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情堪何所寄

作品:《于她掌上

    “宇文大夫,世子的病情是否有好转的迹象啊?夜半吐了一次,这些天已经喝不进药去了,这该当如何啊?”


    鞠文泰引着大夫走进里间,避开旁人低声问询,此时的愁容满面活生生将一个孔武有力的匹夫逼成细致活泛的侍者。


    宇文大夫连日来医治无数患者已疲惫不堪。


    他慢吞吞地捶捶肩膀,有心无力地小声说道:“我在外看过的病人喝了药大多都有转圜,可接连施针世子的病却无起色……”


    “这大疫实在厉害,病人高热惊厥,口中胡话,前天还有力气写字,如今醒也不行了……”


    “恕在下才学疏浅,这种病例我是从未经手过的,不如请来御医诊治,也不至于在我身上空费希望……我也就一句话了,还劳烦你们提前预备后事吧!”


    尔朱文欢直接推门进入,低声训斥道:“你也是一个医者,俗话说医者仁心,怎么能未竭尽全力就盼病人自顾生死的呢?你再想想办法吧,世子有何闪失,不仅是我三人要以死殉职,想必整个南省也要腥风血雨了的!就算是为了自己,你也要多慎重!”


    宇文大夫听后心中愤慨,他负气说道:“医者仁心,可我也回天乏术了,我只是一介草民,没有那活死人肉白骨的疗效,大灾之年焉有不死人的道理?死便死了!”


    “你们威胁我的话大可不必,是个人都有家有口,你们世子位高权重不能有闪失,难道南省的生灵就能因一人而能有闪失吗?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血性,不要太小瞧人了!我等你们让我给去世子偿命!”


    话毕,宇文大夫便大步离去,空留下鞠文泰死死抱住提剑就要追砍过去的尔朱文欢。


    他说道:“尔朱文欢!你做什么?你杀了他对世子有什么好处吗?”


    “呔!待我砍了这个死人,我亲自到黄泉下给世子偿命去!”


    “反了反了!世子病着,这里容得下你尔朱文欢撒野吗?”


    谭宗籍抱着一匣子药材大步迈进,他放下东西直直给上尔朱文欢两拳,骂道:“你个臭丘八,惯会火上浇油!”


    鞠文泰听着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一时间也叹气,和上门小声说:“都小点声吧!世子需要休息!本来能好也被你们吵得不好了!”


    尔朱文欢的情绪忽然到达崩溃点,他瘫软在地,低声哭道:“都是我的错!如若我没有杀了那些难民,那些女眷就不会心怀报复,偷换疫死病人用过的器皿让世子找了道!我该死啊!我该死!”


    鞠文泰着实看不过去他的颓废劲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也不动动你那个猪脑子想想!你杀的那些难民那个不是罪大恶极,食子食妻的恶鬼?”


    “那些有问题的女眷哪里是为了这个?必定是有居心叵测的人,鼓动难民想要谋害世子以此来自保!世子就快要查出京中之手了,你就算是动动脑子也该能想到这层关系啊!蠢货!”


    谭宗籍更是冷哼一声,喝口水同鞠文泰一道骂:“他尔朱文欢哪一次不让世子大跌眼镜?这等蠢货出了事就先自乱阵脚,真不知道世子看上他那一点,非要将他收归麾下。”


    许是他们次间动静太大,内室的人忽然大声叫嚷两声,再次全身抽搐惊厥起来。


    吓得他们拿起巾布蒙上口鼻,带上手套隔绝疫病赶忙冲出去。


    “世子!”


    “啊……妹……妹……啊!不要!混账!不!妹……”


    他们三个大汉用全身力气试图压住梦魇的世子,谁料连三个身彪体壮的大汉都强压不住世子的反抗。


    “哥!这世子太有劲儿了!比过年的年猪都难压!”


    “……什么时候了,鞠文泰你够了!”


    “哎呦!我不行了!世子他看着精瘦,怎么比我都有劲儿!”


    “世子定是做了噩梦!你们听啊,世子在叫妹妹!”


    尔朱文欢似乎终于脑子对劲儿了一会,他此话一说世子终于似泄了气的羊皮筏子一般,自半空跌落不在有动静了……


    三个大汉肩靠肩坐成一排,守在世子的床榻下。


    谭宗籍愁的直捋脑袋,他垂头丧气说道:“这已经是世子第五次喊妹妹了,一母同胞自然是情深。这可怎么办啊,世子根本就没有力气写完家书,如今更是昏迷不醒,如若果有不测……”


    “我们不能让世子带着遗憾走!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我都是世子提携才有今日的……我已经做好玉碎的打算了……”


    鞠文泰苦笑一声,说道:“大不了一死喽!只是老兄你的话不假,临死前能为世子弥补遗憾也好。”


    “说的是妹妹不错,不过我听着好几回叫的分明是幽妹,是吧!好像是喊幽来着!世子惦念的分明是情妹妹!也是,如果一切顺利,世子合该不久后完婚来着……”


    尔朱文欢瞧着世子白纸般的脸色,眼下的青乌,和浑身上下的红疹,以及仍在嚅嗫的嘴唇。


    他忍不住冒险将脸凑了过去,朦胧间疑似听到了……表妹……幼璇……妻子……悔恨……


    “你不要命了!不要命也得等到送世子回京再死!”


    谭宗籍眼快手快,将他一把扯回来,只看他神色有些呆滞,忽然转过头来说:“是表妹!幼璇表妹!还真他爹的不是情妹妹!世子惦念的是妹妹!”


    “……”


    “……”


    鞠文泰和谭宗籍相视一眼,无奈地为这个死胖子扶额苦笑,异口同声说道:“谁家妹妹是表妹?这时候喊表妹干什么?世子难道是这般庸俗之辈?此时不惦念着亲人爱人,怎会想着表妹?你当世子是你啊?人人都爱表妹吗?”


    尔朱文欢被气的面色涨如猪肝色,他反驳道:“就是幼璇表妹!万一世子真是与我同道中人,惦念表妹呢?喜欢表妹怎么了?我与表妹心心相印,虽然要就死,但我也要安顿好表妹再死!”


    鞠文泰站定,心下做出决断,走过去将世子未写完的家书拿起,他说道:“如今是非常时刻,多事之秋!只能冒昧记下世子的嘱咐,只盼来日回京禀告大人,了却世子的遗憾,现在我替你们读,你们觉得呢?”


    “你向来掌管世子的文书,世子果有托付,我们没有不办的道理……你做主吧!”


    谭宗籍叹口气,调整姿态,洗耳恭听。


    “父母亲大人尊前:敬禀者,违离膝下,倏忽经月。辰下薰风解愠,伏惟福体安康。男自远京华,今陷南隅不保朝夕,每忆定省久缺,未尝不涕泗交流。兹以死生之事大,敢竭鄙诚,托付于左:倘有不虞,伏乞严父宽慰慈母,勿过哀恸。”


    “小妹宜晴,自幼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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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劣,不可不拘,苟以有错需导以义方,引为正道。家中诸姊妹果有姻缘良配者,望严父慈母玉成。内宅外宅俱为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吾亦闻家中姐妹有异志者,愿立女户,心往自专。女保其家,大可终身抚养,万莫婚配草以为家。愿乞以成全,失……到这里没了。“


    尔朱文欢迟疑地听他念完,才问到:“断在这里了,不会有什么未尽之言吧?“


    谭宗籍接过书信,一时也觉得为难,说道:“世子实在是没了力气,字迹都一浅一重,这封家书不管怎样还是要传回去的……“


    鞠文泰点点头,神色不安,他开口说道:“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让这些贪官污吏们轻而易举回去的,世子让我们查到账本才突发此意外,像是有人在暗处虎视眈眈,想必我们回去的路也是坎坷不平,我们抱有必死之决心才能闯出去。“


    “那个卞天波也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我从水牢里回来,从他供出的名单里看,獠牙已拔,其余的都是小喽啰。“


    尔朱文欢出言说道。


    鞠文泰却不敢掉以轻心,说:“世子到南省的路上就屡遭截杀,南省的消息很灵通嘛,就像是陛下一下诏,他们就发觉出异动了!“


    “你怀疑是门下省和尚书省出了岔子?“


    谭宗籍反问。


    鞠文泰咬咬牙点了头,他低声说:“中书省是代皇帝诏,一般出不了差错,唯一有纰漏的也不过是门下省的侍中侍郎给事中,还有尚书省的各部了……“


    尔朱文欢更为直接,说道:“你是怀疑他们有党羽?“


    鞠文泰摇头,更为直白地说道:“世子说朝局常陷入党锢之祸,如此党同伐异便不足为奇了,怕的是暗中支持皇子……“


    谭宗籍睚眦欲裂,他附身贴上门长久无动静他才对着鞠文泰说:“你该谨言慎行,这种话今日谁都没有听见。“


    夜间,三人迷迷蒙蒙披着衣裳持剑护卫在门口、窗下、榻后。


    连日来的大事小事拖累着他们,别说睡个好觉,就是稍稍安定一会儿他们便疲惫不堪了渐渐入定了。


    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白铁利刃悄无声息地挑开屋檐上层层叠叠的瓦片。


    黑衣夜行蒙头遮面,为了以防万一鞋底都裹上了布绒,身影像幽魅一般吊着两侧下到房梁上……


    身影微微探出头扫视着下首的一片黑暗寂静,他如灵猴跳鼠一般在梁柱上索引,悄悄的就下到了内室。


    他的眼睛飘忽巡视,确认了门口窗外的人毫无动静,又听到室内两道呼吸间杂,他这才迅速转身,摸出双把弯刃,神不知鬼不觉地想要割开病榻上人的脖颈……


    五步,三步,就差那么一步,他的弯刃已经探上了温热的脖颈……


    鬼魅的眼睛眯成一道,屏住呼吸刚要偏移割开,谁料下一瞬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原本酣睡在榻后的鞠文泰不知何时快如闪电地用刀抵住了他的脑袋。


    世子苍白着脸坐起身来,白色里衣上蒙着一层深重的药味儿。


    他侧眸冷视着来人,一声嗤笑过后,拖着病体开口:“难怪宇文大夫如此辛劳,白日里收治伤病,晚上还要来本世子这里又是下药、刺探,又是窃取、谋杀……“


    至此,身影已恢复了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