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LIKE

作品:《LIKE

    小欧觉得黎可说的不对。


    贺叔叔既不凶、也不冷,还很有耐心,虽然看不见,但他只需要听一遍题,就能把答案讲得清晰简单还很容易听懂,还有,他坐在那里不是因为无聊,而是担心他和lucky玩得太高兴,在花园里磕碰受伤。


    黎可嗯嗯啊啊听着,对小欧的解释并没有太上心——这个小屁孩对什么事什么话都很认真。


    “贺叔叔人真的很好。”


    “对。”


    她语气太敷衍,小欧又想再解释,但黎可已经去忙别的,小欧把话咽回肚子,又想了想,其实他认识的好几个叔叔人都很好,比如何胜叔叔,还有妈妈的好几个朋友同事,淑女阿姨的丈夫阿森叔叔,还有现在的贺叔叔,还有以前的……徐叔叔。


    小欧最喜欢的还是徐叔叔。


    徐叔叔有很帅气的警服和大檐帽,那时候小欧还在读幼儿园,每次见到警察叔叔既开心又害羞,徐叔叔会把他抱起来,让他摸帽子上亮闪闪的警徽,小欧总记得那时的激动心情,他在幼儿园的梦想是长大后当警察,结果幼儿园还没念完,徐叔叔就已经和他告别再见,小欧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他,渐渐也不再想当警察叔叔了。


    黎可说要忘记,小欧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再想起lucky和贺叔叔。


    贺叔叔和别人都不一样。他很厉害,虽然眼睛看不见,在家里却跟正常人一样,小欧有试着闭着眼睛在家里走路,发现自己撑不过一分钟,贺叔叔有很安静和内敛的气度,像一潭很深的水,小欧总觉得水里藏着很多东西,随便冒出一样就会让人惊叹。


    黎可没小欧这么懵懂的想法。


    孩子的思考是他们探索世界的步伐,对成年人来说,想点更实际的最重要。


    贺循收到了陈之帆寄来的喜糖。


    说是喜糖,不如说是喜礼更为恰当,黎可签收了包裹,帮贺循拆开一层层的外包装,最后剥出双喜红丝绒礼盒。


    她打开礼盒后轻轻“哇哦”了一声。


    礼盒里全是真金白银,有一对金光闪闪的袖扣,一瓶白葡萄酒和一包咖啡豆,还有男士淡香水和护手霜,剩下几样是巧克力和喜糖。


    黎可把沉甸甸的礼盒摆在贺循面前,把里头的东西讲给他听——和上次奕欢奕乐寄来的礼物一样,她会把物品的样子描述得很仔细,像个热心又合格的推销小姐。


    贺循手指碰了碰这些东西。


    回礼是新娘精心挑选的,陈之帆在电话里说感谢贺邈安排的饭局,也顺嘴提过这份喜糖,说是一点点小心意,东西和品类几乎都是贺循以前会用的,的确是用心了。


    只是现在……很多都用不上。


    贺循捏着精致的喜糖盒,自己拆开包装,剥了块巧克力放进嘴里,等浓郁的甜蜜在唇齿间化开。


    修长指尖挪动,喜糖盒推到黎可面前:“这些糖和巧克力,送给小欧。”


    小欧不吃糖,但黎可吃,她眉开眼笑:“真的吗?谢谢老板。”


    男人眉宇间神色平和,乍显阔绰:“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黎可目光扫过礼盒,呵呵笑两声,摩拳擦掌:“我都可以!!!”


    她什么都想要。


    贺循想了想,把护手霜推过去——他记得她手上似乎有香味,应该是护手霜的味道。


    “谢谢老板~~~~”


    黎可声调谄媚,拍起手指。


    这声音实在太过欢欣开朗,沾了蜜一样,以至于贺循顿了顿,静默少许,又把那支香水递给黎可。


    黎可考虑了几秒,凑过去跟他商量:“老板,我能拿香水换这瓶白葡萄酒吗?”


    香水她也喜欢,但这瓶香水她自己有,黎可对这瓶酒更感兴趣。


    贺循淡声道:“可以。”


    见好就收,其他几样东西黎可就不问了,开开心心又毫不客气地捞过酒瓶:“这酒看起来不错哎,哪个年份的。”


    “要不……”黎可瞅他,“闲着也是闲着……咱俩现在喝一杯?”


    贺循不自觉蹙眉。


    他觉得——


    这个保姆越来越有种毫无顾忌的肆无忌惮。


    黎可才不管——


    这都开始发年终奖了,下一步就该轮到裁员,谁在乎老板怎么想。


    “您等我一会。”


    黎可起身去厨房找冰块和酒杯。她以前在酒吧卖过酒,对这一套很熟悉,水和冰块再加盐就能让酒迅速冰镇,冰箱里还有咸滋滋的火腿片和奶酪,再撒一点坚果就很完美。


    贺循听她叮叮当当地准备。


    酒从来不是随便就喝,即便这一幕的时间场景人物再不合理,他在皱起眉头之后也默然接受了这个局面,不知道内心深处是觉得喝一杯也无妨,还是在最后再容忍这个女人的随心所欲。


    黎可给他倒完酒,自己先举杯享受。


    她酒量极佳,看见好看又好喝的酒也会喜欢,闲着也是闲着,喝一杯也不错,没有说一定要干杯cheers,也不用两个人促膝谈心。


    黎可叭了下嘴唇,回味唇腔里的滋味,惬意眯起眼。


    贺循听见她懒散又陶醉的喟叹,静了静,也默默举杯抿唇。


    两人都安静。


    窗外小雨淅沥,家里气氛清雅,lucky趴在旁边睡觉。


    酒当然是好的,柑橘和青苹果的风味,又有花香的清新口感,入口优雅细腻,微微的酸度让唇齿生津回甘,适合共饮也适合独酌。


    黎可已经在往嘴里放火腿片。


    这时候应该来点音乐,家里的智能家居里好像有全屋音响,只是她悄悄瞟了眼贺循的冷淡脸色,想着还是不招惹他为宜,毕竟没有哪个保姆比雇主还嚣张,于是默不作声地把一杯酒喝完。


    她把目光收回来,撑着脸颊,毫不客气地问贺循:“你们有钱人结婚都这么豪爽吗?”


    贺循不想理她。


    黎可偷偷剥了颗巧克力,塞进嘴里,“您以后会在潞白结婚吗?还是在临江?如果在潞白结婚的话……”她想象着笑起来,“我能不能蹭一份喜糖?”


    她可以去当他婚庆的礼仪小姐,说不定喜糖红包都能拿。


    很赚。


    贺循握杯的姿势清湛冷淡,像坐怀不乱的白月光,薄唇被酒液染成润红,又沾着霓虹醉酒的潋滟,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抬起的眼睛黑深黯淡,声绪很平,告诉她别想了:“不会有这么一天。”


    黎可看他每天都是宫花寂寞红,估计女朋友都被冻死在冷宫,问他:“您不想结婚吗?结婚挺好的,有人可以陪着您。”


    几乎每个人都这么说,他们说失去了眼睛依旧可以生活恋爱结婚生子,有人陪着他当他的眼睛,生活会更有乐趣,也会更方便。


    贺循眼帘垂下,漆黑的头发遮住漆黑眼瞳时和窗外的雨一般稍显阴郁,也许还夹着点极淡的讽刺:“这是你们已婚人士的忠告?”


    黎可捏着酒杯,笑了笑:“忠不忠告我不清楚,我也没有结过婚啊。”


    贺循捏着酒杯的动作顿住。


    黎可想了想,懒声解释,“生完小欧之后本来想补票结婚的,结果他死了,我就守寡了。”


    语气像在陈述今天天气阴转小雨。


    这句话的直觉很真。贺循愣了下,而后缓声开口:“……抱歉……”


    “没关系,小欧都这么大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黎可坐姿闲散,甚至跷起二郎腿,“我又不难过,我早就移情别恋了。”


    嗯。


    不是那种单亲妈妈无人依靠,心如死灰,含辛茹苦工作独自抚养孩子的戏码。小欧也不是寂寞着长大,幻想着能有个爸爸陪他,愿意陪小欧玩耍的叔叔排队都排不过来。


    这件事黎可没说太多,依旧惬意地喝着酒,一整瓶白葡萄酒没喝完,最后被她塞进包里带回了家。


    另外,黎可还跟贺循申请了休假。


    她原本是每周单休,问贺循能不能本周休息两日,说家里有点事情要办。


    贺循点头应许。


    .


    难得有个完整的周末,黎可打算陪蛮蛮。


    这几天蛮蛮和男友闹分手,情绪极度不稳,每天在群里倒苦水。


    她们仨有个聊天群,叫“江湖四美”,是十几年前读初中时组的帮派名,一直沿用至今。


    蛮蛮在本市医院当护士,有个高中同学发展成的男朋友在外地当程序员,两人谈了好几年异地恋,蛮蛮不能丢下工作去找他,男朋友也没法辞职回老家,每次说起结婚的问题就吵得死去活来。


    “他让我再等两年,说等他攒够了钱就回家买房定居结婚,可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已经等了他四年,再等两年我就三十岁了,小城市谁三十岁还没有结婚?你们孩子都那么大了,我连结婚的影都看不到。”


    蛮蛮抱着手机大哭,“我跟他提分手,他居然说好,他怎么敢?!郭鸿这个王八蛋!我要弄死他!!!”


    淑女劝她:“上次郭鸿不是说在找工作,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岗位能跳槽回来?怎么又变卦了?”


    “他嫌工资太低,我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想拿着大城市的薪水在老家上班……他又说上司想要提携他,他要发展那我呢?他耽误我的青春怎么不算?早说清楚要发展,谁跟他谈?大不了分手,谁都不耽误谁!!”


    黎可叹气:“你俩这些年闹分手,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


    爱情的事情谁说的清楚,蛮蛮平时风风火火的一个人,每次分手吵架都哭得肝肠寸断,黎可谈恋爱是一把好手,解决现实问题从来不擅长,爱情是虚无缥缈的浪漫主义,现实是扎根柴米油盐的物质至上,两件背道而驰的事情,没办法混为一谈。


    黎可约着蛮蛮出去吃饭逛街散心。


    她定了ktv包厢,淑女也过来陪蛮蛮,两人给蛮蛮点了十几首催泪情歌——以前就这样,她们谁心情不好就这样玩,唱得累了哑了情绪就平息了。


    酒浇愁肠,酒当然也是要喝的。黎可特意带了酒,还把那瓶没喝完的白葡萄酒带上,她亲自调酒,淑女捧着面巾纸,蛮蛮一边喝酒一边擦眼泪一边唱得凄凄凉凉。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淑女挤到黎可身边,窃窃私语:“你说蛮蛮这次会不会跟郭鸿分手?”


    “分不了。”黎可笃定。


    “他俩挺难的,谁的工作都丢不开。”淑女叹气,“蛮蛮要是能跟你学学就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黎可摇头笑笑。


    淑女又问:“你最近这阵好像挺忙的,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


    “那你最近在哪上班?每次问你你也没说。”


    “何胜帮我在他堂叔那儿,随便找了个班上……”


    淑女不信:“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黎可发誓:“真没有。”


    “真没有?”


    “当了这么多年朋友,我什么时候有事瞒你们了?”黎可伸手拿了另一个话筒,搂着淑女:“来来来唱歌,蛮蛮你哭完了好不好?咱们找点欢快的歌唱唱。”


    三个人挤在一起,把开心和不开心的事抛在脑后,唱歌唱得声嘶力竭,最后喝光了所有的酒。


    阿森给淑女打了好几个电话。


    手机就搁在桌上,响了许久的铃声都没人听见,后来淑女拿起手机才回电话,阿森问淑女什么时候回家,孩子闹着找妈妈。


    淑女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阿森说过来接淑女:“外头下了好大的雨,店里没生意,你是不是没带伞?”


    她们在包厢唱得昏天暗地,连打雷声都没听见。


    阿森给她们带了伞,这会外头雨正下的大,路上又堵车,黎可没让阿森送,先带着喝醉的蛮蛮回家。


    蛮蛮跟父母住在一起,黎可把人送到家,叔叔阿姨正拿着水桶抹布在家忙活,说是阳台的天花板有点漏水,地上积了一地的雨水。


    楼下出租车还等着,黎可没久待,跟叔叔阿姨说了几句话就走。


    出租车往家的方向去,车里放着音乐,雨水顺着车窗一条条往下淌,世界湿漉又朦胧,彩色的霓虹灯晕染成一片片斑斓,又和昏黄的路灯混搅在积水的路面,像碎了一地的彩虹。


    黎可撑着脸颊看外面模糊的世界,跟司机说:“师傅,前面路口左拐,去白塔坊。”


    她打开了暗红色的大门。


    黎可其实没有想过这里的夜晚会是什么样,也许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毕竟盲人不需要光亮,也许是彻夜明亮的灯光,以告知外人这屋子里还住着人。


    和门外的风雨飘摇不同,内部的世界幽静又朦胧。


    窗户都是暗的,厚重窗帘低掩,花园里有漂亮的氛围小灯,照得草木浓密青翠,四角屋檐的户外壁灯发出暖黄的光晕。


    黎可推门走进家里。


    她鞋子湿透,长裙也被雨打湿,站在门口拧干裙角,再弯腰去找鞋架上自己的拖鞋,趿着鞋走进家里。


    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只有她的脚步声轻轻回荡,没有开灯,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光亮,厨房和水吧的电子屏幕散发着幽幽白光,四壁有感应灯,随着黎可的走近散出半圆廓的柔光,只是由于空间过大显得黯淡。


    黎可这会心想:如果她今天当小偷的话,应该能满载而归吧。


    她一个个房间走进去,摁开灯,关灯,转身出来,最后停在客厅,抬头四望,走过去,撩动窗前的白色纱帘。


    黎可搬了张椅子,爬上高高窗台。


    再拨开阔大的窗帘,窸窸窣窣一阵响,黎可低头蹭蹭手指的雨水,正打算往下跳,静幽幽的空间突然浮起冷峻严肃的声响——


    “是谁?”


    黎可在ktv喝了酒,身体略飘,又是踮脚站在细窄窗沿,身上湿乎乎的,冷不丁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大跳,差点从窗户上栽下来。


    还好眼疾手快地揪住了旁侧的窗帘。


    黎可小腿肚抽筋,心砰砰砰地跳,没等看见人站在哪里,一只浅金黄的大狗已经狂扑过来,只是在窗户前突然刹车,歪着脑袋盯着爬窗的人,认清楚是谁后,万分欣喜地摇起了尾巴,咧开嘴筒子,又变成了人见人爱的lucky,冲着黎可亲热地汪两声。


    “lucky……”


    黎可声音嘶哑软绵,还带着轻颤。


    贺循已经回神,从楼梯间迈步下来,语气冷清:“怎么是你?”


    语气俨然把她判为居心不轨人士之流。


    黎可嘶嘶吸气,揉着小腿肚,略没好气:“怎么不能是我?”


    贺循已经站到了屋子中央。


    他换了白色细蓝条纹的睡衣,气息洁净,头发微潮,似乎是刚洗完澡出来,肤色如霜,眉眼漆黑,五官线条在浅淡的光线下和阴影结合,像跌宕起伏的素描水墨画。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声音在空间里显得疏离,贺循皱眉问她:“你来做什么?”


    “外面下大雨,我回家,顺道过来关窗户。”黎可解释,“”我今天本来应该上班,怕下雨把地板泡坏,万一你让我赔钱怎么办?”


    贺循沉默片刻:“你觉得我会这样?”


    “人心隔肚皮,那可不好讲。”她哼声,使用过度的声带沙沙哑哑,“你还以为我是小偷,打算让lucky咬我是不是?”


    他淡声道:“你来之前可以打电话。”


    “打给谁?”黎可反问,“周末,大晚上的,我打给曹小姐,让她转告你把窗户关好?还是转告你我要来关窗户?”


    贺循不说话。


    过了会,冷白的脸仰起面对她,面无表情:“你还不下来?”


    黎可咬唇抓狂:“我动不了,你把我吓得小腿抽筋了。”


    自从她来了白塔坊,贺循总是习惯蹙眉。


    他走过去,先摸到了窗户,指尖再搭上窗沿,喊她:“黎姐。”


    黎可叹了口气。


    男人从她的叹气声中确定了具体位置,向她伸出手,抿唇:“你搭着我的手,慢慢蹲下来,我会接住你。”


    黎可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离得很近,这么近的距离,其实他的身材修长挺拔,宽阔的肩膀很有安全感,她可以抓着他的手臂,被他撑着放下来。


    酒精催使脑子扇动翅膀,浮在半空中休息,黎可闭了下眼睛,果断说,“不要,你走开。”


    “你有洁癖,我衣服湿了,也不干净。”


    贺循声音放缓,朦胧光线里温淡的口吻:“我不介意。”


    “我介意。我明天要给你洗衣服,还要烘干、熨帖。”黎可不耐烦挥手,“我可以自己下来。”


    她在窗沿慢吞吞地挪了几步,离他远一点,矮着身慢慢蹲下,最后从窗台往一跳,撑着椅背落在地面。


    贺循转身的时候,黎可已经手脚发软地坐在椅子上,搂住了lucky。


    lucky在她怀里开心地拱。


    喝酒唱歌后的声线沙沙软软哑哑,听在耳里有点失真,像慵懒的抱怨,也像撒娇的嘟囔:“lucky。”黎可搂住lucky的脑袋,“还好lucky认出我了对不对?真是个小天使,姨姨没白疼你。”


    贺循静静站着。


    等黎可把lucky前前后后都揉了一通,力气和小腿都恢复了正常,她问贺循:“楼上的窗户关了吗?”


    “关了。”


    至少他能摸到的窗户都关了。


    那就没必要上楼了,黎可琢磨着要走,目光扫过厨房,问他:“你今天吃饭了吗?”


    厨房干干净净,目光所触之处,所有东西依然摆在原处。


    他居然会回她,淡声道:“吃了。”


    黎可笑眯眯问:“你自己做的什么好吃的?”


    贺循面色平静:“煎牛排,意大利面。”


    “不错。”


    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黎可拍拍手,起身:“既然没事,那我走了。”


    “对了。”她迈出两步,又转身问他,“家里有没有监控什么的?我好像没看见……最好还是装几个摄像头,这么大的屋子,容易进小偷哦。”


    贺循眼帘轻撩:“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进来的?”


    家里每个房间和每个窗户都有传感器,感应到人进出停留都会在后台提示,这个时间点,和她刚才的那些动作,贺循的手机疯狂跳出警报。


    黎可听完他简单解释,张了张嘴:“那你怎么没第一时间报警呢?”


    贺循明显怔了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他愣神的空当,黎可已经又揉了lucky一把,脚步已经迈出家门,站在玄关,扭头跟贺循道:“我走了。”


    贺循走过去,站在门边听她的声响,突然问:“你上次回家淋雨了吗?”


    黎可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淋了呀。”


    她笑起来:“那天雨下的太急了,我走在半路就被雨点砸脑袋,到家全身都湿透了。”


    “没有找地方躲雨吗?”他问。


    “没有,我喜欢淋雨。”


    她手脚冰凉,脑子被酒气催得懒洋洋,愿意跟他多说几句,“我十几岁的时候,很喜欢看武侠小说,那时候会幻想自己是个很酷的侠女,抱着剑走在雨里,翩翩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不过——”


    黎可抖抖伞柄,雨伞自动弹开,“我今天带伞了。”


    贺循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直至最后消失。


    他的听力再好,也不可能在浴室听见楼下的声响,只是手机一直弹出的警报,贺循悄无声息打开房门,听清楚的第一个脚步声,就认出了是她。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她走进来的目的是……偷窃。


    就像之前另一个保姆那样,笃定他看不见,但房间里的传感器能清楚地告知这个人停留的时间和站立的位置,他能判断这个人在干什么。


    这个女人很奇怪。


    她身上有种与年龄身份完全相悖的奇怪气息,贺循甚至觉得她的年龄和阅历都不真切,比他知道的所有信息更不真切,想要深究,却又有某些极细微的东西跳出来说服他——为什么要对一个保姆有这么多的关注和思考。


    她只是洗衣做饭,并不重要。


    .


    第二天黎可又来上班。


    侠女不会因为淋一场雨或者一次玩乐就生病疲惫,她身体健康,精神饱满,心情愉悦,在花园里跟lucky说话,在家里走来走去。


    贺循坐在露台,并不愿意深想。


    他拿起手机,直接回复曹小姐的消息。


    【这些简历你不需要看,暂时不需要找新的家政。】


    【不用找她谈,我想让她继续做下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