如此，为了她能除掉妖气长久的留在他身边，连发妻他都可以践踏利用，可见其在之心中的分量。”


    白紫瑶捏着下巴分析着，她本以为说到这些，她的心应该会很痛，但是很神奇，她并不生气，想起梓柔的那些过往，她甚至有一种完全置身事外的清醒与冷静。


    也许是因为现在在她胸腔中一下下跳动的，只是一颗没有任何情绪和感情的桃子而已。


    恨是有的，只是没那么痛了，更多是对必须复仇的执念。


    云别尘眉梢微挑，似是对白紫瑶的话很是怀疑，“苏怜儿？萧焱那般恶毒阴险的人，真的会对一只狐妖如此执着吗？”


    白紫瑶眉头瞬间拧紧。


    这个结论，的确很难让人信服。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离谱。但我身体里属于桃夭的那部分，告诉我，这就是真相。桃夭的内丹最核心的部分，被做成了匕首，一只被苏怜儿随身佩戴。她虽然可以借此夺走桃夭大部分的修为，却也可以叫桃夭感知到苏怜儿的一些情况。


    苏怜儿作为一只狐妖，很擅长魅术。可同为魅术系的桃夭在苏怜儿身上却没感知到半点魅术使用过的触感。


    魅术使用次数越多，对于同系妖怪来说，“香味”越浓，浓到一定程度，就会转成“臭味”，那独属于魅术的“气味”臭到一定程度，便意味着没有任何事物能抗拒。


    桃夭虽然是魅妖，但她一次魅术也没用过，所以她的身上干干净净，什么气味都没有。叫她意外的是，苏怜儿竟然也是一样。


    作为妖怪的桃夭，对于人类和类人类之间的感情，懂得并不多。


    但加上梓柔的理解，白紫瑶才能终于想通，那便是苏怜儿在成型之前，就对萧焱情根深中了。恐怕她之所以能修炼出人形，还是借的萧焱的力。


    但这个过程不会短于十年，但是萧焱今年不过才二十八岁，也就是说，狐身状态的苏怜儿与萧焱结识时，萧焱最多十八岁。


    那样年轻的萧焱对苏怜儿的感情，很可能是真诚、不掺杂质的。再结合后来的所做所为，所以不论是活了千年的桃夭和深爱过萧焱的梓柔，都十分肯定，萧焱与苏怜儿这对该天打雷劈的无耻忘八端贱人配对狗男女，是双向真爱？


    想到这里，白紫瑶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屁的真爱，狗东西！算计坑害他人，不择手段，至阴至狠，根本就是男盗女娼的一对为奸狼狈！


    云别尘却莫名被白紫瑶脸上快速变幻的表情逗笑了，“这般愤恨？身为精通魅术的桃花夭，你不会对萧焱情根深种吧？”


    这句话差点直接掀开白紫瑶的天灵盖！


    她啪地一下挥拳重重捶在桌面，“放屁！老娘眼瞎了才会爱上他，他不配！”


    可是捶过之后，她才记得眼下已是人身，还是受了内伤的那种，根本经不起这样的重击。


    她哎呦一声，立时捂住手上的手，身子几乎痛苦地蜷缩在一起。


    云别尘拿起长剑抱在怀中，他站起身，视线透过半开的窗子往外望去，“除此之外，对于萧焱的弱点，你还知道什么？”


    白紫瑶拧眉揉了揉疼得有些发麻的手掌侧边，“狐妖毕竟抢了我那么多修为，如今的狐妖应该是伪装成萧焱夫人梓柔的模样在行事。我想我一定能找出对付她的法子来。能拿住狐妖，对付萧焱就有办法。”


    云别尘微微侧眸，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寒芒，寒芒瞬息而过，他手中的长剑竟突然出窍，朝着白紫瑶修长白皙的脖颈狠狠劈下！


    生死关头，白紫瑶体仅存的桃夭之力骤然爆发，带着白紫瑶闪电般地瞬移到了桌子另一端。


    “啊！”她痛呼一声，跌到在地，即便已经施展出全力，她的肩膀还是被砍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肩头被砍裂的衣服倏然滑落，露出满臂的鲜血！


    白紫瑶捂着手臂，被吓到的兔子般满目惊惧盯住云别尘，刚才要不是桃夭的妖力，此时的她早已身首异处，惨死桌下了。


    肩膀处的伤疼得她额头上满是汗水，但她却不能怒，她能逃得掉一次，绝逃不过第二次。桃夭刚才爆发的已是全部，内伤严重，又不得阳气补充的她脆弱至极，也虚弱至极。


    别说云别尘武功那么强，便是不会武功的寻常人，此时也能轻易结果了她的性命。


    好不容易逃过萧焱的迫害，难道她就要白白冤死在这里了吗？


    想到这里，她立时淌下泪来，捂着肩膀瑟缩着身子，以最可怜最哀戚的声音求饶道：“云大……大统领，妾身做错了什么吗？您为何要突下如此杀手？”


    云别尘抬起长剑，横在臂弯缓缓抽离，他的衣袖抹去了剑身的血，他冰冷的目光，恐怖的黑色影子步步紧逼般地笼罩在白紫瑶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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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开口，语声无比冰寒，“你没错，甚至有功，但你是妖孽，妖，必须死。”


    白紫瑶简直要被气笑了，长得好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压榨完她所有的价值，不仅不感谢，反要对她赶尽杀绝？


    “大统领，我明白您想要除尽天下妖的心情，但我现在不是妖，我身上没有任何妖气就是证明。更重要的是，除了前面说的那些，我身上还有更大的价值。”


    白紫瑶强忍着痛，将话尽量说得又快又清晰，唯恐一个不及时，云别尘的第二剑就朝她砍下来了，“萧焱那般厉害，厉害到您刚才遇到他的阵法，生怕打草惊蛇，不惜犯了不得亲近魅妖的除妖忌讳扛着我就跑。就证明即便知道苏怜儿是他的软肋，您也无法轻易对付他。更何况现在的苏怜儿也除尽了妖气。您贸然对她下手，反而会落人口实。认为您蓄意诬陷萧焱——”


    云别尘眸中杀意森森，执剑步步迫近，“你倒是很聪明，但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即便没妖气，妖就是妖，是妖就要死，放心上路吧，念在你的功劳，我会请大德超度你的。”


    白紫瑶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身上汗毛跟根倒竖，她竭尽全力地往后挪，“您别忘了，我人妖结合的法子，和苏怜儿一样，都是来自萧焱的禁术阵法。留我一条命，便可以近距离观察萧焱阵法的成效和变化。”


    听到这句，云别尘目色微动，带着绝对杀意的逼迫脚步也停了下来。


    白紫瑶眼见这个方案有效，赶紧补充，“大统领，除了这些，我还可以当您的暗桩，如今的我已经脱胎换骨，就是萧焱和苏怜儿都认不出我。我没有任何妖气，却又是个妖怪，我可以游走于人妖两界而不受限制。我可以当您的眼睛，当您的耳朵。萧焱能有今天的势力，人、妖两道他都有势力，我可以潜伏其中，为您打探他的各种势力消息。还有，对对对，我还有其他价值。万一我身上还残留着萧焱禁术的痕迹，万一能叫他识破真身，他一定会继续追杀我，到时候大统领完全可以把我当成鱼饵，各种设伏！总之，不论干什么，只要我活着，能给您创造的价值，都远高于直接死在这里。而且请您再想想，我真的不是完全的妖怪，我本身就是寻常的人类少女，虽然是阴年阴时阴日阴时出生，可不妨碍是个可怜到极致的女子对不对？”


    云别尘的脚步虽然停了，表情却依旧冰寒得可怕。


    他微微侧头，仔细端详着地上可怜到无以复加地步的白紫瑶。


    手中的剑，终是再度举了起来，“你在对我施展魅术，在动摇我的心智么？”他的目光越来越阴沉，“这些，我自己也能做到。而我，从不需要妖孽的助力。”


    白紫瑶脸上泪雨滂沱，她已然施展了所有的手段，可为什么就是打不动眼前这尊杀神呐？！！


    他的心真是铁做的吗？


    就在白紫瑶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直了身子，略略向前伸出了脖子，“大统领，我真的是人，你斩妖无数，该知道真正的魅术是什么样，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云别尘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对于和妖孽沾边的任何东西，他都可以做到铁石心肠。


    他抬起剑，直直抵住白紫瑶亮出的咽喉，无声地攥紧了剑柄。


    就在此时，从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下砰的响声，竟然有人在此时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