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瑞士雪夜
作品:《糟糕的我【合集】》 苏黎世的第一场雪落下时,沈厌正坐在公寓的飘窗上,对着素描本发呆。纸上是半幅未完成的速写——裴执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睫毛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又在画我?"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厌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多余的痕迹。他转头瞪向刚进门的裴执:"操,走路没声音的?"
裴执的肩上还落着未化的雪花,鼻尖冻得微微发红。他脱下沾雪的大衣挂好,走到沈厌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接过素描本。
"画得不错。"他评价道,指尖轻轻抚过纸面,"就是眉毛太皱了,我没那么严肃。"
沈厌嗤笑一声,伸手去抢素描本:"爱要不要。"
裴执轻松躲过他的动作,顺势将他拉进怀里。三个月的瑞士生活让两人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裴执的皮肤不再那么苍白,沈厌的眉间少了些戾气,连唇钉都换成了更低调的银色小环。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沈厌任由裴执把玩自己的手指,"实验室没事了?"
裴执的母亲玛德琳是苏黎世大学神经科学研究所的主任,为两人安排了语言课程和实习机会。裴执自然进了研究所帮忙,而沈厌...则选择了当地一所艺术学院的预科班。
"提前结束了。"裴执的呼吸喷在沈厌耳畔,"想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沈厌看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雪,"你疯了?"
裴执只是微笑,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两件厚羽绒服:"穿上,十分钟后出发。"
二十分钟后,沈厌站在苏黎世湖畔的一栋小木屋前,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这是...?"
"我妈的圣诞礼物。"裴执掏出钥匙,"她说我们需要''私人空间''。"
木门打开的瞬间,暖气和松木香扑面而来。沈厌愣在门口——客厅中央是一棵装饰到一半的圣诞树,地上散落着彩灯和装饰球;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旁边的地毯上放着两个靠垫和一条毛毯;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那幅画,赫然是沈厌上个月完成的作业,一幅日内瓦湖的写生。
"你什么时候..."沈厌的声音哽住了。
裴执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上周拿来的。喜欢吗?"
沈厌说不出话,只能点头。这三个月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被爱、被珍视的感觉,但此刻胸腔里膨胀的情绪还是让他不知所措。
"还有更好的。"裴执牵着他走向二楼,"闭上眼睛。"
沈厌照做,任由裴执引导自己上楼。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空气中松木的香气越来越浓。
"可以看了。"
睁开眼,沈厌倒吸一口气——整个二楼是一个宽敞的画室,北面落地窗外是雪中的湖景,画架、颜料、各种工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版画印刷机。而最让他震惊的是,角落里堆着厚厚一叠素描本,封面上全都标着日期和地点。
"这些是..."
"你过去三个月所有的练习作品。"裴执轻声说,"我都留着。"
沈厌走向那堆素描本,手指微微发抖。从最初歪歪扭扭的静物写生,到后来逐渐流畅的街景速写,再到上周那幅被教授称赞的人物肖像...每一页都是他重新学画的证明,也是他告别过去的足迹。
"为什么..."他转身想问,却发现裴执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雪花拍打窗户的声音,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声音,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一切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沈厌。"裴执的声音异常清晰,"我知道这太快了,但..."
"操。"沈厌打断他,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的,"你他妈在求婚?"
裴执的耳朵红了,但眼神坚定:"我在问你是否愿意...继续和我一起生活。以更正式的方式。"
沈厌盯着那个打开的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把钥匙和一张银行卡。
"钥匙是这里的,卡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裴执解释道,"足够你去任何想去的艺术学院,或者开个小工作室,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什么都不做,就画你想画的东西。"裴执站起身,将盒子放进沈厌手中,"我知道你一直觉得配不上那些好学校,但我想告诉你,你的才华是真实的,值得被认真对待。"
沈厌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和卡,视线模糊成一片。他想起了沈玥,想起她曾经偷偷把他的画贴在卧室墙上,说"哥哥以后一定会成为大画家";想起了自己辍学后把所有画具锁进箱子的那一天;想起了这三个月来,每次半夜醒来发现裴执在灯下整理他的作业...
"混蛋。"他哽咽着骂了一句,然后拽住裴执的衣领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和灼热的呼吸,比以往任何一个都更加混乱而真实。裴执的手穿过他的发丝,将他拉得更近,直到两人踉跄着倒在旁边的沙发上。
"所以...是同意了?"分开时,裴执轻声问,拇指擦过沈厌湿润的眼角。
沈厌将额头抵在裴执肩上,点了点头:"卡还你,钥匙我收了。"
裴执笑起来,胸腔的震动传递到沈厌身上:"随你处置。"
窗外,雪越下越大,将整个世界包裹在纯净的白色中。壁炉的火光映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投在墙上,交织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沈厌想,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样子——不是没有过去的阴影,而是有人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不是确信未来一帆风顺,而是知道无论去哪,都有人握着你的手。
而在他的素描本里,又多了一页新的速写:雪夜,壁炉,两个依偎的身影,和一枚放在茶几上的钥匙。
唇钉与耳钉
苏黎世艺术学院的春季开放日,沈厌的作品被摆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一组名为《编号17》的版画,黑白对比强烈,线条锋利如刀。
"这就是你男朋友?"同班的莉莎捅了捅沈厌的胳膊,朝展厅入口努嘴,"比传闻中还帅啊。"
沈厌抬头,看见裴执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站在门口,正在和系主任握手。三个月的实验室工作让他身上学者的气质更加明显,只有左耳的银质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叛逆的光。
"啧,穿这么正式..."沈厌嘟囔着,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裴执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转头精准地锁定了他的位置。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在看到沈厌的瞬间柔软下来,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我去去就回。"沈厌对莉莎说,大步穿过展厅。
"恭喜。"裴执递给他一小束白色小花,"系主任说你的作品很可能被美术馆收藏。"
沈厌接过花束,指尖相触时故意多停留了一秒:"你怎么说服我妈今天不来的?"
玛德琳女士自从发现沈厌的艺术天赋后,就成了他最狂热的支持者,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炫耀"我家孩子"的场合。
"我说今天有重要实验需要她坐镇。"裴执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代价是下周的家庭晚餐你得做中餐。"
"成交。"沈厌咧嘴笑了,露出那颗标志性的唇钉,"走吧,带你看看我的大作。"
他拉着裴执的手走向展区,完全不在乎周围同学惊讶的目光。这三个月来,从最初躲躲藏藏到现在公开牵手,沈厌已经彻底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就是这组。"沈厌停在《编号17》前,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五幅版画按顺序排列:第一幅是一个模糊的少女侧影;第二幅是束缚带和针管;第三幅是破碎的镜子中无数个尖叫的面孔;第四幅是一扇打开的窗户和飘落的纸张;最后一幅是两只交握的手,一只手腕上有编号刺青,另一只戴着实验室手环。
裴执静静地站在画前,目光从一幅移到另一幅。沈厌能感觉到他的手微微收紧。
"这是...沈玥?"裴执最终轻声问道。
沈厌点点头:"第一幅是根据记忆画的,后面...是根据她的日记。"
他没有说那些日记有多么支离破碎,没有说自己花了多少夜晚才能鼓起勇气读完。但裴执似乎都明白,只是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指。
"最后一幅是我们。"裴执指出,"但我的手腕上从来没有手环。"
"艺术加工嘛。"沈厌耸肩,"象征你逃离实验室的过去。"
裴执突然转向他,表情异常认真:"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成为你未来的一部分。"裴执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也谢谢你...把过去画出来。"
沈厌的喉咙发紧。他想起刚开始画画时,那些整夜整夜的噩梦和颤抖得握不住笔的手;想起裴执一次次在深夜把他拉出梦魇,一次次捡起被他扔满地的画纸。
"肉麻。"他最终嘟囔道,耳尖却红了。
参观结束后,两人沿着利马特河散步。春日的阳光洒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金色的光斑。沈厌突然停下脚步,转向裴执:
"我有个想法。"
"嗯?"
"我想把《编号17》的收益捐出去。"沈厌看着河面,"成立一个基金会什么的,帮助那些实验受害者的家人。"
裴执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柔:"好主意。我妈认识一些律师和社工,可以帮忙。"
"还有..."沈厌犹豫了一下,"我想在七中办个艺术奖学金,用沈玥的名字。"
裴执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唇钉——这个动作在过去三个月里变成了他们之间独特的安慰方式。
"她会为你骄傲的。"裴执最终说。
沈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阳光照在他脸上,那颗银色唇钉闪闪发亮,像一滴凝固的眼泪,也像一颗微小的星辰。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下周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裴执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凑到他耳边:"我想看你戴耳钉。"
沈厌挑眉:"就这?"
"就这。"裴执的嘴唇几乎贴在他耳廓上,"右边,和我对称。"
沈厌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却充满了占有欲和象征意义——就像他送给裴执的那对耳钉一样。
"行啊。"他故意满不在乎地说,"不过你得陪我去,我怕疼。"
裴执笑了,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成交。"
河水静静流淌,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一个黑发银耳,一个黑发唇钉,并肩站在苏黎世的春光里。在他们身后,艺术学院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掌声和欢呼,而前方,还有无数个清晨和黄昏等待着他们一起去探索。
沈厌想,这大概就是重生的感觉——不是忘记过去的伤痛,而是带着那些伤痕继续前行;不是独自背负沉重的记忆,而是有人愿意与你分享所有重量。
而当他侧头看向裴执时,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眼中盛满了他曾经不敢奢望的未来。
耳骨上的星光
苏黎世老城区的一家刺青店里,沈厌坐在皮椅上,右耳耳骨上刚被打了一个新鲜的穿孔。银针穿过软骨的瞬间,他下意识攥紧了裴执的手。
"疼吗?"裴执低声问,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指节。
沈厌咬着后槽牙摇头:"比唇钉差远了。"
刺青师玛雅——一个满臂纹身、鼻环闪亮的女人——正在为他挑选合适的耳钉:"第一次戴建议用医用钢,等愈合了再换其他材质。"
她拿出一盒样品,各种款式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沈厌的目光却被角落里一对不起眼的银色星星吸引:"那个。"
玛雅挑眉:"简约款,不错的选择。"她将星星耳钉消毒后递给裴执,"男朋友帮你戴?"
沈厌的耳尖一热,但没有否认。过去四个月,他已经习惯了德语区人们对同性关系的坦然态度,也习惯了"男朋友"这个称呼。
裴执接过耳钉,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他站在沈厌面前,微微低头,呼吸拂过沈厌新穿的耳洞。银针穿过皮肤的瞬间,沈厌屏住呼吸,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裴执专注的眼神——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
"好了。"裴执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很适合你。"
玛雅递过镜子,沈厌看到镜中的自己——黑发利落,右耳耳骨上一点银星闪烁,与下唇的唇钉相映成趣。而裴执站在他身后,左耳的DNA耳钉在灯光下同样熠熠生辉。
"情侣款。"玛雅笑着说,"账单已经发到邮箱了,记得两周内不要游泳。"
走出刺青店,五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鹅卵石街道上。沈厌不自觉地摸了摸新穿的耳洞,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生日礼物就这?"他故意撞了撞裴执的肩膀,"太便宜你了吧。"
裴执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信封:"还有这个。"
沈厌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去威尼斯的火车票,日期是下周。
"你实验室不是..."
"请好假了。"裴执说,"我妈推荐的,说那里有个玻璃工坊能做特殊首饰。"
沈厌盯着车票看了很久,突然拽住裴执的衣领,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这还差不多。"
回程的电车上,沈厌靠在裴执肩上,窗外的苏黎世湖波光粼粼。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玩着裴执的耳钉,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妈昨天问我以后想专攻什么方向。"
"你怎么说?"
"版画吧。"沈厌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那种...能把故事刻进去的艺术。"
裴执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她会很高兴的。上次你送她那幅日内瓦湖的版画,她偷偷裱起来挂办公室了。"
沈厌哼了一声,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玛德琳女士——那位严肃的神经科学家——对他艺术天赋的欣赏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每次家庭聚餐都会炫耀"我家艺术生"的最新作品。
电车转过一个弯,阳光突然洒满车厢。沈厌眯起眼,看见自己和裴执的影子投在对面的玻璃上——两个耳钉闪闪发光的年轻人,肩并肩坐在开往未来的列车上。
"喂,"他突然说,"等威尼斯回来,陪我去个地方。"
"哪里?"
"七中。"沈厌的声音很轻,"我想...把《编号17》的原稿捐给学校图书馆。顺便看看沈玥的奖学金落实情况。"
裴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好。"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夸张的鼓励,只是一个简单的"好"。但沈厌知道,这意味着裴执会帮他应付可能涌上来的回忆,会在他做噩梦时握着他的手直到天亮,就像过去四个月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电车到站,两人步行回家。公寓楼下,玛德琳女士意外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正好碰到邮差。"她将包裹递给沈厌,"从中国寄来的。"
沈厌接过包裹,寄件人写着"李志明"。拆开后,里面是一本装帧精美的画册和一张纸条:【出版社为实验受害者做的纪念画集,你的作品被选为封面。小雨说你们该看看最后一页。】
裴执接过画册,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滑落出来——七中新建的艺术教室里,一群学生围在一幅壁画前专注临摹。壁画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署名:沈玥纪念奖学金首届获奖者集体创作。
照片背面是李雨的笔迹:【教室在实验楼原B203的位置。校长说,以后这里只培养真正的艺术,没有编号,只有名字。】
沈厌的指尖微微发抖。裴执无声地握住他的手,两人站在五月的阳光下,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要挂起来吗?"玛德琳女士轻声问。
沈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就挂在我的画室吧。"
上楼时,沈厌落在最后。他看着走在前面的裴执和玛德琳——一个给了他未来,一个给了他家庭——突然觉得命运真是奇妙。一年前的今天,他还是个满身是刺的问题少年,从没想过自己会拥有这一切。
而此刻,耳骨上的新穿孔隐隐作痛,却像是一个温柔的提醒:有些伤痕终将愈合,变成星光;有些记忆终将被重塑,成为艺术;有些人,会穿越所有黑暗,与你并肩站在阳光下。
"发什么呆?"裴执在楼梯拐角处回头,"不是说好今晚给我做长寿面吗?"
沈厌快步跟上,新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急什么,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中国味道。"
门关上,将五月的阳光和未来的无数可能一起关在了这个充满颜料的香气、科学期刊和爱的公寓里。而在画室的墙上,那张来自远方的照片静静地等待着被装裱,成为下一个故事的开始。
威尼斯玻璃星
威尼斯的阳光与苏黎世截然不同,更热烈,更金黄,像是被亚得里亚海的水汽浸泡过一般。沈厌站在叹息桥下,眯眼望着河道里穿梭的贡多拉,右耳耳骨上的星星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看路。"裴执一把将他拉回身边,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游客群,"你昨天才打的耳洞,别被撞到。"
沈厌撇嘴,却还是乖乖靠里走:"至于吗,早不疼了。"
嘴上这么说,手指却不自觉地摸了摸那枚星星耳钉。这是他们到威尼斯的第二天,按照计划,今天下午要去慕拉诺岛上的玻璃工坊。
"你妈到底跟那家工坊说了什么?"沈厌边走边问,"为什么非要我们亲自去不可?"
裴执的嘴角微微上扬:"她说要做一个''特殊的设计'',需要量尺寸。"
"什么设计这么神秘..."
他们的对话被路边一家古董店橱窗打断。沈厌突然停下脚步,盯着橱窗里的一对老式怀表——银质表壳上雕刻着精细的星辰图案,打开后表盖内侧可以刻字。
"喜欢?"裴执问。
沈厌摇头:"就是觉得...挺适合你妈的。"他指了指其中一块表盘上的神经元图案,"神经科学家配神经科学表。"
裴执轻笑:"她确实收集各种科学仪器。"说着便拉他进店,"进去看看。"
二十分钟后,两人提着精心包装的礼物盒出来。沈厌坚持自己付钱,选了那块带神经元图案的怀表,表盖内侧刻了"To Madeline - SY & PZ"。
"她生日是下个月吧?"沈厌确认道。
"嗯。"裴执的目光柔和,"她会珍藏一辈子的。"
午后,他们乘船前往慕拉诺岛。湛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沈厌靠在船舷边,咸湿的海风吹乱了他的黑发。裴执站在他身后,双臂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
"看到那座红砖塔了吗?"裴执指着远处,"那就是工坊的标志。"
玻璃工坊比想象中更古老,红砖建筑爬满藤蔓,门口挂着"Fabbrica di Perle Vitree - Dal 1898"的铜牌。推门进去,热浪混合着彩色玻璃的闪光扑面而来。
"Ah, i giovani svizzeri!(啊,瑞士来的年轻人!)"一位白胡子老师傅迎上来,热情地握住裴执的手,"La dottoressa ci ha parlato tanto di voi!(博士女士跟我们说了很多你们的事!)"
裴执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回应,沈厌只能勉强听懂几个单词。他被带到工作区,各种玻璃制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花瓶、酒杯、吊灯,还有一整面墙的玻璃珠饰品。
"Ecco il design speciale.(这就是特殊设计。)"老师傅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天鹅绒盒子,打开后,沈厌的呼吸为之一窒。
那是一对玻璃耳坠,但不是普通的造型——每只耳坠都由两枚微小的玻璃星组成,一颗深蓝如夜空,一颗透明如水晶,彼此环绕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双星系统。更奇妙的是,当光线照射时,蓝色玻璃星内部会浮现出DNA链般的金色纹路。
"这..."沈厌说不出话来。
"我妈设计的。"裴执轻声解释,"蓝色代表我,透明代表你。DNA纹路是用真正的..."他顿了顿,"用我的头发中的DNA样本在玻璃里制成的。"
沈厌猛地转头看他:"你他妈什么时候——"
"上个月你感冒睡着的时候。"裴执的耳尖微红,"她实验室有设备。"
老师傅笑着拿出一张设计图,上面是玛德琳女士的亲笔草图,旁边还有详细的分子结构注释。沈厌突然想起上个月某天早晨,发现裴执和玛德琳在厨房窃窃私语,看到他立刻停止对话的情景。
"所以..."沈厌指着耳坠,"这玩意儿里有你的DNA?"
"象征性地。"裴执解释道,"主要成分还是玻璃。但理论上,千年后如果有人分析这些金色纹路,就能还原出我的基因序列。"
沈厌盯着那对在灯光下旋转的星辰,胸口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流。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科学的浪漫,最神经学家的告白。
"试试?"老师傅已经拿出消毒工具。
沈厌刚打的耳洞还不到一周,理论上不该换饰品。但在裴执期待的目光下,他还是点了点头。
蓝色星辰被小心地穿入裴执的左耳耳洞,透明星辰则戴在沈厌的右耳。当两颗微型星辰在灯光下轻轻相撞时,发出清脆如风铃的声响。
"Perfetto!(完美!)"老师傅拍手赞叹,"La dottoressa sarà felice!(博士女士会很高兴的!)"
回程的船上,沈厌不断用手指触碰那枚透明星辰,感受它与自己耳骨上银星耳钉的轻微碰撞。裴执则显得异常安静,只是时不时摸一下自己耳垂上的蓝色星辰。
"想什么呢?"沈厌撞了撞他的肩膀。
裴执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在想...DNA可以保存多久。"
"哈?"
"理论上,在合适的条件下,DNA能保存数十万年。"裴执转头看他,眼神专注得惊人,"也就是说,即使我们都变成了化石,这对耳坠里的信息依然存在。"
沈厌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裴执话中的含义。这不是普通的饰品,而是一个穿越时间的承诺,一个用科学方式说出的"永远"。
"矫情。"他嘟囔着,却忍不住凑过去,让自己的星辰耳坠与裴执的轻轻相碰,"不过...挺酷的。"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甲板上,两颗星辰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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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也交织在一起。沈厌想起自己画过的无数幅素描,想起《编号17》版画中那两只交握的手,想起玛德琳办公室里挂着的日内瓦湖版画...所有的碎片突然拼成一幅完整的图景——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有艺术,有科学,有记忆,也有未来。
回到威尼斯主岛时,暮色已深。两人沿着运河漫步,寻找晚餐的餐厅。沈厌突然在一家珠宝店前停下,橱窗里展示着各种戒指。
"喂,"他若无其事地说,"等毕业了..."
"嗯?"裴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我们也搞一对戒指吧。"沈厌指了指橱窗,"不用DNA那么复杂,就...普通的就行。"
裴执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在威尼斯昏黄的街灯下,沈厌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比任何玻璃星辰都要明亮。
"好。"裴执的声音有些哑,"普通的就行。"
他们继续向前走,两颗星辰耳坠在夜色中微微闪光,像是偷了两片星光别在耳畔。而在不远处的未来,一对普通的戒指正等待着被戴上,成为下一个承诺的开端。
普通戒指(最后一个番外)
五年后,苏黎世大学艺术学院的毕业展上,沈厌的个展《蚀刻时光》占据了整个东翼展厅。入口处的介绍牌写着:"沈厌,版画与混合媒介艺术家,沈玥纪念基金会创始人"。
"紧张吗?"裴执从身后靠近,手指轻轻拂过沈厌的西装领口。他已经完成了神经科学的博士学位,眼下正在母亲的研究所担任助理教授,今天特意穿了正式的深蓝色西装,左耳上的DNA星辰耳坠在展厅灯光下熠熠生辉。
沈厌摇摇头,右耳的透明星辰耳坠随着动作轻晃:"又不是第一次办展。"话虽这么说,他的手指还是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那里有一个新鲜的戒痕,戒指暂时摘下来放在了口袋里。
"沈先生!"策展人匆匆走来,"市长到了,还有您提到的几位七中代表..."
沈厌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带。五年过去,他眉宇间的戾气早已被沉稳取代,只有唇钉和耳钉还保留着当年的叛逆痕迹。裴执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后退到观展人群中。
展览按时间顺序排列,从最早的《编号17》系列,到威尼斯时期的玻璃星辰实验作品,再到近两年更加成熟的蚀刻版画。沈厌带着嘉宾们一一讲解,声音平稳而清晰。
"这幅《B203教室》是去年回七中时创作的,"他停在一幅大型综合材料作品前,"使用了教室本身的墙灰、学生们的铅笔屑,以及...当年实验楼留下的一些玻璃碎片。"
作品中央是一扇明亮的窗户,窗外是无数飞翔的纸鹤,每只纸鹤上都写着一个名字——所有NTX-17实验受害者的名字。沈玥的名字写在最大的一只纸鹤上,翅膀微微张开,仿佛要飞向最远处。
七中的现任校长——一位在丑闻后上任的女性教育家——悄悄擦了擦眼角。沈玥纪念奖学金已经资助了五届学生,B203教室也成了全校最受欢迎的艺术空间。
参观到最后一区时,沈厌停下了脚步。这一区的作品全部是近半年新作,连裴执都没见过。
"这部分叫《普通戒指》,"沈厌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关于...日常生活的蚀刻。"
系列作品展示了各种平凡场景:共用早餐的餐桌,交错的书和画笔,阳台上并肩的身影,两只放在洗手台上的牙刷...所有画面都有一个共同点——在不起眼的角落,总有一对简单的银戒指出现在反光表面。
人群中,裴执的呼吸明显加快了。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碰了碰自己左手无名指——那里同样有一圈新鲜的戒痕。
讲解结束后,宾客们开始自由观展。沈厌穿过人群,在展厅角落找到了正在凝视一幅小画的裴执。画中是两只手,一只手拿着试管,一只手握着刻刀,在实验室的灯光下交叠。试管和刻刀的金属表面反射出窗外的星空,以及两枚几乎被忽略的戒指轮廓。
"什么时候画的?"裴执轻声问。
"上个月你熬夜写论文的时候。"沈厌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简单的银戒指,重新戴回左手,"本来想等今天结束再..."
裴执也从西装内袋取出自己的戒指戴上,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文件夹里是一份房产合同和一把钥匙——位于苏黎世湖区和研究所中间的一栋小房子,带一个可以看到星空的花园和一间足够大的画室。
"毕业礼物。"裴执说,"花园已经种好了玫瑰,画室朝北...如果你不喜欢——"
沈厌用吻堵住了他剩下的话。五年前在威尼斯随口一提的"普通戒指",如今戴在了两人手上;而当年那个满身是刺的少年,现在有了自己的展览、基金会,和一个愿意为他种玫瑰的科学家。
"喜欢。"分开时,沈厌低声说,"不过你得负责给玫瑰除虫。"
裴执笑着点头,两人手上的戒指在展厅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不远处,玛德琳女士正骄傲地向市长展示手机里沈厌的作品照片;李雨和父亲也从中国飞来,正在《B203教室》前合影;艺术学院的教授们围着《普通戒指》系列热烈讨论...
当夜幕降临,宾客散去,沈厌和裴执最后走出展厅。初夏的夜空繁星点点,像是无数个星辰耳坠洒落在天鹅绒上。
"回家?"裴执问,手指自然地与沈厌交缠,两枚银戒轻轻相碰。
沈厌仰头看了看星空,又看了看身边人——这个曾经高冷的学生会长,如今是他每一幅作品的第一个观众,每一次噩梦后的安抚者,每一段人生旅途的同行者。
"嗯,回家。"
他们走向停车场,戒指在夜色中偶尔反射出微光。而在不远处的房子里,画室空白的画布等待着新的故事,花园的玫瑰等待着晨露,卧室的窗户正对着星光最密集的方向——那里有两颗特别明亮的星辰,一蓝一白,如同他们耳垂上的耳坠,如同他们无名指上的戒指,如同他们交织在一起、平凡而闪耀的人生。
[番外完]
【我是后记】
窗外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我坐在苏黎世公寓的书桌前,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无法敲下这篇后记的第一个字。电脑屏幕停留在文档的最后一页,《高冷校草又在偷亲黄毛混混!》的终章已经完结三个月,但这个故事带给我的震撼与感动,却如同窗外的阿尔卑斯山,始终巍然矗立在我的创作生涯中。
记得这个故事最初诞生于一个失眠的深夜。当时我正在追一部甜腻到发慌的校园剧,突然萌生一个叛逆的念头:如果主角不是乖巧学霸和温柔校花,而是一个满嘴脏话的黄毛混混和一个高冷到面瘫的学生会长呢?"妈耶"这个充满网感的标题就这样蹦了出来,带着戏谑和挑战。
然而当我真正开始构建沈厌这个角色时,事情开始失控。他唇钉的反光、眉尾的疤痕、口袋里藏着的折叠刀,这些细节背后隐藏的故事比我想象的沉重得多。而裴执——原本设定中只是个高冷面瘫的校园男神——也逐渐显露出他复杂的家庭背景和内心挣扎。到第一章写完时,我已经意识到,这将远不止是一个轻松搞笑的校园恋爱故事。
沈厌的创作过程像一场漫长的心理治疗。这个满身是刺的问题少年,用愤怒掩饰伤痛,用暴力保护脆弱。他的妹妹沈玥之死,成为贯穿整个故事的情感核心。在写作过程中,我查阅了大量关于青少年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案例,惊讶地发现艺术创作确实是最常见的自我疗愈方式之一。
于是沈厌的版画天赋从偶然设定变成了必然选择。那些粗糙的涂鸦逐渐演变为精致的版画,正如他支离破碎的内心慢慢重建。《编号17》系列作品的创作过程,某种程度上也是沈厌自我救赎的过程。特别感谢我的艺术治疗师朋友小林,她提供的专业建议让沈厌的艺术成长线更加真实可信。
如果说沈厌的故事是关于"表达",那么裴执的故事则是关于"解构"。这个看似完美的优等生,实际上活在一套精密的社会期待牢笼中。写他与父亲对抗的情节时,我参考了几个真实案例——那些在高压家庭环境中成长的天才少年,往往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情感缺陷。
裴执的转变始于他对沈厌唇钉的着迷,这个细节来自我一位心理学教授朋友的观察:"人类总是会被自己缺失的特质吸引。"高冷严谨的裴执被自由不羁的沈厌吸引,本质上是对另一种生命可能性的向往。威尼斯玻璃星辰的设计灵感,则来自现实中确实存在的DNA艺术品——将遗传物质封存在玻璃中的前沿科技。
虽然被归类为校园爱情小说,但我更愿意将这个故事视为一群年轻人的成长史诗。李雨和她的记者父亲代表着社会良知的觉醒;玛德琳女士展现了科学家的道德坚守;甚至连反派林哥和裴明远,也都是某种体制化罪恶的产物。
特别想谈谈沈玥纪念基金会的设定。这个在番外中出现的机构,其实取材于现实中多个类似的公益组织。在写作期间,我采访了两位校园暴力受害者的家属,他们的坚韧与勇气直接影响了故事的走向。艺术能否改变现实?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但至少在这个故事里,沈厌的版画确实让"编号17"的悲剧没有重演。
这个故事连载期间,我收到了读者留言。有人为沈厌的粗口大笑,有人为沈玥的遭遇流泪,更多人在威尼斯星辰耳坠出现时尖叫。最让我动容的是一位医学生的留言:"看完结局后,我决定专攻医学伦理方向。"
有位读者甚至寄来了自己制作的玻璃星辰耳坠——现在它们就挂在我书桌前的窗边,阳光穿透时会在墙上投下细碎的蓝色光斑。这些互动让虚构的角色产生了真实的重量,也让我明白创作从来不是单向的输出。
最后几章写作时,我正好在苏黎世访学。那座城市的雨天、老城区的石板路、湖区的玫瑰园,都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故事。沈厌和裴执的"家"——带画室和玫瑰园的小房子,原型就位于苏黎世湖畔的一个安静社区。
特别要感谢苏黎世艺术学院的几位版画系学生,他们带我参观了工作室,耐心解释蚀刻技术的每个步骤。如果没有这次经历,沈厌的毕业展《蚀刻时光》不会如此真实动人。而裴执的神经科学研究细节,则得益于苏黎世大学神经科学研究所的公开讲座。
有读者问我为什么不写婚礼场景。答案很简单:对沈厌和裴执而言,重要的从来不是那个仪式。他们共同经历的实验楼逃亡、威尼斯之旅、毕业展筹备,这些日常片段比任何盛大典礼都更能定义他们的关系。
故事结尾的那对普通银戒,是我能想到最合适的句点。没有钻石,没有复杂雕花,就像他们的爱情——不完美,但足够真实;不华丽,但足够坚韧。
雨终于停了。我合上电脑,窗外的阿尔卑斯山笼罩在金色的夕阳中。沈厌和裴执的故事已经完结,但他们教会我的关于勇气、艺术与救赎的课题,将会持续影响我的创作生涯。
或许所有的故事都是如此——开始时我们以为只是在讲述别人的生活,结束时才发现那些角色早已改变了我们自己。
感谢每一位陪伴这个故事走到最后的读者。愿你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普通戒指",或者在必要的时候,成为别人的星辰。
2025.8.10
绿山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