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作为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之一，在关注别人的同时也难免会被对方察觉。


    即便是经过训练的特工，也需要通过镜面的反射或者高科技的传送来遮掩自己的观察行为，以免暴露在监视对象面前。


    但是小动物就不用这样麻烦了——没人会去提防一个普通的不会口吐人言的动物，来自它们的视线通常会被普通人所忽视。


    萩原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冲矢昴，从对方紧紧扣上的衣领到手指指腹的皮肤，从对方被刘海所掩盖的发根到因眯起了眼睛而绷起的眼睑下部。


    是易容。


    这个名字叫冲矢昴的家伙，并没有以他的真实面貌示人。


    原因是什么？他有什么目的？


    ……此人是哪一方的阵营？


    边牧幼犬的眼睛圆而亮，好奇地注视着某个事物的时候，显得清澈又认真，偶尔还会触发一些人类的抚摸。


    萩原汪凭借这种眼神，数次光明正大地观察自己想要探究的事物，在此之前从未引起过谁的提防。


    然而这次不一样。


    眯眯眼男子几乎是条件发射般地迅速转过头，精准地找到了注视他的视线来源。


    即便是一只小狗的眼神，他也并未随便忽视，青年眯起来的眼睛隔着眼镜回望了他一会，然后露出一个堪称友好的笑容。


    “好久不见。”他说。


    萩原研二心头一跳。


    椎名泉莫名其妙地看向冲矢昴，“也没有很久吧，我们几天前不是还在书店碰过面吗？”


    简单的寒暄过后，安室透接到一通电话便急匆匆地去工作了，只剩两人沉默地一同走向公寓楼。


    才拒绝过冲矢昴的示好，又目击了他和安室小哥似乎不太融洽的关系，椎名泉体贴得很，她暗戳戳加快了步伐。


    就听到冲矢昴冷不丁地开口。


    青年笑了笑，“其实是有些感慨，最近忙着论文的事好不容易歇下来，总觉得像是过去了很久。”


    关于这点椎名泉深有同感，“一个人待久了确实会对很多事情感到陌生。”


    公寓楼下的信报箱边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将送来的信件和物品放入对应的柜中。


    椎名泉路过时瞟了眼，突然一拍脑袋，“啊，好像有东西一直没有拿！”


    冲矢昴适时地伸出手：“我来帮忙抱着椎名小姐你的宠物吧。”


    他接过又开始盯着他看的小边牧，神色自若地在一旁等待。


    萩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朝他的脸伸爪——


    青年的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隙，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偏过头躲过小狗的动作，然后重新恢复成原本温和的样子，“小狗，要乖一点啊。”


    萩原研二的警惕心拉满，此人绝对有问题。


    拿到信箱里的东西，椎名泉很快回来，她接过冲矢昴手里的小狗放在地上，又冲他展示了一下手里的袋子：


    “杂志社送来的角色周边，怎么样？现在出场的Rico和hani都有设计，听说下周就开始对外售卖了呢！”


    冲矢昴看着那个小狼犬形象的亚克力钥匙扣，还有大一号的手机支架和立牌，面不改色地微笑，“很好。”


    杂志社那边送来的周边不止一套，除开体积较大的抱枕和毛毯以外，小一点的物品都有好几份。


    算作是对线下粉丝的回馈，椎名泉将那套桌面摆件连同钥匙扣送给了眯眯眼青年，对方随即将钥匙扣当做手机链挂上。


    “多谢。”他说，“收到这样的礼物我很感激，不知道椎名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今天空闲，实在是无事可做。”


    无事可做？


    椎名泉眼睛一亮，她装模作样咳嗽一声，大发慈悲道：“既然你有如此真诚的态度，那我也可以提供一个机会——来帮我打个下手，但是要注意，不可以拍摄未发表的片段外传！”


    正愁一边创作还要勾线步骤实在繁琐，现成的苦力来了这不是！


    电梯门开，椎名泉率先踏入厢内。小边牧的脚程也很快，四肢灵活地紧跟在后，接着是慢悠悠走在最后面的冲矢昴。


    金属门合上，眯眯眼青年的嘴角微勾。多亏了男孩的情报，还有，这一回是他的推理正确。


    ……


    桌上是一堆厚度十分可观的稿纸。散落在附近的还有各式样的刀笔、贴纸，熟悉的地毯上还滚落着一些废弃的纸团。


    有那么一瞬间，赤井秀一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半个月前。


    他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清除，注意力重新落回当下。


    女孩一本正经地交代着他要做的事情，如果不是眼角的喜色实在无法掩盖的话。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拿蘸水笔和墨水在稿上描出最终的线条。要注意！手一定要稳，用于轮廓物体的线要用力，关于细节和阴影的部分需要柔软一些……”


    总觉得口头讲解和举例难以让人掌握，椎名泉发布命令：“现在，请在这张稿纸上按照我的要求画一遍。”


    再一次。真的梦回做狗时期。


    赤井秀一按照要求提笔蘸墨，手腕稳稳悬空，描出一道流畅有力的边缘线。


    只是在细节描绘上他还不太擅长把握力度，偶尔手重就在小狗腹部的毛发上留下浓重一笔。


    椎名泉皱起脸，忍不住上手：“再往上一点，用鼻尖最前端……哎！”


    女孩的手直接覆上他的，没什么力道，但有着很明显的温度。


    皮肤触及到的地方吸引着感官，身后凑近的呼吸轻轻拨动他的头发。


    可以承托几公斤重物的手腕被一根手指抬起，蘸水笔的笔尖上移，他的手随着指导者的牵引缓缓移动，丝滑的、流畅又柔软的曲线将纸上的动物毛发勾勒而出。


    成了。


    “很不错嘛！”看着新鲜出炉的成品，椎名泉鼓励般拍拍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赤井秀一差点站起来，他按住肌肉绷紧的腿，微笑着告诫自己。


    现在已经不是狗了，不用动。


    萩原路过，看见青年不自然的姿势，心里生出淡淡的疑惑。


    他在紧张什么？


    小边牧趴在沙发上，青年正后方的位置，也是在他还没有变回人类前常常趴着的地方。


    ……饲主小姐的狗窝依旧没有派上用场。


    特训过后，赤井秀一安静地勾画着图案。他上手得很快，成型的画面展现在眼前，狙击手的胳膊很稳，眼神也准，往往一笔就能将图样勾成。


    即便时不时那只边牧就搞出点动静打扰，他也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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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椎名泉啃着面包路过时小小震惊了一下：这是什么勾线天才！


    女孩大为赞赏地用欣赏的眼神热切看着赤井秀一，后者坦然自若地微笑：“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态度好到椎名泉的良心隐隐痛了一下，随后她果断将更多的原稿堆在茶几小桌上。


    一时间没能看见青年的脑袋。


    椎名泉心虚目移，随后捞起小狗围坐在矮几的另一头：“那个、我也去忙了哈哈……”


    随后小声道，“hani，不要捣乱！”


    萩原研二蹲在对面，紧紧盯着青年的方向。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新番的故事发展到了rico和被救出的hani在经历过合作后，首次击退犯罪组织，并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在温馨的动物公园假扮原住民。


    由于狗生地不熟，两位主角将此地闹得鸡飞狗跳这种事暂且不提。


    画到这里椎名泉打了个哈欠，偷偷探头瞄了一眼垂眸认真打白工的眯眯眼青年，早上起得太早她有点困了，有人帮忙干活的话不如她就小小地瞌睡一下吧？


    女孩趴在桌上睡着了，窸窣地在画纸上描画的声源只留一处。


    赤井秀一停下笔。


    萩原汪站起身警惕地注视着他。


    赤井秀一款款起身，朝对面的方向走过去。


    萩原汪拦在半路。


    “很忠心的小狗。”赤井秀一轻声道，并没有打扰到睡着的女孩，口型的发音可以被萩原汪清楚地看见。


    青年走到沙发一侧，拿起堆叠在上面的一件外套。要入秋了，降温的时候穿堂风也伤人，在客厅里小睡还是盖点东西为好。


    一件外套落在熟睡的女孩肩头。


    萩原研二并没有因这个友好的动作而放下警惕，眼前人乔装改扮意图接近的行为本身就很可疑了。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离她远一点——


    意味不明的眼神。


    青年用那种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凝视着小狗，突然出手，不知何时藏于手心的一块橡皮精准投向边牧脑袋。


    萩原避开，身姿矫健地跃到沙发上。他顺势往地毯上一滚，矮下身体，窜过青年身边时挥爪向他的肚子。


    赤井秀一侧身闪开，如有预判般伸手拦在身体腾空的小狗身前。


    萩原堪堪绕开障碍，幼小的身躯让他腾挪不开，于是方向一转扑向青年裤脚，爪子划拉着布料落地。


    “刺啦——”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青年碎成几片的裤脚下，边牧幼犬若无其事地慢慢踱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赤井秀一：……


    “嗯？什么声音？”


    椎名泉猛地惊醒，坐直了身体东张西望，眼前的一人一犬沉默着展示了当下的情况。


    赤井秀一的裤脚明晃晃被抓烂了，而疑似肇事者的可爱幼犬则可怜兮兮地钻进她怀里，给她看脊背上不知何时被人薅掉的一撮毛。


    难言的沉默蔓延。


    椎名泉缓缓后仰，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所以……你们打成了平手？”


    萩原汪迅速从椎名泉怀里钻出来，跑到狗狗沟通按钮那里，清晰的电子童声响彻寂静的室内。


    “他，坏人。”