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


    温道缘饶有兴趣的听着行尸的讲述。


    “你的意思是…只要接触到这个人，就能找回外界的部分记忆？”


    通过行尸的描述，温道缘对自己要找的目标有了一个方向。


    无头行尸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没有脑袋后，又用身体在地上磕了几下。“千真万确，其余的事情……小的一概不知！”


    这倒是跟陈花顾提到过的记录者吻合。


    “有意思，回答正确。你可以走了——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哦！”


    温道缘笑着向行尸挥手告别。


    “小的愿以性命发誓！”


    看着它飞速遁去的背影，温道缘随手挥出了一剑。


    “嗯，我相信你。”青色的剑芒划破长空，将无头行尸一分为二。


    鸡鸣破晓，昏迷的老道士终于醒了过来。


    “昨天晚上那玩意是啥？！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小缘，你怎么也来这边了……呜呜，是为师害了你啊——！”


    温道缘无奈的掏出一枚金元宝，放在老道士鼻子下面蹭了蹭。


    “老爷子，醒醒！”


    “徒儿昨天晚上什么都没看到。如果你为了缓解从房梁上摔下来的尴尬、继续装疯卖傻……以后的收益可就五五分了。”


    “嘶——！”


    老道士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小缘啊，为师突然感觉腰不疼了，腿也不痛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来着？哈哈，比起那些不重要的小事，还不陪为师庆祝一番？”


    他向着远处的一家餐馆遥遥一指。


    “老夫觉得，那家就不错。”


    温道缘歪了歪头，随后微笑着说道：


    “你选的，你请客。”


    ……


    在跳入道缘真镜后，王炎感觉自身的一切都溶解在了一汪翠绿色的深泉里。


    他似乎变成了一只孤魂野鬼，漫无目的游走在林地中。


    每一个刹那，都有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涌现，这些记忆闪回皆是一闪而逝。


    深夜，天剑城的一间酒馆内。


    几名青年人正在喝酒吃肉，吹牛打趣。


    一位声音尖细的少年低声询问道：


    “欸，你说……那传说是真的吗？好端端的一颗美人头，为什么就收起来了？难不成魔道共主的怨魂真的会在夜间作祟？”


    对桌的男子喝了一口酒，语气中满是不屑。


    “切。活着的时候都不是对手。死了还能兴风作浪？要我说啊……如果她的魂魄真的敢出来，早就被大炎国主收走了。”


    一名女生偷偷熄灭了窗边的蜡烛，又将门窗封好。


    “我当初见过那颗头颅，它被封在一个贴满了符咒的金色笼子里。”


    “除了面容姣好，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外，的确没有什么神秘之处。”


    “但是！”她神秘兮兮的说道：


    “听说，所有与那颗头颅对视的人，都会与天魔宫主产生奇妙的联系，如果你被她选中了的话——”


    声音尖细的男孩明显有些害怕，带着颤音询问道：


    “会、会怎么样……？”


    少女又吹灭了一根蜡烛，将声音压得非常沙哑低沉：


    “你会看到，那颗头颅睁开了青色的眼睛，嘴角对你勾起一个神秘的微笑——从此以后，你会在镜中时常看到天魔宫主的身影。他会对你诉说自己生前的宏伟计划，讲述他今后会如何卷土重来、杀死他的敌人……最后，他会从镜子里走出，将你带入镜中世界！”


    讲到这里时，少女突然一顿，惊恐的看向了男生后方。


    “他、他……他来了！！！”


    房间里的最后一根蜡烛，也悄然熄灭了。


    “啊啊啊啊——！！！”


    看着惊恐尖叫的胆小男孩，少年少女们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刚刚偷偷吹灭蜡烛的女孩，再一次将蜡烛点亮。


    谁也没注意到……在角落中，正有一个黑眼圈的少年呆呆地望着众人。


    “你们，也能看到他？”


    此言一出，房间内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黑眼圈男孩。


    “哦，哈哈……看来你们并不喜欢这个玩笑——非常抱歉。”男孩歉意的挠了挠头，将身体蜷缩进了房间的角落。


    他清楚的看到，在众人背后的镜子里，正站着一名面容绝美的少年。


    轰——！！！


    就在看到那道青色人影的瞬间，一个燃烧着赤红火焰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胸口不断地起伏。


    王炎苏醒了。


    他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以及那份刻骨铭心的欲望与仇恨。


    在他的身旁，一个陌生的少年正欢呼雀跃着。


    “你、你就是大炎国主吧？！瞧瞧这滚烫的热浪，多么真实！我就说那个世界肯定不是我的幻想！这个世界果然不正常！！！”


    王炎疑惑的歪了歪头，心中莫名升起一丝警惕。


    “你认识我？”


    刚才的梦，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那颗无论如何都无法销毁的头颅，不但会造成精神污染，还拥有混元之体的特性。


    与之接触的大部分物质，都会被慢慢转换为混元凝胶。为了避免头颅突破封印，王家不得不放弃将其悬挂示众的计划。


    “当然！你是我游戏里见过的……不不不，你是我曾经在另一个世界认识的人。咦？我是谁？你又是谁？”


    “你身上着火了，不烫吗？”许瀚文兴奋激动的神情，突然变得呆滞而凝固。


    他的眼中…亮起了一阵青色的光芒。


    不仅是他，整座城市的每一位居民，都在此刻停止了活动。他们的眼睛同时亮起了青光，直勾勾的看向了城中心的无面雕像。


    王炎不由得微微皱眉。


    整座城市，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准确的来说，他们并不是完整的人类——意志涣散、魂魄污浊，就连身躯也是一团不定型的凝胶伪装成的人形。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他们是一只只拥有人类灵魂的史莱姆。这座无名的城市，完全是某人用粘土捏造的傀儡魔都！


    除了他面前的许瀚文外，大部分人已经被完全转化。


    王炎的心中升起一阵强烈的厌恶。


    “此等亵渎生命的试验场，也就只有你能做得出来了。”


    城市中央的神像开始融化，青色的凝胶很快就凝聚出了一张王炎无比熟悉的面孔。


    所有的神像，都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大地。它们眼中的青色光芒，同时照向了一座山峰上的道观。


    西山天师府。


    王炎向着那青色的魔窟直冲而去。


    一路上，所有的树木山石纷纷化为青色凝胶，向着王炎袭杀而去。可这些混元凝胶轻而易举的就被他点燃，灼烧至虚无。


    当他披荆斩棘，站到了道观门前以后，整个道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素雅的小筑，变成了一栋金碧辉煌的殿堂。青色的祥云慵懒的落在屋檐之上，一只只仙鹤在仙居上空追逐嬉戏。


    就连门口的牌匾也变了样，其上赫然刻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巽风仙居。


    望着这青绿色的牌匾，王炎心中隐隐感觉不太妙。


    巽风二字，令他想到了一位前辈。


    在阎燚为他留下的传承中，提到过一个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某种程度上，他是过去的第一逐日魔君，就连阎燚都没有信心将其拿下。


    在道缘真镜中，能身居魔窟正中心的，也就只有他了——


    巽风剑魔！


    “前辈，吾乃阎燚弟子王炎。我的师尊与您皆是天庭的敌人，还请前辈不要为难一名小辈，让此境真正的主人出面一见。”


    仙居的深处，顿时飘出一阵极其不耐烦的传音。


    “去去去，什么前辈小辈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别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要么滚要么死，本仙的道场可不接待正道之人！”


    王炎依旧没有退让，而是拔出了手中的剑。“若您执意阻拦，我愿接前辈一剑…”


    这一次，仙居的主人冷笑了起来。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语气中满是嘲弄：


    “欸！你说，如果你跟我家宝贝徒儿有仇——老夫现在放你离开，岂不是放虎归山、愚蠢至极？嘶，不妥不妥……”


    巽风仙居的大门被一股强劲的气流瞬间撑开。“不如猜一猜……老夫和你师傅谁是残魂，谁又活到了今天？”


    一股青色的罡风扑面而来，吹的王炎睁不开眼睛，只能以重剑全力抵御。任凭王炎使出浑身解数，也仍旧被劲风不停的击退。


    王炎双目圆睁，不得不接受了这一恐怖的事实。


    巽风剑魔……从未真正死去！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此地关乎覆天大计，谁来谁死！后生仔，若是接得住这剑，我倒是可以保留你的部分记忆。”


    狂风四起，一柄由罡风组成的长剑开始在风暴之中酝酿。


    “仙法——忘情剑。”


    一柄长剑直取王炎心脏而去，剑气转瞬就融入了他的意志之中。王炎的意志仅仅是略作抵抗，就被恐怖的剑气彻底击溃。


    等到王炎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经忘记了道缘真镜中的一切。


    留给他的，只有满身的伤痕。


    ……


    正在吃饭的老道士神色突然一僵。


    “怎么了？”


    温道缘缩了一口牛肉面，狐疑的看着这老头，将碗里的牛肉夹给了他：


    “这次你选的餐馆…不会又是牛肉按克收费，用餐时间以秒计数的吧？”


    老道士轻咳了一声，对着窗户吹了口气。


    一只趴在窗口的红色小虫，顿时被他吹的东倒西歪，不见了踪影。


    老道士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你把老夫当贼防了啊？我只是发现了一只小虫子，想要赶走罢了——再说这种话，当心为师把你扫地出门！”


    温道缘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那我就把新道观开在你隔壁，就叫新天师府。等你老到动不了就偷偷凿开墙壁，吃绝户。”


    二人一边打趣，一边风卷残云的吃完了盘中餐。


    “刚刚山上的眷属生物突然大量减少，估计是有什么强大的妖魔斗法。最近要对附近几座山头多加清理才是，别让这糟老头被妖怪啃了。”


    “这混小子，不会连身外化身都能看穿吧？不应该这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