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识推开门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念真，他在人群里漂亮得那么出众。


    同时，陆应识也感受到他强烈的不安。


    睫毛轻轻颤抖着，嘴唇被牙齿咬的嫣红，眼神茫然无措地从周围每一个脸上闪过，似乎是努力想要跟上周围人的交流节奏。


    空气突然变得稀薄，陆应识察觉到某种巨大且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口蔓延开。


    于是他走过去。


    一直到陆应识走到他身旁，沈念真都还有些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认识我啦？”陆应识问。


    像是突然被人从虚空中拉回现实，沈念真浑身一颤，条件反射似的“啪”地抓住陆应识那只不断在他眼前晃动的手，脸色苍白，声音也有点蔫蔫：“你干嘛？把我晃晕了都。”


    陆应识吐槽：“我看你好像在梦游。”


    他抽回手，才发现沈念真的手心全是汗。


    沈念真还有点懵，被他拉着手擦汗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只觉得陆应识的每次出现都太巧，简直巧到有点邪门。


    沈念真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应识：“周悬邀请我来的。”


    “......哦。”果然是他想太多。


    陆应识被沈念真狐疑的表情可爱到，半真半假地糊弄：“本来不想来的，但谁让某个人连着拒绝我两次呢。”


    “哪有两次。”沈念真有点底气不足地反驳，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我都说对不起了。”


    陆应识偏过头，没忍住笑出来。


    “没关系的，反正我已经调回S市了，你以后应该还有很多拒绝我的机会。”


    “......”


    陆应识进来不过几分钟，就不断来有人跟他敬酒。


    他一口不喝，只抿抿杯子里的白水，但就是这样也没人敢说什么。


    更奇怪的是，从陆应识落座开始，他们周围的几个空座位就再没有人愿意坐。


    这种与世隔绝的氛围令沈念真感到无比轻松，刚才那种挥之不去的紧绷感也随着陆应识的出现烟消云散。


    吊桥效应作用下，沈念真对陆应识前所未有的依赖。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目光正紧紧黏在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


    总算把敬酒的人打发走，陆应识扯扯领子转过身，就发现沈念真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他一愣，问：“怎么了？”


    沈念真看着陆应识，想到S那天跟他说的，只要一直和熟悉的人待在一起就不会怕。


    思来想去，陆应识是最好的人选。


    他不想让陆应识走。


    犹豫两秒，沈念真歪着头问：“你要走吗，还是就坐在这里？”


    陆应识忽然笑了，身体向后靠做出一个很舒展的姿态：“我不走，就坐这里。”


    沈念真松一口气，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撘的聊天。


    “你又不是东道主，为什么他们都来找你敬酒？”


    “因为我以后大概率会当他们老板吧。”


    陆应识说着，发给他一张工牌照片，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锐刻集团法务总监  陆应识


    总监？他才多大！


    沈念真悄悄掏出手机搜索一下，然后满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沈念真忍耐半天，还是好奇：“能问一问，你和锐刻董事长陆远山是什么关系吗？”


    陆应识想了想，似乎是在纠结措辞：“他应该算我生物学上的父亲。”


    沈念真：“什么叫作‘生物学上的父亲’？”


    “就是字面意思，在我成长过程中起到的作用仅限于贡献一枚精.子这样的父亲。”


    陆应识放下手中剥给沈念真吃的荔枝，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所有父母都称职，有些父母从孩子身上索取的，比他们对孩子付出的要多得多。”


    不知道为什么，沈念真本能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拿起一颗剥好的荔枝一口咬破，清甜的果香溢满口腔，他却只是机械地咀嚼着。


    陆应识：“在想什么？”


    “在想你们资本家可真黑心。”沈念真表情幽怨：“他们两个连蜜月都没度完就被叫回来了，他们度蜜月的地方还是我推荐的呢。”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陆应识耸耸肩，有点无奈：“你给他们推荐的地方是哪里？”


    “南法。”


    “南法？”陆应识表情变了，“为什么是南法，你去过吗？”


    沈念真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在失忆之前有没有去过，只好忽略这个问题：“因为南法就很符合我对度假地的要求啊。”


    说到自己感兴趣的，沈念真一下来了兴趣：“诶，你知道度假和旅游的区别吗？”


    “知道啊。”陆应识嘴角微扬，“度假是休息，旅游是加班。”


    “对！”沈念真拍拍手，激动到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就是这样想的，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懂。”


    裴珉就不懂，他们两个每次一起出去旅行都会吵架。


    沈念真随性自由，享受的是探索陌生城市和体验另一种生活方式的过程。


    而裴珉，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每到一个地方，势必要把所有知名景点全部打卡一遍。


    每次和他出去，沈念真不是走路走到脚痛就是坐车做到头晕。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郁闷。


    “我有一个朋友......”沈念真开始吐槽。


    很奇怪，他总是很容易对陆应识袒露自己的心事。


    像是知道他会帮自己解决，所以无需隐藏。


    “这很正常。”陆应识耐心地听完，“这说明你们对事物的关注焦点完全相反。”


    “你是过程导向，他是结果导向。”


    沈念真发愁：“那怎么办？”


    分手两个字从陆应识喉间划过又被他咽回去。


    “我建议你换一个旅行搭子。”


    比如我。


    “......”


    沈念真的脸颊在陆应识直白的目光下越变越红。


    他仓皇地收回视线，心脏剧烈跳动几下后又有些不服气地问：“换成你吗？”


    陆应识露出那颗小虎牙，笑的有些邪气：“我去过很多地方的。”


    沈念真：“那你看过极光吗？”


    “当然。”陆应识一一列举：“挪威、芬兰、摩尔曼斯克都去过。”


    “哇—”


    沈念真是真的羡慕，他一直都很想去看极光，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陆应识见他这么喜欢，从云端翻出旧照片给他看。


    沈念真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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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舍得眨一下，眼底亮晶晶像洒着碎钻，“真好看，可惜我一直找不到人陪我去看。”


    陆应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沈念真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是因为担心脸盲症影响你出行吗？”陆应识紧紧盯着他的侧脸：“我有查过资料，脸盲症是可以通过针对性训练来改善的，通过观察面部之外的特征建立新的识别逻辑或者运用辅助记忆的工具都可以。”


    “你有尝试过吗？还是说有人刻意向你灌输了什么？”


    沈念真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十分苍白地解释：“才不是因为这个！”


    陆应识沉默几秒，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推给他。名片上印着的名字是国内非常知名的神经内科专家。


    是不是没关系，愿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


    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沈念真能不在人际关系中受挫，拥有基本的社交，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最重要的，他不希望沈念真再被某个人或某些人利用自己的弱点伤害和控制。


    沈念真正处于内心防御屏障被人强行打破的阵痛，他盯着那张名片，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陆应识摇摇头：“我觉得你非常厉害，会那么多种乐器，懂电影，会拍照，审美很好，长得还特别漂亮。”


    “所以不要相信有人说你不好，你离开谁就会怎样，你要听谁的话之类的鬼话。”


    沈念真脑子乱糟糟的，没有发现陆应识的话指向性已经过于明显。


    他抿着嘴唇，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崩裂。


    “我说的都是真的。”


    陆应识今天的穿搭走的是复古运动服，头上还绑着一根很酷的发带。


    只看他的外表根本想象不到他能不重复地说出那么多夸人的话。


    沈念真被他夸得耳朵发烫，却又忍不住一直听。


    手机突然响起，沈念真看一眼屏幕，拿起手机匆匆忙忙跑出去。


    再回来时，陆应识发现他眼睛红了，好像刚刚哭过。


    “怎么了？”


    “没什么。”


    刚才那个电话是沈父打来的，本来只是提醒他周三去带Ollie体检。


    结果听到背景里的杂音，沈父就问他在哪。


    沈念真回答完之后沈父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有没有把今天的事告诉裴珉。


    沈念真刚被陆应识狠狠戳痛又点悟完，正处于叛逆期，当即就反驳：“凭什么我所有事都要告诉他？”


    沈父一听就不开心了，倒是没说太难听，但是话里话外都在教育他。


    总结下来就四个字：不识好歹。


    沈念真气炸，气呼呼地和沈父大吵一架，结果还没吵赢。


    丢下一句“都是因为你们这样他才处处都要管着我”后就挂断电话跑回来。


    “沈念真。”陆应识叫他。


    沈念真头也不抬，他现在不想和人对视：“干嘛？”


    “你现在是不是不开心？”


    “是！所以现在只想听夸夸，不想听别的。再刺激我就咬你。”


    陆应识笑笑，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后就来抓他的手腕：“跟我走。”


    沈念真迷迷糊糊地被他拉着站起来：“去哪里？”


    “去一个能让你开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