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血雨。


    温道缘所过之处，无数头颅凌空飞起，纷纷融入他脚下的骷髅之中。


    天剑城的城墙之上，王家的守军与赵家精锐无不满心恐惧，燃不起丝毫战意。


    他们之中，有人见识过无首凶神的黑龙杀拳，有人远观过混元魔龙的绝湮龙息……可这两尊凶邪妖魔再怎么恐怖，其魔威也不敌温道缘万一。


    在他的身后，漆黑的兽潮汹涌而来。


    一些黑兽开始改变自身的形态，从背后长出了粘稠的羽翼。


    它们齐齐升空，攀附在巨型骷髅之上，随后化为了一团漆黑的凝胶。“你们有三天的时间考虑……是臣服，还是死亡。”


    凝胶缓缓硬化，将人头浇筑的骷髅凝实，让它变得晶莹而坚固。一尊漆黑的王座自骷髅头顶、温道缘的脚下浮现。


    骷髅缓缓张开充满獠牙的巨口，大量漆黑而柔软的手臂从它的背后长出。


    温道缘的声音，瞬间传遍了封魔茧。


    “所有选择臣服于天魔宫的城市，必须悬挂魔宫黑旗。至于那些仍存有反抗之心的人，我身后这颗血颅，就是你们最终的归宿。”他高居由黑泥拼成的王座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大地。


    “当然，你们也可以试着‘反抗’我～”


    温道缘眸中冷光微闪，唇边勾起一丝嘲弄的冷笑。


    “四大家族的主城尽毁，以废墟做舞台未免有些无趣。决战之地——就选在这有大炎第二帝都之称的天剑城吧！”


    “三天后，本座会从天剑城开始，屠尽一切不臣之人！”


    语罢，温道缘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撑着脸开始假寐。


    兽潮仍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以温道缘为中心，无数漆黑凶兽如风暴般汇聚。


    自封魔大战开始以来，所有死去的正魔修士的尸身，几乎全部被黑兽吞噬。大量的生命能量化为新的黑兽，扩充着兽潮。


    此时此刻，即使没有了五指魔将侍奉在侧，温道缘仍能感受到他们的忠诚。


    这如山如海的兽潮，就是狼面老人最好的遗赠。


    为了日后的大计，温道缘当然不会将所有的兽潮赌在这必死的一战中。在他死后，黑兽们将承担散播温道缘传承的重要任务。


    至于为何要将五成黑兽压在此战？


    因为，他仍需做好伪装。


    将自己的真实目的隐藏！


    罪欲天孽已经被五色明光借助天罚击碎，散入了封魔茧各地。无法使用领域外显的温道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他用本体所做的一切恶行，都会遭受极强的五光反噬。


    而操控黑兽大军收集生命能量，就能让反噬减轻。


    不仅如此。


    他的法力跟生命能量虽然暂时无法透过体表的光幕渗入外界，但五光之力却无法影响眷属生物，以及提前释放的仙法。


    就连温道缘在体内对自己使用自爱水仙池，也不会受五光影响。


    此时他身上的限制，有点像劣化版的窃道神侵——既不能让身躯溃散，也不能夺人神通，更不能限制温道缘的行动。


    “身中窃道神侵，我尚且能击败登云路上的嘉绪翠。如今不过是五光傍身，这点小伤，足够我‘临死’之前大闹一场了……”


    温道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冰冷的扶手。他将五成兽潮调至天剑城，组成了一个临时的罪欲天孽。又命令剩余的五成兽潮继续潜伏，分散至世界各地。


    天地魁星留下的必死之祸仍未现身。


    若是温道缘不将这海量的凶祸之气消解，他接下来的计划将会功亏一篑。


    “外有天庭，内有魁星。”


    漆黑的阴云开始在天剑城的上空聚集。


    “谁对命运的操纵更胜一筹？让我们拭目以待……”


    ……


    天机城。


    一处地下设施内，一黑一白两个楚寻正在调试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设备。


    “准备好了吗？”


    白色大褂的楚寻在面前召唤出了一排弹窗，开始记录数据。


    “已就绪。”


    黑色风衣的楚寻拍了拍仪器的金属外壳。


    一颗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巨大金属眼球迅速张开，将一幕幕画面投影在墙壁上，这些画面极小，肉眼几乎无法辨别。


    可此时的两个“楚寻”，早已不再是血肉之躯。


    他们的机械眼球与身体中的处理器，足以让他们将封魔茧的一切尽收眼底。


    早在封魔之战初期，温道缘就放出了上帝之眼。


    这颗近乎仙宝的监视器，为黑白楚寻带来了海量的珍贵数据。楚寻们收获颇丰，用光学投影模拟出了一场烤肉大餐以示庆祝。


    好景不长。


    当天穹之力入场后，仪器就开始失灵了。


    “37.49%的存储设备出现异常，立即切断观测！”


    任何对赤天之眼的直接观测和记录，都会导致机械结构出现不可逆的异变和损坏，一部分机械结构甚至会畸变为血肉。


    “机房出现损毁，正在维修……”


    面对渗血的机箱，长出肉触的仪器，楚寻们只好延缓了观测行为。


    随着封魔之战愈演愈烈，更多异象被他观测和记录。


    三尊五劫仙魔的时间之战，令记录仪器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他们的存储器中，突然出现了海量的无意义数据。这些数据无法打开，还占用了巨量的内存，这让两个楚寻十分头痛。


    为了确保能将封魔之战完整的记录，楚寻将更多上帝之眼发射到了云巅，并为自己创造出了多个机械身躯。


    这些机械楚寻数量庞大，部分储存数据共享。


    一旦一个“身体”的数据超出负荷，就会自动写入同小组的其他躯体内。如果个体的数据遭到污染，整个小组都会被清理。


    最终，他们勉强总结第一次封魔之战的全貌。


    一种强烈的冲动从他们的脑海中浮现：


    “将这份资料传输到外界，并继续观测福祸论的实际应用过程。”


    这种感觉，令AI楚寻感到十分奇怪。


    按理说，他们已经不再是人类。


    身为一段程序，也许会保留原身的部分性格。可他们不应该出现“灵感”、“冲动”等偏向感性思维的想法。


    这种感觉，就像楚寻编写的的底层代码正在反复催促着他们——


    这就是“楚寻”的使命。


    “这是否是魁星对我们的藏祸？”


    黑风衣楚寻推了推眼镜，在面前的屏幕上反复推演着什么。“又或者，是曾经的楚寻为你我编写的目标。”


    白大褂楚寻拿起一把虚拟餐刀，熟练的切下了面前烤肉投影的一部分，送入了口中。程序迅速将代表“美味”的信号传递给了他的处理器。


    “经过设计也好，自然产生也罢。“


    “无论起因为何，能亲眼见证命运的存在，抓住熵的脉搏……一直以来都是我的追求。”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面前的显示器。


    “如果我们的推测没有错，魁星在此时引动命运的概率将超过93%……”


    另一个楚寻的眉头也缓缓舒展。


    “命运，就在眼前。”


    ……


    封魔茧中。


    虽然罪欲天孽已经不在，可世人对天魔宫主的恐惧仍存。这份沉积已久的恐惧经过了口耳相传，如同一场瘟疫般迅速扩散。


    一面面代表天魔宫的漆黑旗帜，争相从城墙上升起。很快，此方世界就变成了一片黑旗林立的森林。


    温道缘，足以代表整个大炎魔道！


    马家城。


    “喂喂，听说了吗？”


    一名身披赤铜铠甲的修士对旁边的同僚低语道：“昨天又跑了两个，咱们这些百夫长手下，恐怕连十个大头兵都凑不齐了！”


    “这有什么？”另一名八字胡的男人喝了一口杯中酒，不咸不淡的说道：


    “第一天，人就跑了七成。当那些聚集在大炎的黑兽开始按耐不住进食欲望、吃空了几座城后，几乎已经没人不投降啦。”


    铜甲修士有些狐疑的问道：


    “那……你为何不走？”


    八字胡男人神秘一笑。


    “嘿。我为什么要走？”


    “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想当初，天魔宫主将雷氏皇族的气运断为两截。一节落入了王家手里，这才有了大炎国。”


    男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雷帝复辟，将天魔宫主赶到了外林，打他的丢下极乐殿落荒而逃。即使如此，那丢失的另外一半气运也没被找到。”


    铜甲武士顿时瞪大了眼睛。


    “难、难道说……？！咱们的头——马大家主和他的弟弟，已经掌握了另一半的王朝气运，以后也能跟大炎各治一方？！”


    “嘘，小声点！”


    八字胡男人一把捂住了同僚的嘴。


    “这事要是成了，你我不是从龙之功，也少不了封王拜相！”


    他捻着自己的胡子，神秘兮兮的说：


    “不仅如此……据我所知，赵家那位也至今未降。他们还广招天下义士，想要与正道的宗门、家族联手剿灭天魔宫主！”


    虽然出了赵光武这位绝世英豪，但赵家本家依旧有别于天威军。


    赵家重利，人尽皆知。


    他们加入某一方队伍，绝不会是因为光明正义那些幼稚的东西。


    能让赵家家主带头摇旗呐喊，建立天魔斗战台，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赵家至少有九成的把握拿下温道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