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曾参加过一个月的电竞职业青训。


    作为当时国内顶尖的青训队成员，本应前途无量。


    如果家里没有遭遇那些变故，那么他现在又会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这是一个无聊又无用的假设，沉浸其中只会让自己更加空虚。


    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眼前的才是真实。


    郑鹏不明白，为什么进队短短一个月，某天之后，他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如今再次见到他，真觉得恍若隔世。


    “真难啊，五请四邀也见不着您这位大神，只好来楼下堵你咯。”郑鹏说道。


    时雨倒也不惊讶，只是挥手打了个招呼：“吃饭了吗？我要去买鸡蛋灌饼。”


    郑鹏不屑：“吃毛线的鸡蛋灌饼啊。好不容易见一面，走，我们去学校外面吃。”


    想了一下，时雨说：“行，那咱们去附近商场吧。”


    学校最近的商场离得不远，两人一人租了一辆共享单车，男孩子们腿都长，一会儿就骑过去了。


    商场是新建成的，两人从负一层逛到顶楼，看得眼花缭乱。


    “你吃什么？”


    “随便，点菜的吧。”


    于是郑鹏选了一家还没排长队的川菜馆，点了三道菜。热腾腾的米饭端上桌，没吃早饭的两人饥肠辘辘，几口米饭咽下肚才又有了力气。


    “你走之后，我们都挺想你的，教练失落了好一阵呢。”郑鹏把一筷子辣椒炒肉夹到碗里，“所以，当时的问题解决了吗？”


    “来就是问我这个的？”时雨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眼神在杯子的水光里闪烁，“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


    “你呢，怎么也来考大学了。”时雨说。


    “后来觉得没劲，不如考大学，还有点前途。”郑鹏耸耸肩，“咱们这样也好，起码还有大学上。那些电竞梦什么的，太玄乎了。”


    “所以你怎么又去参加比赛了？”时雨道。


    “我无聊，打着玩不行吗？”郑鹏说。


    “我没说不行，不过后来匹配到你，是在普坝全装欺负萌新，是不是有点心理变态了？”


    郑鹏嘴角动了动：“我就爱炸鱼，不行吗？”


    “行，我没意见。”


    “说起来，咱们原来的队友们，战队换了一轮又一轮，游戏也换了一个又一个了，CS转瓦又转洲。


    “钱晨旭，还记得吗，就是小胖，咱们以前的道具手。现在打得还不错。


    “教练的话，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现在在哪个战队呢。不过以他的能力，现在肯定混得风生水起……”


    听着郑鹏说着以前的人和事，像是在谈论一场梦。


    “说实话，当时你走了，我其实松了一口气。”郑鹏喝下一口水，静静说着。


    “果然是这样。”时雨对此也不意外。


    时雨在成长过程中，逐渐学会了通过察言观色揣摩对方的心思。有的人表面说着恭喜，脸上的表情却满溢出嫉妒与不甘，只怪人性如此。


    “原来，教练是最看重我的。你一来，全部都乱了套。”


    没错，就是现在的这种表情。


    “你走之后，我发现自己和你的天赋差远了，自然觉得没劲了。”郑鹏说。


    时雨知道，郑鹏也是个聪明人，所以他的选择没有错。


    郑鹏抬头看向他：“倒是你，真的放下了吗？”


    “我？我本来就没什么梦想，何谈放下。”时雨轻描淡写地笑笑。


    明明说着放下了，但眼里分明还有执念啊。


    郑鹏对此不置一词，转而说道：“以后三角洲校园联赛，你还准备参加吗？”


    时雨说：“我的队友准备参加的话，我就陪她一起。”


    “现在你也有很好的队友啊，挺好。”


    “虽然现在还少一个人就是了。”


    “真可惜我不是你们学校的。”郑鹏将倚着的胳膊放下来，“不过既然这样，以后遇见，我们就是对手了。”


    时雨望向他，觉得眼前的人又离他遥远起来。


    “我请你吧。”郑鹏说着准备起身去付钱。


    “我付过了。”时雨看了看表，“我下午还有点事，以后再约。”


    钟表时针指向一点，李茵和社长的饭局也几近结束。


    “这家店真不错，融合菜口味好新鲜。”李茵有些惊喜。


    社长拍拍胸脯：“那当然，这一带的饭店我可了解了。可惜学弟不愿意来，不然他一定也会夸我的品味好。”


    走出饭店，社长问李茵还有什么想逛的地方，毕竟难得来一次校外的商场。


    社长一米八几的个头，又高又壮，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墙，不可谓不显眼。


    李茵感到和伙伴的出游充满安心和愉悦，确实还想再去哪里逛逛。


    但社长的表情继而严肃起来：“对了学妹，有件事想跟你说，我也在心里酝酿了很久，觉得不说就要没机会了。”


    “其实……”


    突然听到路边传来轻微异响，社长歪过头看了过去。


    “嗯？那不是时雨学弟吗，站在那边干嘛呢？”


    这个社长，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心没肺。时雨一边想，一边从树荫的草丛走了出来。李茵这才发现，在树荫里一直有个高高的身影。


    “怎么认出我的？”时雨显然有些惊讶。


    “和我一般高的人，很难不注意啊。”社长说。


    李茵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她注意起时雨的穿着，最显眼的是脸上一副墨镜加口罩，俨然一副明星出街的样子。身上穿着倒十分随意，休闲T恤加短裤，露出纤细又不失力量的小腿肚，提溜着一双拖鞋。


    时雨也没想到他会穿这一身出现在这里，都怪不速之客打乱了他的计划。


    “学弟不是没空吗？怎么来这了。”社长问，“这副打扮是？”


    “感冒了，来这买药。”时雨干咳两声，抬手扶了扶墨镜。


    李茵注意到他胳膊和手的形状很好看，不经意间露出自然的肌肉曲线，手指骨节分明。


    “那你记得多穿点，短袖短裤小心着凉。”李茵说。


    “嗯。”


    “社长，有什么事后面再联系。我去买点化妆品，先走了。”说完，李茵转身离开了。


    周末时间转瞬即逝，周日晚上居然还要参加晚自习。大一新生们一边回味短暂的周末，一边拖着疯玩两天后，近乎不属于自己的疲惫身躯，来到教学楼开始晚自习。


    坐在教室里，晚自习还未开始，李茵有种穿越的错觉。


    夕阳余晖还未落尽，窗外吹来阵阵凉爽的风。


    要不是同学桌上放的不是小吃奶茶和手机，她会真的以为现在是在高三。


    “李燕怎么没来？”李茵环顾四周，接着小声问闫奚奚。


    奚奚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李燕男朋友来了，她晚自习请假了。


    “真好啊，我的男朋友他在多远的未来呢。”圆圆嘀嘀咕咕。


    对李茵而言，恋爱藏在一扇遥不可及的门后，人人都在谈论它，她却从未触碰过，哪怕是那扇门的把手。


    高中就谈恋爱，这更是无法想象了。世界被她分成了两波人，没谈的是一波，谈的又是另一波。这两拨人是存在于两个世界的，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什么教导主任在小树林里抓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校园传说。


    晚自习结束，回宿舍的路上，室友们走在一起，却各有各的心思。


    “学妹。”突然被一个女声叫住，李茵转过头。


    是动漫社的漂亮学姐。她笑眯眯地走过来，身上带来一阵清香。


    “回去要不要一起玩会游戏？我也开始玩三角洲了。”


    “好呀。”李茵心中隐隐期待起来，很少有女孩子在游戏方面和她兴趣相投。


    “那咱们语音软件里见。”学姐向她挥挥手，走向另一条小路。


    李茵已经把时雨的事甩在脑后了，现在心里只有漂亮学姐。


    回到宿舍洗漱完，李茵登上了游戏，学姐已经在语音里了。


    ID名叫“柚子”的人开口：“是我是我。”


    “学姐好。”


    “别这么生疏，叫我柚子就行。”她问道，“你3×3任务做到哪了？”


    李茵确认了一下，下一条是名为“送别”的任务。


    需要玩家在长弓溪谷机密行动中，在小火车站的第一节火车车厢放置一把M700狙击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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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一个电子干扰器，还需前往小火车站的火车车厢内获取任务物品：家族饰章，并携带这枚饰章成功撤离。


    “都是一些放置东西的任务。”李茵说。


    “那太好了！咱们可以一起当鼠鼠。”学姐听上去很开心。


    和女孩子一起玩游戏，会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不一会儿，频道里又多了一个人。


    “时雨……这是谁啊，学妹你认识他？”


    时雨语音软件的账号昵称和真名相同，想来也是不在意这些。


    李茵点点头：“之前一起玩的。”


    时雨：“还缺人吗？”


    “你自己玩吧，我要和学姐跑刀。对了，你不是感冒了吗，记得早点休息。”


    时雨幽幽地嗯了一声。


    就在李茵以为他要退出时，他忽然又来一句：“任务不要我帮忙了吗？……算了，我下了。”


    李茵有些莫名其妙。


    学姐：“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


    “哦，那他是不是暗恋你啊？这怨夫感溢出屏幕了。”


    “……不可能。”


    “我男朋友倒是也玩这游戏。”


    李茵觉得很有趣：“那情侣一起玩同一个游戏一定会很幸福吧。”


    “完全不会！他太菜了，我不乐意和他玩，一玩就要吵架。”


    “是这样吗，好吧。”看来理想与现实还是有些差距。


    两人幸运地复活在了长弓溪谷左侧，离小火车很近，正好可以顺路做任务。


    学姐研制出了一条避战路线，沿着她的线路走，八成不会遇到人。


    做完任务后，两只鼠鼠边聊天边搜资源，还未到撤离点，每人都吃了近一百万。


    路上遇到了一队人，学姐和李茵配合下杀了两人，剩下一人侥幸逃走了。


    “……学妹你好欧啊，又摸到红了，我也想沾沾你的运气。”


    “……学姐比我要强好多，不愧是学姐。”


    友好的互相肯定，愉快的氛围，心情像云朵飘浮在空中。


    这是女孩子间独有的美好时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从游戏中也可以体会到这一点。


    学姐一定是为了照顾自己，选择了比较安全的路线吧。


    就在她觉得学姐是个温柔到不行的人时，语音频道里又有两个人上线了。


    频道里怎么全是人啊。


    “柚子姐不要我们了吗，我们又被对面堵桥了，死得好惨啊，快救救我们啊柚子姐——”传来一个男生的嚎叫。


    学姐声音突然沉下来：“平时怎么教你们的？打不过就加入。别吵，再吵把你们头都拧下来。”


    李茵震惊。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对男生比较严格，你懂的。”学姐嗓音又恢复了之前的甜美。


    刚刚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知道了。柚子姐在和谁玩呀，香草，这是学妹吗？”又传来一位男生好奇的声音。


    Vanilla，香草，是她的账号名。


    刘瑞把桶装矿泉水扛回宿舍时，看到时雨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走过去看，时雨单人三排又杀穿了全图，正在理装备。


    但他的表情阴郁到像是被别人杀穿了。


    刘瑞凑过来，在他耳边恶魔低语：“怎么，被女朋友甩了？”


    “没有。”时雨头都不偏一下。


    “上次的女生是女朋友吧，不过她可真厉害啊，居然就是跟你们一起打比赛的人。”


    “只是队友。”


    “我不信，她长得好看不。”


    时雨不作声。


    “放心，不跟你抢女人，不过有机会可以让她帮我介绍介绍。”


    “滚啊。”


    时雨痛恨，在他周围的都是八卦的一手制造传播者。


    烦躁，莫名的烦躁。


    时雨感觉自己被冷落了。明明是她雇的他，现在又不要了？


    到底谁是你的队友，谁是你雇的枪男啊？


    当室友问她好看吗，时雨被问住了。她无疑很好看。


    难道只是因为这一点，就如此在意她吗？


    他恨他人的肤浅，又恨自己和他们一样。


    真是无解的因果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